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据看民营企业的投资与信心_风闻

民间固定资产投资下滑的主要原因，还是房地产的拖累。制造业工业领域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看起来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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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看了一位著名经济学家的讲座，那篇讲座的一个主要观点是民营经济没有信心，现在没有投资的欲望，没有中长期的计划，只有移民的计划。民营企业没有信心的原因是宪法、意识形态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宪法这些理论问题以后再写文，今天还是先聊聊对数据的不同理解和诠释。

从数据看民营企业的投资，第一眼印象，确实很差：

2023年1—10月份，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419409亿元，同比增长2.9%。其中，民间固定资产投资215863亿元，同比下降0.5%（1-11月数据也是同比下降0.5%）。2023年全年，大概率，民间固定资产投资额同比是下跌的。同比下跌，这是2013年有这个数据统计以来的第一次。

然而，看数据的时候，我们应该更加深入的拆开看一下民间固定资产投资下降的原因。房地产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2022年和2023年连续两年以10%的速度下跌，固定资产投资下跌中，有多少是因为房地产呢。

首先，统计局公开的数据中有房地产开发投资和民间固定资产投资，但没有民间房地产开发投资。这个数据有，但统计局不公开。2023年1月，国家统计局在新闻发布会大致提到了一个比例，可以用这个来估算。

1月17日，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2022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新闻发布会上，国家统计局局长康义回应了房地产投资下降情况……房地产投资里面，民营大概要占80%左右，所以它下降10%，对民间投资下拉的作用非常明显……

房地产开发投资中，民营占80%左右。按这个比例，我们把民间固定资产投资，拆成房地产和非房地产两部分。可以得到以下图表：

我们可以再估计一下2023年的数据，2023年 1—10月份，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同比增长2.9%（按可比口径计算）。其中，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0.5%，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95922亿元，同比下降9.3%（按可比口径计算）。

我们假设2023年全年的增速和1-10月相同，用2022年的数据，粗略估算全年民间固定资产投资28.9万亿，房地产开发投资11.6万亿，民间房地产开发投资9.3万亿。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剔除房地产）19.6万亿。大概同比增长4.3%。

由于2022-23年房地产市场不景气，民营企业的房地产投资应该比国有企业更加谨慎，民营企业房地产投资占总房地产投资的比例理论上应该下降。民间房地产投资的下降幅度，应该比上图更大一点，对2023年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剔除房地产）可能低估。2023年的的非房地产投资增速，很可能比4.3%更高。

把房地产剔除后，得到的民间固定资产（不含房地产）投资增速的图，和全部民间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速图就完全不同了。

**2023年4.3%这个增速，并不是历史最低。**低于2014、15、18、21、22年，高于2016、19、20年，和2017年差不多。

2016、2019、2020年三个低谷，都是有原因的。2015年7月股市崩盘，2016年去杠杆政策；2018年7月6日开打贸易战，民营企业信心危机，2019年贸易战持续升级；2020年新冠疫情。

而2022年和23年，剔除房地产的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都还过得去，并没有出现断崖式的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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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做投资决策，除了项目本身外，两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利率和对未来投资成本的预期。

利率低，同时预期未来投资成本上升，自然就立刻投资。预期未来投资成本会降低，自然不愿意现在投资。如果预期未来一年投资成本会下降5%，利率3%。那么一年后投资，比现在节省8%的成本，自然不会愿意现在投资。企业家都是很精明的，如果预期未来投资成本会下降，自然不愿意现在掏钱。

普通人买房，买股票也是一样，如果预期明年会再跌10%，会现在买吗？肯定不会。肯定等明年跌下去了再抄底。当然，对明年的预期不好，也是信心问题。但这种信心丧失，和所谓的意识形态，宪法，马克思主义关系并不大。

我们看中国生产者价格指数的变化，从2009年金融危机以来，有三个比较明显的价格下跌期。一个是从2013-2016年，第二个是2018年底-2020年底，第三个是2022年年中直到现在。把这个与民间非房地产固定资产投资对标，2013-2015年期间的价格下跌期没有影响民间投资，可能和当时股市比较好有关，另外两次生产者价格下跌都伴随着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的下降。

