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个人主义的双输到集体主义的共赢_风闻
旁观者常乐-11-07 21:14
《三体》是个很好的作品,如何的好,已经不需要我来说明。不过,可能是故事需要,也可能是作者的切入角度问题,我在欣赏之余,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无遗憾。 例如在迎战水滴后,幸存的几艘战舰互相攻击的事件,那又何苦呢?虽然只能留一艘,但解决方法有很多种,何必非要堕落成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的结果?万一几艘战舰都在同一个瞬间发动对别人的攻击,那就统统都完蛋了。嘴上说是要为人类留最后一点血脉,手上做的却是差点毁掉了这最后的机会。
如果大家都一心为整个人类着想,所想的应该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现有资源,而不是优先考虑自己个人的存亡。那么,恰当的做法是以最理智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先开个会,大家认清形势,然后讨论最佳应对方案。这个方案有很多可以做的事,确定男女比例,确定领导人才几个,科学理论人才几个,技术工程师几个,心理干预人才几个等等等等,再通过讨论、评价、选举,选出这些人。实在有些候选人难分伯仲,还可以文明地抓抓阉。既然终究只能有少数人留下来,其余都要牺牲,那留下最好的人才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一通乱斗,万一留下来的都是男的,那就尴尬了。至于物资方面,自然是挑性能最好的那艘战舰,尽可能把更多更好的物资搬到上面去。像故事原来的那样互相攻击,最后留下能用的战舰,可就未必是最好那一艘了,甚至有可能留下最差那一艘。
类似的情况,还有三体人与地球人的争斗。地球只有一个,两个文明都想要。一个地球能不能承载两个文明?
这事三体人没有考虑,虽然初期政策是留澳洲大陆给地球人,但很明显,三体人压根没关心过地球文明的存亡,他们终究会有意无意地让地球文明走向灭亡。
这事地球人也没有考虑。虽然可以看成是三体人的决定让地球人没得考虑,但其实在地球人心中,就算三体人不打算灭了地球人,地球人也不愿意让出一部分地球给外来的三体文明。这种有你没我的尖锐矛盾,结果可能是强存弱亡,也可能是两败俱伤。很遗憾,最后三体人铤而走险,弄出个两败俱亡的最差结果。
那么,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当然是两者共存的方案。三体人有更高的科技水平,但没有生存空间,地球人有生存空间,但缺乏更高的科技水平,这完全可以是互补关系。地球人让渡一定的生存空间给三体人,三体人进驻地球之后,作为更先进的文明,就应该扶持后进的地球人,担负起带领两个文明共同进步的责任。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形成最完美的两种文明各占一半的新文明,还是三体文明吸收融合地球文明,又或者是地球文明吸收融合三体文明,这对两者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就算落后的地球文明在新文明中能留存的东西不多,但也比什么都没有留下强多了。
上面两个故事中两种行事方式的差别,本质在于是以集体利益为先,还是以个体利益为先。前者是集体主义,后者是个人主义。
在个人主义中,集体中所有成员间的关系首先是竞争关系,甚至是敌对关系,个人胜利是最优先考虑的,那怕这种胜利会对集体带来巨大损失也在所不惜。极端情况下,毁灭整个集体也是可以考虑的,反正竞争对手没赢就等于自己没输。
集体主义当中,首先被考虑的是集体利益,在为集体利益服务的时候,集体内成员间的关系是合作共赢关系。有时候因为物质条件所限,不能实现物质共赢的时候,成员就会分化,能力强的继续向前,担负维持集体发展的重任,而能力弱的就主动选择让步甚至牺牲,为强者提供更好的生存发展条件。这种情况下,强者不认为是赢,弱者也不认为是输,因为最后的结果是实现了集体利益的最大化,这是两者都期待的结果,也是两者的主动作为促成的结果,在精神上,两者仍然是共赢的。有些情形下,谁留下谁牺牲不关乎强弱,也并不可以自主选择,是环境决定的。例如在一百年前的中国,每个先烈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能留下来的,都是剩下的,轮不到他们去考量谁更应该留下来。
可见,个体主义难以避免的双输,在集体主义那里是可以实现共赢的。看上去,这只是一种理想情形,但从人类历史来看,并非不可行。
