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随笔：中国的入境游和澳门的休闲中心_风闻

文 | 李瀚明一李及李

上周在香港办事，间中和任职券商分析师的老友饮杯咖啡小聚。老友最近所在公司被合并，因此老友也从看交通运输转岗到看旅游度假，不免问起一些话题。老友温文尔雅，问起的话题颇为有趣而具代表性，我想对行业从业者也有相当意义，故以“香港随笔”的形式分享给各位读者。

老友最近非常关注中国的入境旅游议题，因此首当其冲我们聊起了中国的入境旅游。

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严格区分“旅游”和“度假”这两个概念。“旅游”是一个具有很强的文化性的概念——我们去一个地方旅游，多数是因为当地具有“独一无二的自然或文化特征”。因为这种“独一无二的特征”，旅游往往是一个相当疲惫的过程——去旅游一定会在当地不同景点游走拍照，从而尽可能保留这种独一无二。

巴黎是一个典型的旅游目的地——卢浮宫、埃菲尔铁塔，都是在世界上而言“独一无二”的东西。但是，旅游一般情况下，同一个目的地，两次之间的间隔会相当长——巴黎即使是对于相当富裕的欧美游客而言，很多人一生可能也就去过一次。

但是“度假”不是。度假一般并不会抱着“去独一无二的地方看看”这种想法，更多的时候是放松自己的心灵。因此，度假目的地往往不需要有那么强的“独一无二”的特征。例如，海滩是一个典型的度假目的地，但是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海滩；同理的还有温泉啥的，也是没有那么独特。

同时，由于通常情况下度假的目的就是“放松自己疲惫的心灵”，因此到了地方之后，往往是“两点一线”式的，不会离开所在的“度假村”。不过，“度假”相比“旅游”而言要频繁得多——对于说走就走的港人而言，每个周末都出去度假的人大有人在。

因此，大部分入境旅游做得好的国家，其主要入境人次往往来自于度假，而非旅游——毕竟度假的次数比旅游频繁得多。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旅游和度假的核心区别。我们可以将旅游的本质归结于“主动感受”，而将度假的本质归结于“被动享受”。因此，旅游目的地往往需要有“值得感受的东西”，主要依靠历史和自然景点吸引旅客；而度假目的地往往需要有“值得享受的东西”，主要依靠度假村和酒店等设施吸引旅客。

这也就决定了度假目的地的两个特征：其一是离主要客源地近——否则机票的成本就太贵了；其二是消费比主要客源地低——不然还不如就留在本地享受。这两个因素才能将度假的总成本降下来，从而吸引尽可能多的游客。

因此，世界三大主要经济发达地区（北美、西欧和东亚）都有自己相对应的度假胜地：美加有墨西哥和加勒比岛屿；英法德有南欧和北非；中日韩有东南亚、夏威夷等。这三对例子中，度假胜地都满足刚刚所说的距离近、消费低两大条件。

而在这些地方当中，东亚是最为典型的。日本和中国之间的人员往来是一个典型的例子。90年代的时候日本全国人均GDP约是香港的两倍（相比内地那更是十倍都有），当时是日本人来中国度假；现在香港、上海等中国不少城市人均GDP赶上甚至超过日本（香港大概是日本的1.24倍，上海正在接近日本），主流人群也就变成中国人去日本（尤其是东京以外的地方）度假了。

日本如此，一众东南亚国家更是如此了。中国如今人均GDP已经超过了东盟10+3国中的8个（除了文莱、新加坡、日本和韩国以外），按道理肯定是中国人去东南亚多，东南亚人来中国少的。如果只有四个国家比中国人均GDP高，那么会来中国度假的人事实上相当有限。

同时，中国还是一个内需市场规模很大，同时文化高度独特的国家。对于中国的目的地而言，学好中文已经可以服务14亿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的人，并且利用文化特征获得更高的客单价。同时，中国幅员辽阔，即使是本国国内都有不少避寒避暑的需求。对于中国的旅游从业者而言，学习英文带来的边际效益并不划算。

这一点东南亚和中国是有明显不同的。东南亚国家气候特征相近，几乎没有度假需要；同时东南亚国家的语言覆盖人口少、经济不发达。你学好越南语或者他加禄语（菲律宾的官方语言），只能服务1亿人均GDP只有3500美元，还住在和你一样地方的人，怎么做旅游？你只能学习英语、日语、汉语，去服务那些住在北方，比你有钱的外国人。

因此，中国只能以文化取胜做旅游，而很难以服务取胜做度假——毕竟旁边的东南亚，消费水平和服务业的成本要比中国低得多。但中国又有庞大的内需市场，这就注定了中国的入境旅游发展并非易事。

老友又聊起澳门这个目的地，问起澳门的世界旅游休闲中心建设。

澳门其实具有刚刚所述的一切问题。澳门本身地方不大，景点一两日足以逛完，如果单纯做以文化为核心的旅游，那么其实总量是有限的；但澳门的生活水平又相对比较高，单凭服务很难和东南亚竞争度假旅客。

如果不论景点论设施，澳门有的一切设施，新加坡有、马来西亚的云顶有、菲律宾有、柬埔寨有、韩国的济州岛也有，甚至日本大阪也要建设一个……在各国各自建设有以本国语言服务本国居民（甚至学习外语服务区内其它国家游客）度假需求的度假村背景下，澳门势必会被限制在中国这个区域性的市场。

因此，澳门做旅游休闲，是不能走常路的——走常路只会陷入东南亚的红海中。澳门必须找到“只属于澳门”的特点，才能成功蜕变为世界级的旅游度假中心。

澳门某种程度上和拉斯维加斯很像——都拥有大量的酒店供应，同时都离一个科技创新中心（硅谷和深圳）很近。但是，拉斯维加斯拥有拉斯维加斯会展中心这样一个世界级的展览中心，每年举办的CES消费电子展等大小展会世界知名；但是澳门没有这样一个世界级的展览中心（珠三角有广交会展馆、香港会议展览中心等大量的展览中心，但都不在澳门），因此澳门的产业转型也有不小的难度。

结束和老友的咖啡之后，我便继续在珠三角的暴雨中踏上旅途。最后还是要在这里感谢老友提供的灵感，也祝老友在新东家大展鸿图，工作和万事都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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