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伤痛_风闻

海湾战争中，巴格达无疑是联军袭击的军事目标重点之一。据军方记录，在开战前的数月中，多国部队已经截获伊拉克众多电子信号，查明了伊拉克各电台的高频、甚高频和特高频信号。1991年1月16日，多国部队开始对伊境内的各种通信信号实施全面电子干扰，使伊军许多处于开机状态的雷达被摧毁。1月17日凌晨，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沙漠风暴”空中打击作战行动。

凌晨3时正，两架F-117A隐形战斗机对巴格达投下了首批炸弹。不久，“战斧”式巡航导弹开始袭击巴格达地区的目标。组成第一攻击波的攻击飞机实际上包括三个单独机群，其中包括30架F-117A隐形战斗机。在最初5分钟内，巴格达约20个防空系统、C3、电力和领导机构的关键目标遭到隐形战斗机的攻击。在1个小时内，另外25个同类目标以及配电站和化学武器设施也遭到袭击。

巴格达在联军轰炸中首当其冲，人们不难想象，战后这座历史悠久、充满神奇故事的古城，一定是面目全非、残垣断壁、瓦砾遍地了。

巴格达“烈士纪念碑”

没有。我们回来后，特地到城里主要地区转转，市中心广场、“两伊战争烈士纪念碑”、大清真寺、政府大楼，等等，确实没有见到大面积的破坏。有的地区，如“烈士纪念碑”，看上去完好无缺，和战前没有两样。

怎么解释这个现象？联军扔掷的炸弹炸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来，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那深层次的破坏，不是外观，是内伤。

电信、电力系统等基本设施，是美军空袭的目标，目的是“炸瞎、炸聋”萨达姆的指挥联络系统，这个目的基本达到。巴格达的电信大楼全部被炸。外国记者只能利用拉希德饭店的顶层临时搭起三个卫星通信电话。发电机、发电厂、郊区的工厂和军事设施被破坏得最厉害。底格里斯河上的桥梁，原来有十几座，为了阻断萨达姆供应线，桥梁遭到破坏。通往机场的公路倒没有炸毁，分明是给国际空运留下通道，以备不时之需。战后伊拉克不能同国际隔绝。

我们返馆后，想和北京的家人联系，打个长途电话。不行，到了邮政局，那里说“正在恢复国际长途业务”。

为了避免触犯众怒，巴格达市内的民房和清真寺等宗教建筑物不在轰炸目标之内，纪念性、标志性的建筑也不炸。据说，原来把“两伊战争烈士纪念碑”列在轰炸目标之中了，后被否决，主要原因是避免伤及伊拉克民族感情。

我们来到巴格达后，每逢经过，就对这座标志性建筑多看几眼。平时经常有人瞻仰，萨达姆在这里举行一些盛大仪式。留住这个纪念物，从长远来想，让人们记得伊拉克和伊朗的八年之战，不忘和伊朗的仇恨。美国支持伊拉克打两伊战争、海湾战后，两伊矛盾仍是美国可以利用的地缘政治因素，留下它，有何不利？

美F-15E参加1991年的海湾战争

美国空袭命中率很高，失误不多。智能炸弹和巡航导弹命中率相当高。我们在当地听说，战前，萨达姆政权安全机构、特务部门严防间谍刺探军情，许多地方严禁拍照，原因之一就是担心间谍情报人员获取第一手资料，为制导导弹编制程序提供数据。

我们看到拉希德饭店旁边的国际会议大厦被从上到下穿透炸毁，而拉希德丝毫没有受影响。有些高楼，从外表看只有玻璃被震碎了，楼体外观尚好，其实内部已被钻了心。美国空军大量使用的“智能炸弹”发挥了独特威力。

电力供应是战后严重问题。夜幕下，城市几乎一片漆黑。供电网90%被破坏，只剩下10%。黑市上小型柴油发电机开出“天价”，一架25000美元，令人咋舌。

底格里斯河

流经巴格达的底格里斯河失去了往日的清晰，暗淡的河水无言地流淌着。两岸成群的椰枣林遭战争尘埃污染，枝叶零落，失去了往日的挺拔。被炸毁的大桥桥架支离，分段倾斜在河中。桥墩孤零零地，任河水冲刷。从外表看，河水变得有些污浊、发暗，被污染的程度很高。战争中伊军为防不测，搞“坚壁清野”，把不少有价值的军用物资倾倒在河中，其中包括化学材料、煤油桶，等等。再加上美军投掷的炸弹落入河中，埋在河床下面，这河水，还能喝吗？

西方使馆用自己的设备测试，空气污染成分很高。我在对外活动中得知，美军使用了放射性材料制成的炮弹（后称贫铀弹），对人体极为有害。我突然想起，办公室窗台上，还放着我在公路上捡的“纪念品”——两个炸弹碎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把它扔到使馆外的土坑里。

我无比感叹，现代化战争、高科技运用、“智能型”武器，造就了这场为时不长的战争。指挥战争的人达到了高杀伤力的目的，缩短了战争的持续时间，但是，它的“杀伤力”“破坏力”岂能随停战而终止？战争的破坏不可逆转，对人，对物，对人类赖以生存的大自然的破坏和污染，带有永久性。

不由得想起当年日本侵华，在中国东北建立“731细菌部队”，屠杀中国百姓，引起国人讨伐。生活在伊拉克的百姓，面对环境的污染，又能奈何？他们要喝水，要生存。住在底格里斯河两岸的百姓，还在从河里挑水、洗衣、做饭。无辜的百姓不对这场肮脏的战争负责，却要承担战争的一切代价和后果。

在拉希德饭店，巴格达的“烤鱼”还在菜单上，来到巴格达的人都要品尝这道闻名于世的美味。殊不知，底格里斯河的鱼已经被污染了。美味掩盖了“污染”，在这种生活条件下，谈“污染”，已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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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 |《三进巴格达》（2015年出版）

作者 | 郑达庸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