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籍广东台山，生于大马槟榔屿，扑灭东北鼠疫的“国士”伍连德_风闻

113年前，有个年轻人与同样年轻的助手登上火车，逆行北上，扑灭了“东北鼠疫”，拯救了一座东北城市和数万人的生命。也是他，实施了中国医学史上第一例疫区现场人体解剖，发明了今天中国口罩的原型——“伍氏口罩”。也是他的积极倡议下，才有了中国自己建设的第一家现代化医院——北京大学人民医院。

他，就是生于大马槟榔屿，祖籍广东台山的伍连德医生，被誉为“国士无双”，是中国检疫及防疫事业的先驱，193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候选人。

逆行北上，拯救东北一座城市数万人的生命

伍连德

113年前的1910年冬天，有二位年轻人乘火车逆行北上，来到东北的哈尔滨，他就是后来被任命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的伍连德，还有他的助手林家瑞，在他的带领下，扑灭了1910年“东北鼠疫”；他发明的“伍氏口罩”，后来成了被广泛用于疫情防控、影响深远的中国口罩之原型。

百余年来，很多人用“国士无双”来赞誉伍连德，他被称为中国检疫及防疫事业的先驱，也是中国第一位被提名的诺贝尔奖候选人。在20世纪初，伍连德先后主持兴办检疫所、医院、研究机构20所，发起建立中华医学会并创刊《中华医学杂志》，也是在他的积极倡议下，才有了中国自己建设的第一家现代化医院“北京中央医院”，也就是今天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之前身。

1911年4月，“万国鼠疫研究会”在东北奉天（今天的沈阳）召开，有中、美、奥、法、德、英、意、日、墨、荷、俄11国专家学者出席，当时，各国代表为中国能在短时间内控制鼠疫大流行，深感震撼。这一年5月，清朝摄政王载沣代表宣统皇帝在紫禁城接见了伍连德，赏蓝顶戴，赐进士出身，授二等双龙肩章，一个医生能获此殊荣，在历史上是罕见的。

从2010年的“非典”（SARS），再到2019年新冠疫情的爆发，伍连德的名字一再被关注；然而，很多人想不到，此位被誉为“国士”的伍连德医生，在将前半生奉献给中国后，于1937年返回出生地马来西亚的他，晚年时成了一名悬壶济世的小镇医生。

伍连德（1879－1960）

伍连德，1879年出生于当时属于英国海峡殖民地的马来亚（今马来西亚）槟榔屿，祖籍广东台山。

17岁时，伍连德进入剑桥大学伊曼纽尔学院学习医学，1899年毕业后在英国圣玛丽医院实习。1902-1903年，伍连德曾先后在英国、德国和法国的细菌学研究中心研究学习热带医学和细菌学，1904年获得剑桥大学博士，他也是世界上第一位获得剑桥大学博士学位的华人。

1904年，伍连德返回槟榔屿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并致力于反对吸毒、赌博，他还反对华人留辫子，主张女子应该接受教育。苦于马来亚英殖民地时期华人上升空间有限，加上剑桥读书时听到清政府正在施行新政，可以发挥所长，1907年，伍连德接受清政府邀请，举家归国，担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

1910年12月末，东北鼠疫爆发，当时东北政治形势相当复杂，有中日俄三方势力在纠缠，防疫形势异常严峻。时年31岁的伍连德，接受清廷指派，带着年轻的助手、也是学生的林家瑞，乘火车北上，奔赴疫情最严重的哈尔滨。

有必要提及，于1910年10月由西伯利亚传入的那场严重流行性鼠疫，先后有约6万人死亡，当时的哈尔滨傅家甸（注：今天的道外区）是皮毛商贩聚集地，也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当时的东北，虽说是满人的“龙兴之地”，但属于日、俄控制的半殖民地，无法统一处理疫情，更可怕的是，鼠疫也经东北传播进入山东，进而可能影响及中原地区。

1910年12月24日平安夜，伍连德和助手林家瑞抵达哈尔滨，当时他随身携带了英制中型显微镜、酒精、试管、剪刀和钳子等医学器具。另外，向清廷推荐伍连德赴东北抗疫的是比他大2岁的施肇基，施肇基时任清政府的外务部右丞，是他将东北疫情告诉伍连德，并禀报外务部大臣那桐。

