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马克思主义学说浅析董宇辉“小作文事件”_风闻

截至今日，虽然网民对该互联网事件的解读仍然是众说纷纭，但董宇辉“小作文事件”已经基本呈逐渐平息态势。说到对互联网经济现象的解读，我们不妨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浅要分析一下“小作文事件”前后主要涉及人物的阶级层次、劳动差异、收入分配和经验启示。

一、“小作文事件”前的人物阶级层次

俞敏洪，是一位有较高知名度的企业家，在“小作文事件”中始终掌握着东方甄选的生产资料，如货物选品、供应链、公司场地、设备等等，因而是该公司名副其实的实际拥有者。收入来源之一是东方甄选所有劳动者创造出的剩余价值，即企业常说的商业利润。

孙东旭，账号名为“东方小孙”，起初还属于劳动者的范畴，因为他并不掌握生产资料。但从他获得了公司股票，成为东方甄选执行董事、CEO，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企业家意志的执行者。收入来源之一是俞敏洪有必要让渡出来的一部分剩余价值，目的是让其贯彻执行自己的意志，实现公司的发展，以赚取更多的经济利益。

董宇辉和东方甄选所有其他员工，包括“小作文事件”的源头——写小作文的小编，都属于劳动者的范畴——亦即我们所谓的“打工人”。收入来源是他们通过为东方甄选付出自己的体力、脑力劳动，企业家或其意志的执行者根据公司管理规定、劳动者工作表现、签订的契约合同，按年/月/小时等单位，“公平”支付的满足劳动者生存和发展的薪资报酬。

二、“小作文事件”后的人物阶级变化

俞敏洪，仍然掌握着生产资料，因而阶级性质不变，还属于传统的企业家。孙东旭，依旧不掌握生产资料。即便是被免去CEO，但仍保留非执行董事职务，仍然是企业家意志的执行者。

董宇辉，阶级性质发生了巨大变化，并不是从“打工人”变成了“打工皇帝”。他和其他普通的劳动者不同，他在“小作文事件”中，逐渐掌握了互联网时代特有的生产资料——流量、数据和舆论。亦即董宇辉从获得流量和舆论支持、得到新东方的新职务之后，就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成为了互联网时代的新兴企业家。董宇辉成功用广大网民的舆论，完成了资本积累和阶级变化。董宇辉拥有了可以与俞敏洪分配东方甄选其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的权利。

写小作文的小编，在该互联网事件中被骂的很惨，不仅惹怒了董宇辉等人，还惹怒了“丈母娘”网友们。但他仍然在出卖自己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以换取养家糊口的工资，仍然是互联网企业中最底层的劳动者，仍然不占有任何的生产资料，仍然在东方甄选收入分配中处于弱势地位，仍然是一无所有，成为了“小作文事件”中唯一的、真正的和最可怜的劳动者。

三、董宇辉和小编的劳动差异

写小作文的小编的工作，毫无疑问是脑力劳动，但这是物化在生产资料上的劳动。即他写的小作文，并不是直接地呈现在消费者面前、直接转化为直播带货的劳动，只是成为了董宇辉的劳动所依赖的部分生产资料。在传统时代，这种小作文就相当于生产商品的原材料，即他和董宇辉是一条产业链上不同分工的劳动者，一个负责写小作文，一个负责在镜头面前读出来。当小编的小作文写出来之后，他的劳动就成为“过去”了，他用这种固定的“死劳动”换取了自己的工资。

董宇辉的直播带货也是劳动，因为这些有使用价值的商品通过他直播的形式发生了购买和交换行为。但和前者的劳动不同的是，董宇辉的劳动是“活劳动”，他在直播工作过程中，在前者小作文的基础之上，保留了小作文的价值，转移到他个人在直播带货的劳动中去，并增加了情绪、状态、语气、精神等方面的因素，吸引了大量粉丝进行消费，为企业家创造出了流动的、新的价值。这里并不是否定了小编和他的小作文的劳动价值，而是说他们两人所处的产业链的位置不同，因而劳动形式、创造的价值、薪资水平不尽相同。

因为东方甄选不只董宇辉一个负责销售的主播，其他主播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地使用小作文作为自己劳动的生产资料。但是面对同样的小作文生产资料，唯独董宇辉的劳动是马克思所谓的“自然恩惠”。董宇辉除了像其他带货主播一样卖给消费者商品的使用价值，还开创性地为消费者提供了情绪价值，满足了消费者的精神层面的需要。

四、“小作文事件”暴露出来的“收入分配”问题

“小作文事件”的矛盾冲突在于，劳动者创造出的价值与他们占有的生产资料和分配的薪酬收入的不匹配。

董宇辉之前的直播中大大方方承认过自己使用了小编写的小作文，当小编把实话评论出来时，给网民带来的联想是小编就是一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认为小编看到董宇辉使用自己劳动生产的生产资料创造了巨大价值之后，产生了收入分配和社会声誉不平衡的心理。

董宇辉创造出了远超公司其他劳动者的价值，甚至还超过了其他行业劳动者的价值，他让企业家赚的盆满钵满，获得了一本万利的利润，但自身创造的价值和实际得到的报酬或待遇不匹配，他使用生产资料，但不占有生产资料。归根到底，这两者都是企业对劳动者的分配问题，以及生产资料的占有问题。

