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六种小猫，这座古城凑齐了四种！_风闻

大猫撑起完整生态系统，小猫坚守生态底线。

——来自豹星球2023年日历封底

中国有12种野生猫科动物，其中小猫有6种（豹猫、丛林猫、云猫、亚洲野猫、荒漠猫、兔狲）。张掖市拥有4种小型猫科，一种中型猫科（猞猁），一种大型猫科（雪豹），也就是说，中国12种野生猫科动物，张掖拥有一半。今天我们就来讲一讲，集齐四种小猫的野性张掖。

荒漠猫

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汉阳（大马营）大草滩，直达祁连山西端。击败盘踞在焉支山、大马营草原的匈奴各部，败退的匈奴族凄然回首，发出千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枯黄的草原上的鹅喉羚 ©心悦

隋朝时，炀帝杨广西巡青海和河西地区，在张掖御驾焉支山下，会见突厥及西域27国王公使者，并昭下令在祁连山北麓的大马营草滩设牧监，牧养官马，这便是今天世界最大的军马场——山丹军马场的雏形。

去年和马主任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说起军马场拍到过荒漠猫，于是今年3月份，我和心悦特意抽了一天时间来到这里，想要碰碰运气找找荒漠猫。

祁连，在匈奴的语言里是天的意思，这列天上的山脉，又长又远，随着山势，无垠的大地起伏出柔美的曲线，带着悦目的绿色一直伸向天边那苍白的雪顶。

积雪的山脉 ©心悦

这里是高山草原的景象。草原雕在高空盘旋，一只红隼站在栏杆上好奇又谨慎地看着我们，草原上快速移动的小家伙们不是祁连山那一侧的鼠兔，也不是龙首山另一侧的沙鼠，而是一种黄鼠。

黄鼠站立起来警戒远方的危险 ©心悦

这会儿似乎还没到旅游的旺季，路边的店铺都关门谢客，草场看起来刚刚被大型器械收割过，导致地表比较裸露。景区的铁门紧闭，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挤满了小嘴乌鸦，黑压压的，忽然一齐飞走，像有人突然敲碎了黑夜。

我们当然没能被好运眷顾，荒漠猫显然不会大大咧咧地趴在这么开阔无遮的空间里。但这里的环境的确是能够让人期待一下的，因为这里太像门源了。

门源，躲在树后的荒漠猫 ©熊吉吉

沿着通向军马场的公路继续向东南开，便是扁都口，此处自古便是通向河西地区的交通要道，也称作大斗拔谷，当年隋炀帝西巡，数万之众经扁都口去往张掖，时值农历六月，却遇大雪纷飞，“士卒冻死大半”，连隋炀帝的姐姐杨丽华也冻死在这里。

翻过扁都口继续行驶，便可一直开到门源。关注猫盟一段时间的朋友应该知道，门源是一个很适合偶遇荒漠猫的地方。想了解门源的荒漠猫种群，你还可以看《我们跟荒漠猫官宣啦！》。

有类似的生境，有可能的廊道，荒漠猫出现在张掖当然也是可能的。

豹猫

我们住在张掖的甘州区，从飞机上俯瞰，这里是大片一望无际的绿色农田，不同于游牧文明——大月氏和匈奴都曾毫不犹豫地把统治的中心放在焉支山和祁连山脚下的优质牧场上，而精于农耕的汉族则明显更为偏爱水源充沛的黑河流域。

荒漠中也有郁郁葱葱的植物 ©心悦

黑河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全长821公里，发源于祁连山区，在张掖市内依次流经甘州区、临泽县、高台县，最后向北注入内蒙古阿拉善高原的居延海。

离我们酒店不远处，是张掖国家湿地公园，该公园位于黑河古河道及泛滥平原的潜水溢出地带，于2009年开工修建，是一片难得的市区里的比较“荒”的湿地。

三趾心颅跳鼠 ©大猫

3月份我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了大片的芦苇和没过水草的透明的湖水，那会儿正是迁徙的时节，水面上游弋着许多绿头鸭、赤麻鸭、绿翅鸭、斑嘴鸭和骨顶鸡，突出水面的草坝子上，站着一行大白鹭，身后则是四只悠闲地吃着水草的大天鹅。这景象，确实配得上“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

9月，噶老师和巧巧反盗猎直播的那个晚上，大好说要去这个公园里夜巡，我更想听直播，就没去。

那晚他们在公园里，看到了豹猫。

湿地公园的豹猫 ©李可莱

群里一下子沸腾了，准确的说是群里的大猫沸腾了。他说这是张掖北部的新纪录，大概也是中国豹猫的最西分布记录。

回来之后大好说这豹猫也不怕人，就安静地和我们对视，与北京的豹猫完全不同。顾伯健说他之前还问了公园保安，保安说公园里真的有草原斑猫，他亲眼见过。我说没错呀，豹猫不就是一只有斑的猫嘛……

