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特殊的电诈受害人,跟她聊完后那种堵得难受的情绪,久久不能纾解_风闻
困不困不困-09-06 10:45
来源:法律博主@六扇门之手
前两天值班时,遇到一个特殊的受害人。
同事给我简单介绍了情况,中国人,在境外遭遇电诈,大部分汇款都是在境外完成。但仍有少数几笔钱是在国内汇出。只是这几笔境内汇款均不在我所辖区发生。
这种情况需要受害人去国内的汇款地派出所报案,于是我打算去给她解释一下。
受害人是个姑娘,年纪不大,身材瘦小,戴着口罩。
“损失了多少钱?”
“85、6万人民币。”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是怎么被骗的呢?”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个数额,算是比较大了。虽然这案子应该不归我管,但还是要问一下的。
“21年的时候,我在日本,接到一个号码显示是上海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上海警察,说我在上海办理的一张电话卡,可能涉及到犯罪活动……”
她的语速平稳,不快不慢,我觉得这个故事要讲很久了,并不忍心听下去,于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我大概了解到了。其实这类骗局应该也不难识破。你在国内的时候,接受过反诈宣传吗?”
从每一起发生了的电诈案件中检讨反诈宣传工作的得失,是很有必要的。
“没有,我在疫情前就出国了。这是出国后第一次回来。”
我心说这孩子可太惨了,在国外经历疫情这几年就别说多难了,还被骗子骗了两年。找不到一点合适的话安慰她,但还得跟她解释这事不是我们所管辖的案子。于是我艰难地开口跟她解释了管辖的问题,告诉她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去转账所在地派出所报案,还好其中一个转账地的派出所离我们所并不远,两三公里路。
对于我的解释,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和不快,很容易就接受了,这让我松了一大口气。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内疚感,我给她讲了下反诈常识。
她非常认真地听着,边听边频频点头。我心里想,这中国人在日本呆久了,举手投足还真是像日本人了。
她就着我的宣传,问了一些问题,比如骗子打过来号码为什么真的是公安局的电话号码?我说那是用改号软件做的。
她又问那怎么能识别电话那边是真警察还是骗子呢?
我说虽然我们警方也会给群众打办公电话,但绝不会让人转账到所谓“安全账户”,而且对犯罪嫌疑人,我们只会通知他来投案自首,不会电话遥控他做这做那的。
我说“你在电话里是没法分辨对方到底是否真警察的,骗子还会伪造警官证,甚至伪造一个公安机关内部的场景给你发视频。她说对对对,我心说原来这你也经历过啊。我又安慰她说寻常人确实很难甄别,但你可以多问一下身边的朋友或者亲人,骗子的骗术必须把你对外信息阻断才能奏效,一般来说,有第二个人知道,给你出主意,被骗的几率立即减小一大半,有更多的人知道被骗的几率就更小,你是因为在国外没什么人可以商量吧?”我随口一说。
她说:“是啊,他跟我说我不能告诉别人,告诉谁,谁就会被警方通缉!所以我也不敢跟别人说。到现在我的妈妈都还不知道,我非常担心她知道了会接受不了,她身体不是很好。”
我说“这样吧,你去那边报警时跟民警也说一声,要他们别跟你母亲说了。其实一般情况我们也不会找到你母亲说这事的。”
她有些担忧地问“警官,我的身份证信息和银行账号这些都被骗子骗去了,他们会不会拿来做违法的事情,会对我有影响吗?会不会根据这个让我妈妈知道了呢?”
我沉吟了片刻:“骗子拿到你这些信息,最可能的就是利用你的银行账户替他们过账洗钱。其它的都不会有太大问题。至于你母亲,你完全可以告诉她,你遭遇了诈骗,身份信息什么的被骗去了,但是就不用告诉她你被骗了钱,这样既免得老人家着急,也能起到提醒她的作用。”
她急忙点头:“您说的是,我的账户就被骗子用来转过账,是其他被骗人的钱,这个事,日本警察也找过我核实过。后来日本警察查清楚了也告诉我说没有我的责任。听您这么说,我就知道怎么跟我妈妈说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我被骗的钱,有一大部分是找别人借的,我制定了还款计划,得需要很多年才能还清这笔钱。我真的不希望我母亲知道,但我又非常担心她也被骗子骗了。”
我又看了看她瘦小的身材,心里又沉重了许多,因为我知道这个钱太难追回了,又不想给她虚妄的希望,于是委婉地说“你也知道这种诈骗行为现在都是成产业成链条,你可以去看一下电影孤注一掷,要知道现在破获这种案件难度不小,追回赃款更难…”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只想我妈妈不要再上当受骗了,我出国后因为疫情几年都没有能回来,我父亲在疫情期间也去世了,她在国内就一个人…”
我听到这儿心里更堵了,后来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跟她说以后有事担心受骗可以咨询我,送走她后,回办公室痛骂骗子半小时,但那种堵得难受的情绪,久久不能纾解,意难平,恨难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