制造业投资很大一部分成本是厂房基建。这方面可以用一些建材指标做参考。比如，水泥指数：

水泥价格指数2021年11月达到高峰，然后快速下降，从210点，跌到110点左右，直接腰斩。这个下跌趋势下，干嘛要做固定资产投资呢，等一等不香吗？

钢材也差不多，指数在2021年底达到高峰，然后迅速下降。

在和固定资产投资相关的各项成本都在下降时，而且预期未来会继续下降时，对不太紧急的投资项目，理性选择就是延后投资。相反，如果各项成本都在上升，通胀很厉害，那肯定要抓紧时间，大干快上呀。

大部分人买房买股的心态都是追涨杀跌，如果预期未来价格会继续下跌，就不会出手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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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写过文章，认为目前的中国经济不景气，最核心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房地产，一个是普遍的信心不足。

房子，本来就应该是有涨有跌的，房地产泡沫对中国经济发展长期是有严重负面影响的。之前房地产高歌猛进，各路大亨首富宝座轮流坐的时候，学术界很多专家很多人不也在大声疾呼，说什么房地产泡沫风险极大，我们要吸取日本的教训。中国经济发展都是房子撑起来的，增长质量低劣等等等。

今天，房子真的跌了，那些恣意妄为加杠杆，赚钱归自己，亏钱归社会的不良地产商也爆雷了。整个社会的金融体系受到冲击，但目前还没崩。今天的学术界某些专家，又跳出来要求无限度的发钱放水救市了，说没有房地产中国经济就完蛋了。学术上有不同观点很正常，但得自洽。

房地产问题确实对经济的影响非常大，对经济的拖累要持续到24甚至25年。22、23年，房地产对GDP增速的拖累，得有1.5-2%，24年估计也得有0.5-1%。

高盛认为，房地产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更大。高盛认为2021年，房地产正向拉动经济达到1.5-2%，11-19年平均2%。22年负向拉动2.5%，23年1.5%，24年接近1%。

按高盛的算法，15-19年6-7%的增速，刨掉房地产之后，只有5%左右。22年3%的增速，刨掉房地产拖累之后，也有5%以上，23年5%的增速，刨掉房地产是6-7%，22年23年比15-19年还高。我认为，高盛这个预测也有点离谱了，房地产影响没这么大。

中国经济增速，回到8%是很难的。但如果房地产行业完成修复，对经济增速的贡献从负值变成零或者正0.5%，中国恢复到6%左右的GDP增速是有可能的。

第二个问题是普遍的信心不足：

从消费者信心指数就能看出来。2020年疫情，消费者信心其实里没有太大下降，疫情期间一直维持在120的区间（基准是100）。2022年，出现断崖式下降，从120以上直线下跌到80多。

有趣的是，这种消费者信心下跌，是全球现象。美国经济现在非常好，从数据上看好得发烫，红得发紫，但消费者信心也远远低于疫情前。疫情前，美国的消费者信心指数在100，目前只有60。

信心不足似乎是个全球问题。不过，中国人信心不足时，就量入为出，节俭生活，导致了消费下降，存款大幅增加。

2022年，居民净存款，达到14万亿，是2021年2万亿的七倍。2023年 1-10月，在2022年的超高基数上，再次增长从9.3万亿增长到10万亿。

美国人信心不足时，却今朝有酒今朝醉，大量消费，消费零售市场一片火热。

中国存在普遍的信心不足，但看起来，我们的经济部门的信心却比较足。无论货币还是财政政策，都比较保守，留了充分的政策储备。2020年美国降息刺激经济，那是一泻千里，中国降息，一步三回。如果担心息差导致资本外流，那就汇率一次贬到位呗。当然，留点政策储备应对未来挑战也不算错，22年俄乌，23年哈以，谁知道24年会有啥幺蛾子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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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和23年的民间固定资产投资的数据很不好，这是事实。但如果我们把房地产固定资产投资拆开，能看到数据不好的主要原因是民间房地产固定资产投资的大幅下降。其他行业都还比较正常。

信心不足也是事实。预期未来价格下降，成本降低，利率下调，这也是一种信心不足，这种信心不足会导致推迟投资。这是继续理性和计算的决策

有些行业在扩张期，有些行业在衰落期。扩张行业里面的企业高歌猛进，衰落行业里面的企业自然收缩转型，这也是市场的选择。

从民间固定资产投资的数据看，似乎也没有想象的这么糟糕。民间固定资产投资下滑的主要原因，还是房地产的拖累。制造业工业领域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看起来还可以。那么，民营企业的信心不足，有多少是因为宪法、意识形态和马克思主义呢？我不知道，也没有数据。

这篇主要聊数据，这个话题就且听下文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