水草丰美的湿地，有数量众多的鸟类鼠类两栖类，这完全就是会有豹猫的生境嘛。这些顽强的小家伙就这么沿着黑河灌溉的湿地，翻过祁连山，悄悄地藏身在这座古城里面。

亚洲野猫

沿着黑河继续北上，便到了临泽，这里有农田，也有沙漠。

沙漠里有人类种植的梭梭林，也有原生植被骆驼刺、白刺，风不断地吹走周围的沙子，只留下被它们的根系紧紧抱住的沙子，于是年深日久，这些植物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毛茸茸的固定沙丘。

亚洲野猫就生活在这里。

亚洲野猫是野猫的一个亚种，也是唯一长有斑点的亚种。它们生活在沙漠的边缘，我们在沙丘间、梭梭林里都见过它的身影。它们身材颀长，体型看起来比兔狲要大，照理说它们应该比兔狲更强势，但在沙漠里它们的拍摄率却要远低于兔狲。

亚洲野猫 ©猫盟

我们猜测比起兔狲，也许亚洲野猫对水源的依赖程度更高一些，这次大猫他们在高台县的黑河流域也放了一些相机，期待未来的调查结果吧。想了解我们之前对沙漠野猫的调查，你还可以读《在沙漠里种梭梭，竟然还能种出亚洲野猫》。

此刻我想吐槽一下这些小猫的名字，亚洲野猫又叫草原斑猫，但它其实分布在沙漠边缘，倒是荒漠猫分布的地方更接近草原，而分布在荒漠里的则是兔狲……

兔狲

“出酒店之后在第一个路口左转，然后一直开到那个炒炮店和牛肉小饭店扎堆的路口再左转，路过洗车行，再路过一个房车营地，到那个仿古城墙的路口右转，再一直直开，就是龙首山的隧道。”3月份的时候，面对来了好几次都不记路的本路痴，心悦曾经这样无奈地口传心授过。

穿过隧道之后，便是无边的荒漠，3月份那会儿，它是盐与雪的国度。

盐代表着干旱，雪代表着寒冷。当然，用不了多久寒冷就会输给骄阳的炙烤。

这个乍一看只有无机物和能量流动的世界里，其实有着丰富的生物多样性。鹅喉羚在山丘和水源之间奔跑跳跃，狗獾僵硬地从冬眠中醒来，赤狐闪着鬼火一样的眼睛隐入夜色，蒙古兔、大耳猬、虎鼬、还有跳鼠和沙鼠也都趁着夜色出来觅食。

鹅喉羚 ©心悦

这里还有着令人惊艳的猛禽多样性，我们的红外相机记录过雕鸮、纵纹腹小鸮、红隼、猎隼、大鵟、棕尾鵟、金雕。

记得有一天我和心悦去收山上的相机，我们躺在岩羊和红嘴山鸦走过的山脊上，看着湛蓝的天穹下婚飞的黑鹳。巨大漆黑的羽翼，像远古飞来的化石，狂风都无法吹落它们，恒星放出的辐射加热了地表的空气，它们就这样沿着上升的气流，一圈一圈地盘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盘旋的黑鹳 ©心悦

及至太阳西沉，金色的余辉填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霎时间天际线下赤红色的丹霞地貌幻化成了沸腾的熔岩，浑圆高耸的东大山，宛如这片岩浆海里升向太空的巨大气泡。

这，便是兔狲的国度。

从沙漠到荒漠，从平地到山脊，到处都能拍到兔狲的身影，它们才是张掖分布最广的猫科动物。如果说豹猫是湿地森林生态系统的底线，那兔狲便是荒漠生态系统的底线。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去年夏天，夜空中的银河像猫咪的瞳孔，在它的注视之下，一只兔狲就趴在风车道的路肩上，它伏得那么低，明明毛茸茸的一大坨，却期待着谁都看不见它。

荒漠星空 ©心悦

老牧民总会告诉我们，兔狲特别好抓，它跑一会儿就热得动不了了，只要你有在荒漠里冲刺一公里的体力就能抓住它。

我们只得说我们白天都没见过兔狲所以也没法实践的呀。

“这玩意以前多得很呢，这几年是越来越少喽……”

张掖市拥有4种小猫，放眼整个中国的北方，这都是极为罕见的。

只是，在军马场的时候，我看见了牧场上凭空升起的巨大的龙卷风，和在荒漠里见到的并无两样，土地沙化正侵蚀着这片历史悠久的牧场。我和心悦还曾经想沿着黑河看一看上游的样子，但迎接我们的，却是一座阶梯级的水电站。

后来，每当看到黑河那裸露的河床我就会忍不住地去想：那些高度依赖黑河水补给的湿地里的豹猫，还能坚持多久？逐年减少的水源让沙漠边缘的绿洲日益萎缩，本就数量不多的亚洲野猫，可能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兔狲与远方的工程建设 ©猫盟

荒漠正在被整片地拔除，更多的风电、光伏，还有规划中的煤矿，以及与之配套的四通八达的道路、铁路和引水工程。

在兔狲国度的山梁上，有一个烽火台，它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相遇后留下的印记，如今它砖石剥落，缝隙里衰草凄凄，墙头淋满鸟粪，一副断壁残垣的样子，而在它对面的山头上，则是一排排崭新耸立的风机。

从烽火台到风机，中间是漫长的岁月，身后是祸福难料的未来。

在巨大风机叶片之后飞行的黑鹳 ©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