巴西重演“冲击国会山”，美国已成极右暴力活动输出国-陈思佳
【文/观察者网 陈思佳 编辑/郭光昊】当地时间1月8日，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数千名支持者闯入首都巴西利亚的国会、联邦最高法院和总统府等权力机构，并与当地军警发生大规模冲突。
巴西警方和安全部队在事发数小时后重新控制了上述国家权力机构。巴西联邦警察局10日发布通报称，在被拘留的至少1500人中，已有527人被逮捕，其中277人被转移至联邦区监狱关押。另有599人获释，主要包括老年人、未成年人、病患和孕妇等。
由于这场骚乱与2021年美国国会骚乱存在相似之处，一些外媒也将其称为“巴西版国会山”事件。美国外交关系协会10日发文指出，这似乎意味着美国已成为“极右翼极端主义”主要输出国，美国的政治分裂和暴力活动破坏了所谓的“自由民主议程”，使得美式民主对“潜在伙伴”的吸引力大幅降低。
拉美民调机构“拉美晴雨表”（ Latinobarometro ）在2021年的一项研究中曾指出，整个拉丁美洲对于民主选举制度的支持度处于25年来的最低水平。2020年，只有40%的巴西人同意“民主制度”优于其他形式的政府，明显低于2010年的55%。
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国际关系室副主任周志伟对观察者网表示，自从博索纳罗将美国保守党政治行动大会（CPAC）引入巴西以来，两国极右翼的联系就变得愈发紧密，博索纳罗支持者试图推翻选举结果的言行显然与特朗普支持者的“选举欺诈”阴谋论有着相似的逻辑。
周志伟认为，此次骚乱不仅是巴西两极分化的政治对立局面的一次爆发，其背后更是有着拉美乃至全球各地右翼“联动”的影响。随着以CPAC为代表的保守政治力量扩大在全球的影响力，骚乱仍有可能为拉美极右翼注入“新的动力”，甚至引发“连锁反应”。
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徐世澄也指出，骚乱事件表明，巴西和拉美的右翼势力正在对巴西和拉美的左翼政府和左翼力量发起攻击，而这股右翼势力得到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
博索纳罗支持者冲击巴西国家权力机构，上百人被逮捕
据巴西环球电视台8日报道，在巴西总统卢拉宣誓就职一周之后，上千名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支持者在当地时间8日冲击位于首都巴西利亚的国会、总统府和最高法院等国家权力机构，并与当地军警发生冲突。
现场画面显示，抗议者大多身穿绿色和黄色衣服。这两种颜色与巴西国旗同色，同时象征着该国的保守运动，并被博索纳罗的支持者采用。他们绕过安全路障，爬上屋顶，砸碎窗户并闯入三座建筑内。部分示威者还要求军方干预，以恢复博索纳罗权力，或者将卢拉赶下总统职位。
随着骚乱逐步得到平息，巴西警方拘留了至少1500人。巴西联邦警察局10日发布通报称，其中527人已被逮捕，被捕人员中的277人被转移至联邦区监狱关押。另有599人获释，主要包括老年人、未成年人、病患和孕妇等。随着调查的展开，预计还会有更多犯罪嫌疑人被捕。
1月8日，博索纳罗支持者冲击巴西国家权力机构 图自澎湃影像
此次骚乱折射出巴西社会严重的政治分裂现象。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徐世澄指出，卢拉在去年10月大选中获得50.9%的选票，仅以1.8%微弱优势战胜博索纳罗（49.10%）当选总统，巴西国内存在严重的政治对立局面。
不仅如此，在巴西众议院513席中，卢拉的劳工党及其联盟党只占141席，博索纳罗所在的自由党等右翼占249席，中间派和无党派人士占123席。在参议院81席中，左翼占13席，右翼占36席，中间派和无党派人士占32席。可以说，卢拉面对的是右翼和中间力量占优势的参众两院，这无疑增加了他的执政难度。
巴西参众两院不同党派席位占比
徐世澄还指出，巴西政府、国会和联邦高等法院三权之间矛盾突出。博索纳罗虽然在大选中失败，但他不会善罢甘休。支持他的包括农牧业主和出口商、相当一部分军官和福音教徒、南部和东南部、中西部州的州长等，这些力量依然存在，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卢拉领导。
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国际关系室副主任、巴西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周志伟则对观察者网表示，博索纳罗支持者冲击巴西国家权力机构，一方面是试图推翻去年10月的巴西总统选举结果，另一方面也表明极右翼对巴西现行选举制度存在强烈的“不信任感”。