面对劳动者对劳动价值与收入分配的质疑，面对来势汹汹的舆论指责，如何平息愤怒？如何让劳动者继续为自己的企业创造剩余价值呢？如何让网民继续消费？

传统时代的企业家是这样做的——转移矛盾。将劳方与资方的矛盾，转移成劳动者与劳动者之间的矛盾、劳动者与企业代理人等角色之间的矛盾。因而，我们在“小作文事件”中看到“整个东方甄选乱成一锅粥”，小编在和董宇辉斗，孙东旭在和董宇辉斗，“丈母娘”们在和孙东旭斗，“丈母娘”们和小编斗……一群人大乱斗，主要原因就是企业家及其代理人，不愿意把已经到手和唾手可得的剩余价值，归还给董宇辉和东方甄选的其他劳动者。

企业家的本质是逐利，至少在目前，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把公司利润全部分配给所有员工。俞敏洪只有占有了董宇辉和小编等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才能实现盈利，给劳动者让利，就意味着自己的利润要减少。但从结果来看，企业家没有实现自己的原先企图，他不得不将企业的一部分利润重新分配，为董宇辉分配了股份，使其担任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新东方文旅副总裁。至于是否给写小作文的小编涨工资，我们还尚不知晓。

五、董宇辉担任新职务意味着什么？

董宇辉职务的变化，来自于广大网民形成的强大社会舆论的施压。股价、市值、企业形象等问题是影响企业家做出妥协的直接因素。同时，网民的舆论争议、流量数据等，使董宇辉占有了这些生产资料，并完成了自己的资本积累。正如前文所说，这意味着董宇辉从劳动者变成了互联网时代的企业家。

现存的社会分配制度，实际上还存在一些不合理之处，尤其是企业分配制度，他们与劳动者的“公平”交易——工资，还带有一些欺骗性。这也是我们强调要“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的原因。

这种分配问题，近年来越来越引起争议。现在，除了劳动者与公司的“较量”之外，又多了一股力量，这就是社会舆论的监督。舆论认为企业家和公司给劳动者的薪资水平不公平，企业家就得做出让步，否则网络舆论沸腾时，公司账号粉丝取关数量暴增、公司股票暴跌和股东的抗议，都容不得企业家再耍心眼。总之，我们从这件事中清晰地看到在社会主义社会，企业大部分利润被企业家拿走，这是行不通的。

从这一事件中我们也认识到了社会舆论能够影响企业的分配制度。东方甄选并不是唯一被舆论影响收入分配的公司，但由于新东方公司在社会上的声誉地位，使它成了一个出头鸟。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企业由于分配制度不合理，由于劳动者不满意工资水平，而赤裸裸地暴露在社会舆论之下。

现代企业，是时候注意劳动者收入分配问题了，是时候探索不同劳动者的分配模式了。如果不把劳动者创造的价值与收入妥善协调好，公司可能要经受网络舆论的检验。

同时，该事件也意味着在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劳动者如果能创造出惊人的“活劳动”，能够给企业创造意想不到的效益，会创造出新的价值、新的劳动形式、新的制度模式出来。因此，我们必须重视各类人才和他们的收入分配问题。

六、总结

虽然董宇辉现在已经身价倍增，超越了普通打工人的范畴，成为了新兴企业家，但他目前为社会带来的是一种正外部性。他的直播或视频，在长期以来收获了许许多多网民的欢迎和认可，他们感慨从董宇辉身上看到了“读书改变命运”。董宇辉能够影响人们去主动看书、学习，向上、向善，因而客观而言，他值得我们学习。

董宇辉在此之前的连续几天不回应，这种沉默的力量是惊人的。不管是喜欢他的，还是批判他的，最终所有争议形成的这种声浪，逼着企业家妥协让步，重新调整收入分配。

不过，笔者建议董宇辉，最好不要对那个写小作文的小编心怀怨恨。第一，小编的“神助攻”成就了董宇辉。第二，如果董宇辉真的如他所说“追求价值与快乐，而非金钱至上”，那么践行“先富带后富”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去改善公司其他劳动者（包括那名小编在内）的收入分配了。

写小作文的小编，是和你我一样在各自公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劳动者、打工人，他处在传统企业家和互联网时代的新兴企业家争夺话语权和生产资料的风口浪尖上，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我想我们应该对他多一些宽容、多一些善意。

对于俞敏洪，我们同样也不应喊打喊杀。他和他的企业曾经和现在也还在为社会创造价值。只是他不明白，时代已经变了，收入分配格局需要重新调整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的员工了。

上世纪20年代，列宁为了向社会主义过渡实行新经济政策，欢迎外国资本家到俄国投资和生产经营。有老工人表示不理解，说自己再不想受资本家的剥削和奴役。

列宁回答说：“资本家会剥削工人，赚取利润发横财，但我们要跟他们学会做经济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建成共产主义大厦，必须向经济这门学科进军，否则别无出路。”意思是说我们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民营企业家学习。

目前，我们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还没有摸索出企业经营管理中最公平、最有效的现代企业制度，我们必须用审慎迂回的方式来实现我们的目的。只要企业家不违反国家的法律法规，至少目前，我们还需要他们，还需要谦虚地向他们学习企业经营管理，从他们的企业经营管理实践中，摸索出适合社会主义社会的劳动分配制度——最终可以在全社会推广的最公平、最合理、最有效率的分配模式。

列宁说“只要坚定顽强地学下去，用实际经验来检验我们迈出的每一步，不怕纠正我们的错误，仔细领会这些错误的意义，我们一定会升到更高的班级。”

向企业家学习，是学习他们利用资本发展生产力的能力。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分配方式是最公平合理的，这需要加强国家的监督，需要我们全社会的舆论监督，需要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发现错误，并纠正错误。

整体来看，董宇辉“小作文事件”中，董宇辉、小编等每个人都很有才华，都有值得我们思考和学习的地方。但事件背后的劳动价值、收入分配、生产资料占有和阶级层次的几重逻辑，才是最容易被忽视和值得我们反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