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风情系列(130)——中秋时节对母亲的思念_风闻
鹤飞翔-岁月蹉跎,蹉跎岁月09-29 16:57
1. 学城里人,置家
来自山东泰安农村的母亲叫粱玉环。长到23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好在没有尊崇农村习俗:缠小脚。1948年,被公爹用独轮车,从泰安一路推到千里以外的长江边,来到准备参加渡江战役的时任35军105师315团2营营长的父亲身边。从此参加革命,成为光荣的人民军队一员。参军后第一件事是进军学习班进行扫盲。3个月学习结束后,进入军卫生队当护士。
1949年,105师进驻杭州。不久转为杭州警备区卫戍部队。从此母亲一直生活在大城市中。丰富多彩的城市生活让母亲,这个淳朴的农村妇女每天都处在兴奋中。
1955年,军队干部告别了供给制,实行薪金制。父亲评为少校,14级。每个月拿240多元。母亲高兴,从来没有一次拿过这么多钱!急急忙忙跟父亲要了45元,跑到市场,买了一床印有牡丹大花的“太平洋牌”双人床单。N多年后,充满幸福感地对我说:打一进城就想买这个床单。可是你爸爸那时没有钱。这个床单铺了好多年。真结实!
母亲回忆:你父亲有了钱(后),我买了个三斤的蚕丝被和红双喜的真丝被面。多好的东西!现在已经看不到喽。
蚕丝被一直用到三年困难时期。因为蓬松度没有了,又无法像棉花被那样弹一弹,所以母亲打算洗一下。结果杯具了。蚕丝见水立刻变成一绺一绺的,想靠人工撕扯开,不行。只好扔了。
真丝被面用到时间长。文革中,生怕’破四旧"被造反派没收。记得被面呈洋红色,中央是一个硕大的圆形红双喜字,一对凤凰围着喜字起舞。轻轻用手划过被面,会感到有细丝被带起来。
2. 永远在赶已经过去的时髦
1974年8月,母亲被扫地出门。从生活了15年的繁华的大城市北京强制押送回离泰安市区50多里地的后粱家林村。
1977年探亲前,我到东安市场,遇到卖黑色绸子的。在征求了售货员的意见后没有多想,给母亲买了6尺。
结果母亲高兴死了,说:“打在杭州(那可是1950年啊),我就想买一条绸子裤。你爸就是不愿意买,说我是资产阶级臭思想。哎呀,6尺,买多了。做条裤子,用不了这么多”。
我打趣说:“多出来的(布料)留着做补丁呗”。
“傻孩子,绸子衣服哪有打补丁的?”
母亲立刻翻出画粉和直尺,在绸子上划线、裁剪,上缝纫机……甭说,第二天就穿上了。冬天啊,拿绸子裤当棉裤的罩裤穿。母亲特意美美地在村里转了好几圈。后来妹妹来信讲,那条绸子裤一直穿着。直到烧火时不小心被烫了几个洞,不能穿了,才脱下来。
第二年再想买绸子衣料,市场上没了。
3. 始终没有穿上心仪的高跟鞋
母亲非常留恋年轻时的时光。1988年夏季,她来到北京,治疗已经患病快10年的糖尿病。
母亲跟我说:给我买双高跟鞋吧。
我乐了。说:“妈,您这么大岁数了,还穿什么高跟鞋呀?!”
“你不知道!打进了杭州,我就想买双高跟鞋,跟城里人一样。但是你爸爸说我是资产阶级思想,就是不给我买。现在老了,老东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得,您也别惦记什么高跟鞋了。这上楼、下楼的,不小心再歪了脚。得不偿失。哪天有空,带您去颐和园看看。您不是打进了北京城就一直没有去过吗?”
就这样,到1996年8月份去世,母亲一直没有穿过打年轻时就心仪的高跟鞋。
4. 戴手表的哈哈
1970年前后,母亲有一块空军情报部试制的黑色底盘“上海24钻”自动手表。1974年回农村后,辗转给了大女儿。1988年夏季来京治病时,我给了她一块“钟山牌”半钢手表。
母亲很开心。每天戴着,睡觉都舍不得摘下来。它有意思的是,她还是频频地问我:“几点了?”
“您不是戴着表了吗?”
“嗨,我看不清啊!”
敢情,老太太拿手表当手镯戴了!想想,有情可原。一般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眼睛都花了。
临走时,母亲又把手表还给了我。

1970年5月,父母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