周志伟指出，博索纳罗在执政末期曾多次质疑国会和最高法院，其支持者冲击这两处机构的行为，显然是对博索纳罗言行的呼应。“他们不仅针对新上任的卢拉，也对国会和司法机关很不信任，甚至将选举视为一个政治阴谋。这与特朗普支持者冲击美国国会山的逻辑是相似的。”
巴西总统、国会、联邦最高法院9日发表联合声明，谴责博索纳罗支持者冲击国家权力机构的事件，表示国家权力机构将团结一致，依照法律采取相关措施。声明强调，巴西国家权力机构作为1988年宪法的维护者，绝不接受“恐怖主义、野蛮破坏、犯罪和煽动政变行为”。
自去年10月30日巴西总统大选结束以来，博索纳罗的支持者就一直在抗议卢拉的选举胜利。他们封锁道路，点燃车辆并在军事建筑外聚集，要求武装部队干预。而这一切在1月8日达到顶峰。
“美国已成为极右翼暴力活动的输出国”
这场博索纳罗支持者冲击巴西国家权力机构的骚乱，让许多巴西和美国媒体联想到了2021年1月6日的美国国会骚乱事件。当时，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闯入美国国会大厦，试图阻止国会认证总统大选结果。
环球电视台指出，这两场骚乱存在诸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是由败选的前总统直接或间接刺激的。骚乱参与者均拒绝承认选举结果，试图通过冲击政府机构来阻止权力交接，并采取了一系列暴力和破坏行为。
《华盛顿邮报》在9日发表的一篇评论文章指出，8日的骚乱反映出巴西社会内部严重的政治分歧，但美国对这起事件的影响同样不容忽视。作为西半球极右翼力量的代表性人物，博索纳罗与特朗普领导的极右翼阵营已经成为彼此政治议程的“热烈支持者”。
“在我看来，博索纳罗主义与传统巴西保守主义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会模仿美国右翼的行为方式，尤其是与特朗普主义相关的另类右翼网络文化战争。”汉普顿-悉尼学院的巴西历史学家安德烈·帕利亚里（Andre Pagliarini）评价说，“例如，枪支崇拜如今已在巴西保守主义中占据显著地位，这在过去是不存在的。”
巴西弗鲁米嫩塞联邦大学教授维克多·沙加斯（Viktor Chagas）也认为，此次事件有模仿美国国会骚乱的迹象，这既是“特朗普主义运动的再现”，同时也是极右翼力量跨国联系的“象征性信号”。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10日发文指出，美国与巴西两场骚乱的相似性并非巧合，美国的政治撕裂似乎正在为他国的极右翼“定制剧本”，传播质疑选举结果的阴谋论，并为暴力冲击政府机构的行为提供“蓝图”。
文章称，美国国会骚乱事件已经成为一个“坏榜样”，使得美国逐渐成为极右翼暴力极端主义的主要输出国。例如，德国警方在去年12月取缔了一个“阴谋袭击国会”的极右翼团体，该组织成员就深受美国阴谋论团体“匿名者Q”的影响。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坦言，尽管美国试图打出“民主规范和价值观”的旗号领导其盟友，但美国国内的政治分裂和暴力行为已经破坏了所谓的“自由民主议程”，使得美式民主对“潜在伙伴”的吸引力大幅降低。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美国出口：巴西和其他地区的极右翼暴力极端主义”
拉美民调机构“拉美晴雨表”（ Latinobarometro ）在2021年的一项研究中曾指出，整个拉丁美洲对于民主选举制度的支持度处于25年来的最低水平。2020年，只有40%的巴西人同意“民主制度”优于其他形式的政府，明显低于2010年的55%。
对此，徐世澄分析称，这次骚乱表明，巴西和拉美的右翼势力正在对巴西和拉美的左翼政府和左翼力量发起攻击，而这股右翼势力得到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美国保守党政治行动大会（CPAC）去年11月首次在墨西哥举行会议，主题之一就是要阻止社会主义在拉美的扩展。
特朗普当时在视频讲话中扬言：“我们需要阻止社会主义的传播，不要让它继续把我们赶出我们的地区或我们的土地。”
CPAC由美国保守派联盟（ACU）和保守派团体“争取自由的美国青年”（YAF）在1974年成立，如今已成为美国规模最大的保守派年度会议。该组织近年来致力于将影响力扩大到拉美等地区，除墨西哥之外，CPAC已分别于2019年、2021年和2022年在巴西举行过会议。
周志伟也对观察者网表示，博索纳罗将CPAC引入巴西后，智利前议员何塞·安东尼奥·卡斯特（José Antonio Kast）、阿根廷议员哈维尔·米雷（Javier Milei）等拉美右翼代表性人物都曾出席在巴西举办的CPAC会议，此举使得美国和拉美各国右翼之间的联系变得愈发紧密。
2021年，博索纳罗在巴西CPAC会议上发言 图自社交媒体