身着剑桥博士服的伍连德

到哈尔滨之后，伍连德来到被瘟疫夺走生命最多的傅家甸，但他听说有位嫁给中国人的日本女子因染疫行将病逝，一番抢救后不幸去世。伍连德秘密解剖了此位女患者的尸体，从死者的血管、心脏、肺叶等处提取标本，在做细菌培养后，在显微镜下，他发现了标本里的鼠疫杆菌，经过进一步分析，他给这场东北的传染性疫病定性为“肺鼠疫”。

作为东北总防疫官，在带领东北人民抗疫时，为了阻断人与人接触导致的飞沫传染，用纱布设计了一种缝制简单的加厚口罩，要求所有防疫人员和居民必须佩戴，这就是后来被称为中国口罩之雏形的“伍氏口罩”。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做好防护、隔离、消毒等疫区工作，尤其是处理好可怕的疫源，伍连德通过施肇基向清廷请求火葬处理，终于在农历新年之时，获得了摄政王载沣准许。当时，伍连德组织人力，三天之内将棺材和染疫尸体全部火化，这可是国内防疫史上的一项创举。

到了1911年3月初，东北最重要的哈尔滨鼠疫死亡人数为零，也代表了疫情得到有效控制，此次防疫的成功，震动了全世界。次月，清政府特地拨出10万两库银，邀请各国学者，在沈阳举办“奉天万国鼠疫研究会”，并由伍连德担任会议主席，这也是第一次在中国举办的国际学术会议，出席者包括日本细菌学家北里柴三郎等33位国际知名鼠疫权威和传染病专家。此后，伍连德曾联合俄罗斯考察团，在西伯利亚草原找到导致东北鼠疫流行的“罪魁祸首”——旱獭。

1912年，清政府在东北设立北满防疫处，并由伍连德担任处长。此后，伍连德投身于中国的医学体制化建设，于1915年主导成立中华医学会，1918年成立北京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之前身——北京中央医院。1920年，先后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硕士学位和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930年，伍连德出任上海全国海港检疫管理处处长、技监，兼任上海海港检疫所所长。

顺带提及，1911年5月，摄政王载沣代表清宣统皇帝在北京紫禁城接见伍连德，荣赏蓝顶戴，赐进士出身，授二等双龙肩章。

前后四个月内，扑灭了让世人瞩目与惊骇的东北鼠疫流行，伍连德创造了中国公共防疫史上一个奇迹。梁启超先生后来用这样一句话评价：“科学输入垂五十年，国中能以学者资格与世界相见者，唯伍连德博士一人而已。”

伍连德拯救了哈尔滨这座东北重镇和无数人的生命，哈尔滨人也没有忘记他，在2010年纪念东北抗鼠疫的一百周年之际，哈尔滨将道外区的一座街道、一所学校和一所医院，以伍连德医生的名字命名，作为永恒的纪念。

晚年悬壶济世，“伍连德医生”是大马华人之骄傲

厦门大学校长林文庆（1869-1957）

在南洋，伍连德与林文庆、宋旺相三人共同编辑《海峡华人杂志》，提倡科学思想，被称为“海峡华人三杰”，他们彼此交好。伍连德的元配妻子黄淑琼，还是林文庆妻子黄端琼的妹妹，也就是说，曾任厦门大学校长的林文庆与伍连德是连襟关系。

1903年，伍连德从英国学成归来，经过新加坡时，拜访了林文庆，并暂住林家，因缘际会，他第一次见到了黄淑琼，两人一见倾心。二年后，伍连德与黄淑琼在新加坡的美以美教堂举办婚礼。

林文庆是一位传奇的历史人物，一生经历多姿多彩，更多人认识他，是因为他担任厦门大学校长长达16年之久。厦门大学第一任校长邓萃英上任不久就辞职了，陈嘉庚先生就聘请林文庆出任校长，从1921年厦门大学正式开学，到厦大1937年改为国立，林文庆返回新加坡，就是林文庆这位奠基人，将厦门大学变为一所名校。

林文庆的父亲林天尧，是一位峇峇，祖籍厦门海沧（注：也有龙海海澄之说）的移民二代。林文庆10岁丧母，16岁丧父，是他的祖父母将他抚养长大的。1887年，18岁的林文庆进入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院读书时，他是获得英国女皇奖学金的第一位华人。