立足中原的华夏文明曾数次遭遇外族入侵,如果一定要华夷对立,互相之间看成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那么华夷只能留其中一个,很可能华夏文明会是被毁灭的一个。无法确定是有意还是无奈,反正最后的结果中,外族没有一定要毁灭华夏文明,华夏文明也选择了暂时屈服于外族统治。于是若干年过后,华夷实现融合,华夏文明又焕发出新的光彩。表面上外族没得到好处,但实际上其融入的部分,已经成为了华夏文明的重要基因之一,已经跟随华夏文明一起进步,达到了同样的高度。虽然外族本来的名号没有了,但失去的是虚名,得到的是实质。在这个过程中,前期是华夏文明做出让步,外族得益成为主导者;后期是外族让步,华夏文明成为主导者。就这样在授受之间,实现了两个文明的共赢。
个人主义者总是会纠结于个体之间的利益分配,总觉得在这里头是外族吃亏。
那我们来看看外族不吃亏的情形。
古埃及文明和古两河文明,据说是比华夏文明更早更先进的文明。现在它们在哪里?都已经被外族毁灭殆尽了。
倘若外族侵入这两种文明之后,不是选择彻底毁灭这两种文明,那结果也会是发展成这两种文明为主外族为副的融合格局。明明我赢,怎么我还成副的呢?不行,不能吃这样的亏!这些外族基于不能吃亏的思想,选择了毁灭对方。这样,原有的发达文明被毁灭,外族失去了快速提升自己文明程度的机会。
这样,华夏文明就后来居上,成为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虽然后来西方依靠工业革命,在生产力方面快速提高,超越中国,但在文明程度这方面,西方文明要逊色得多。撇开华夏文明好不好不说,至少到现在为止,西方根本就没有体系完整,历经考验的成熟文明,这简直就是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方面,华夏文明区已经通过融合,形成一个面积巨大的坚固整体。而总面积跟华夏文明区差不多的欧洲,现在无论是政权、宗教甚至文字,都有多个版本存在。更甚的是,这些国家、宗教和种族,相互之间多数仍然是不可调和的敌对状态。这些都是外族侵入过程中,拒绝融合造成的结果。要注意,这其中不仅仅是侵入的外族的错,也有些本土民族是选择不让步的。像犹太民族,虽然被外族侵犯多次,哪怕要被灭族了,也依然拒绝与别族融合——那种别族无条件融入的情形,不是我讨论的融合。无疑,是这种顽固的不合作态度,导致了中东与欧洲发展了几千年,仍然乱成了一团麻。
西方奉行的个人主义,让他们极力追求独赢。但是经过几千年的争斗,谁独赢了?确实在短时间内好像独赢了,例如罗马王朝,例如奥斯曼帝国,但他们最终还是覆灭了,虽然还有些遗存的东西,但当年赢到的东西,基本都失去了,就连自己本有的,也所剩无几,终究还是输了。反观一直奉行集体主义的华夏文明,通过不断的融合,越积越厚,与众多的融入者一起,享受这共赢的硕果。 今天的世界,仍然还有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两种意识形态,很多问题,仍然存在个人主义倾向和集体主义倾向两种选择。
中国当然是一如既往追求合作共赢。在国内,能者多劳,其余人适当牺牲,甚至有时候能者也愿意牺牲,大家一起努力,创造大家都享受得到的美好生活。在国外,我们也一直释放共同发展的善意,就连一直跟我们很不对付的印度,我们都尽量不提升敌对态度,在其疫情吃紧的时候,我们仍然愿意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而美国,就一直追求独赢,甚至隐约有一种我赢不了谁也别想赢的态度。即使如此,中国仍然以最大善意去对待中美关系,仍然希望能是强者负责任领跑,弱者做出一定程度牺牲,一起走向共赢的局面。在前期,美国做到了强者领跑,只是不太负责任,而中国做出了一定程度牺牲,美国很享受这样的结果。但到了近期,美国除了领跑得越来越不负责任,却还要越来越强大的中国做出更多牺牲。
现在中国面对一个大难题,既难以指望美国能回心转意甘心牺牲,又担心与之强硬对抗导致对方丧心病狂而最终一起毁灭。
我希望,我也相信,中国人能以几千年积累的智慧底蕴,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把个人主义的双输,变成集体主义的共赢。
三体中的宇宙,是个人主义的宇宙。而那个歌者文明,简直就超越了个人主义了。他们毁灭太阳系,已经不是为了自身利益了,只是例行公事地,为毁灭而毁灭了。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宇宙。
我希望,我们真实的宇宙,会是一个有集体主义精神的宇宙。
(这是2021年5月4日写的文章,现在看,以色列仍然选择会导致双输的独赢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