周志伟认为，巴西骚乱的背后有着拉美、美国乃至全球各地右翼联动的影响，以CPAC为代表的保守政治力量正在全球扩大影响力，巴西极右翼的活动仍有可能为拉美极右翼注入“新的动力”，甚至引发“连锁反应”。
“要遏制极右翼的激进行为，卢拉首先要确保政权稳固。卢拉的方针是建立一个广泛的团结阵线，团结中右翼的力量、扩大执政基础以挤压极右翼的活动空间。”周志伟说，“在内政、外交等领域，卢拉也需要拿出实际的执政成绩，经济民生的改善可能会对巴西国内的政治对立起到缓和作用。”
博索纳罗考虑“提前回国”
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早在权力交接之前就已离开了巴西，于去年12月30日乘飞机前往美国。对于此次骚乱事件，正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博索纳罗8日在推特发文回应，称暴力行为超越了民主界限，并驳斥了他应该对骚乱负责的说法。
“在法律框架下进行的和平示威，是民主的一部分。然而，今天发生的对公共建筑的掠夺和入侵，以及2013年和2017年左派所实施的掠夺和入侵，都脱离了这一规则。”他写道。
博索纳罗称，在他的整个任期内，他始终按照宪法行事，尊重并捍卫法律、民主、透明度和自由。
博索纳罗推特截图
但卢拉坚持认为，博索纳罗应当为骚乱负责。他批评这位前总统利用新政府组建的间隙，“挑起”和“刺激”了这起骚乱。他还指责博索纳罗没有在预算中留下钱，并指出博索纳罗“逃到了美国”。
英国《金融时报》称，巴西检察官已经在当地时间10日向联邦审计法院提交没收博索纳罗资产的请求。巴西官员认为，这些资产应被用于修复骚乱中受损的公共财产。
对于博索纳罗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周志伟分析称，自卢拉赢得巴西总统大选以来，博索纳罗没有正面回应过选举结果，也没有承认自己败选。他不仅没有为局势降温，一些言行反而还把舆论引向对立，这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间接的煽动作用。
尽管博索纳罗此前曾发声反对炸弹威胁、封堵道路等带有暴力性质的破坏性举动，但他也赞赏了其支持者出于“义愤和不公正感”的“正义表达”，并称在军营外集会是合法的抗议活动。
周志伟认为，2022年巴西总统大选呈现出“均势”局面，在这种力量相当的政治对立之中，如果当事人不能采取和解的态度，不能有效地疏导选民情绪或为局势降温，“冲突爆发的风险时时刻刻都会存在”。
当地时间1月9日，博索纳罗因腹痛被送入佛罗里达州奥兰多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他在10日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原计划与家人在美国待到1月底，但现在打算更改日程，提前返回巴西。
博索纳罗发布的住院照片
军警“消极表现”受批评，卢拉要求实施安全干预
为维护首都巴西利亚的公共秩序，卢拉已在8日晚些时候签署法令，要求对巴西利亚进行联邦安全干预，一直持续到1月31日。在此期间，首都地区的公共安全管理事务将由巴西司法部常务副部长里卡多·卡佩利负责。
然而，巴西利亚联邦区警察却由于“消极表现”广受批评。环球电视台指出，部分现场画面显示，在人群冲击国家权力机构的时候，在场一些警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阻止骚乱，个别警察甚至还主动引导博索纳罗支持者前往权力机构所在的三权广场。
部分警察旁观并用手机拍摄骚乱现场 视频截图
卢拉严厉批评了联邦区安全部队的表现，称其“无能、不诚、怀有恶意”。在9日对州长们发表的讲话中，卢拉还强化了对巴西军方的批评，称“有人在军营外公开呼吁发动政变，但军方什么都没有做”。
卢拉9日发表讲话 图自法新社
巴西利亚联邦区检察官办公室已要求当地警察部队提供骚乱期间的行动信息，涉及部署的警察人数、采取的策略、何时发现“极端主义行为”以及遏制骚乱的预防措施等内容。如果有任何迹象表明任何警察部队存在违规行为，检察机构将展开调查以确定有关事实和责任。
周志伟指出，巴西利亚联邦区安全部队在此次事件中的糟糕表现，一定程度上可能与巴西国内的政治撕裂有关。除了抗议者之外，博索纳罗的支持力量也普遍存在于巴西行政机构和公务员队伍内部，这种分化可能导致当地的安保力量难以有效部署或是采取预防措施。
他认为，巴西主要大城市的安全措施将在短期之内升级，但这同样可能引发博索纳罗支持者在部分地区的反弹。不过，鉴于维护政治体制稳定仍是巴西各派别的共识，巴西军方也秉持维护秩序的中立态度，局势终将回归有序状态，甚至可能促使巴西各派别形成更广泛的、维护民主秩序的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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