伍连德是一位医生，林文庆也是一代名医，还是勇于开拓的企业家，1896年，他与陈齐贤合作试种从南美洲引进的树胶，开办马来亚第一家树胶种植园，被陈嘉庚先生称为“马来亚树胶之父”。1919年，南洋银行成立，主要创办人除了爪哇糖王黄仲涵、著名华商黄奕柱，还有担任主席的林文庆。后来，他还参与创办“华侨保险”，担任过新加坡市政局委员、立法院华人议员、内务部顾问以及中华总商会副会长等职。

支持中国的维新变法并投身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的林文庆，还是孙中山先生的保健医生。

伍连德在马来亚，提倡女子教育，而开风气之先的就是林文庆。1899年，林文庆等发起创办了新加坡第一所女校——中华女校，他的妻子黄端琼也亲自到该校任教。黄端琼是老同盟会员黄乃裳的长女，曾游学于英、美等国，于1906年与林文庆结为伉俪。

伍连德与二房夫人李淑贞及子女们

1937年，林文庆自厦大离职回到新加坡后，由于年事已高，他再也没有担任公职。对于“三杰”之一的伍连德而言，这一年也是他的转折之年，元配妻子黄淑琼因肺结核在北京病逝，“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接着是“八一三淞沪会战”，他在上海的寓所也被日军炸毁，于是，58岁的他带着二房夫人李淑贞及子女们从上海返回马来西亚。

在槟榔屿家中暂住一段时间后，1938年，伍连德举家迁至怡宝，就像他当年留英归来一样，开个诊所行医，悬壶济世。怡宝，是座美丽的山城，伍连德的兄长也在此居住。

此前的1935年，伍连德曾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提名。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伍连德还是没躲过日军的侵略，这一年，怡宝也沦陷了。在日寇统治下，他仍在怡宝行医，由于他在日本医学界有一定威望，故而能独善其身。不过，有一次他被抵抗组织绑架，其夫人李淑贞花了7000元将他赎回，事后，抵抗组织负责人得知他在中国所做的贡献后，代表其部下向他表示歉意。

1947年，抗战胜利后，伍连德曾重返中国，到了厦门、上海、北京等地，他的不少好友劝说他留下，但年近古稀的他，还是返回马来西亚。晚年时，在著名科技史专家李约瑟的建议下，伍连德耗时7年多完成了英文自传，该书于1959年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2011年，该书被翻译为中文版《鼠疫斗士——伍连德自述》。

顺带提及，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理循曾在给伍连德的信里写道：“由于您在控制最近的鼠疫流行中的功绩，您的名字在欧洲特别是英国家喻户晓。”著名的流行病学家拉斯特主编的、于1983年出版的《流行病学词典》，惟一入选的华人就是伍连德。

伍连德纪念馆塑像

1960年1月21日，伍连德在马来西亚槟城（注：旧称槟榔屿）寓所去世，享年81岁。为了纪念他的贡献，2010年10月，槟城成立了“伍连德医生学会”。

伍连德在其自传里写道：“我曾将大半生奉献给古老的中国，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建立，直到国民党统治崩溃，往事在我脑海里记忆犹新。新中国政府的成立，使这个伟大的国家永远幸福繁荣……”

伍连德，祖籍广东台山四九镇，其父亲伍祺学是一位槟榔屿有名的金饰商人，母亲是第二代马来亚华侨。

当年，伍连德暂住林文庆家中时，与林文庆妻妹黄淑琼邂逅，1905年在新加坡举办婚礼后，返回槟榔屿。

伍连德的岳父黄乃裳（1849-1924年），是老同盟会会员，也是有名的大马侨领，祖籍福建闽清。伍连德与元配妻子黄淑琼，共育有三子，均先后离世，其长子伍长庚是个留学英美的防疫专家，曾在北京从事城市防疫工作，1942年英年早逝。

伍连德与二房夫人李淑贞于1925年在东北结婚，李淑贞生于吉林，祖籍广东，她与伍连德共育有5个子女，其长女伍玉玲是新加坡文化教育名人，被新加坡政府授予“太平局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