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聚焦战后重建_风闻

2010年，作者（右）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九任总干事松浦晃一郎交谈。

2001年10月7日的晚上，松浦总干事在教科文组织总部的餐厅宴请海湾国家的一位部长，我作陪。晚宴刚开始不久，大家还没有吃完前盘，忽然部长和他的随行人员都起立向总干事告辞，之后匆匆离席，一下子人就走得干干净净。我们这些陪同人员正在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传过话来，美国和它的盟国组织的联军刚刚在阿富汗轰炸了塔利班和基地组织，阿富汗战争就此开始。由于事关伊斯兰世界，这位部长立即赶往布尔歇机场搭乘公务机赶回国内商议海湾国家的对策。

这是阿富汗自19世纪以来遭遇的第三次外国入侵，是继1979年起的苏联10年占领后又一次被外国势力侵略。阿富汗其实是一个贫瘠的伊斯兰国家，奈何它在东亚、南亚、西亚、中亚交汇处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让这个国家两百年来饱受外来势力的蹂躏。不过我有一位当过教育部长的非洲朋友告诉我，她认识许多阿富汗人，阿富汗人桀骜不驯，没有外来人能够驾驭他们。历史上占据阿富汗的外来侵略者最终都不得不丢脸地离开，英国人和苏联人都是如此。果然，虽然美国人通过战争推翻了塔利班政权，打死了本·拉登，但是阿富汗陷入长期战乱的同时，美国也深陷阿富汗战争这个泥潭，最终不得不想方设法离开。

2012年6月，我应阿富汗政府教育部长法鲁克·瓦尔达克的邀请对阿富汗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访问。那时阿富汗的安全形势依然堪忧，外国人无事不会到这里来。

从飞机上看，阿富汗大部分是山地，一片土黄，非常贫瘠，偶尔可以看到几个村落，低矮的房屋散布在黄土地上。

飞机落地后，教科文组织驻阿富汗办事处主任和教育部一位礼宾官来接我。这里是传统的伊斯兰国家，入乡随俗，跟着我来的女助理艾尔斯贝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头巾围在头上。

一出候机楼，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办事处派来接我的车是涂上UN标记的丰田越野车，同时看到前面有一辆皮卡，上面坐了5个穿蓝灰色军装、手持AK-47冲锋枪的士兵在向我敬礼。礼宾官告诉我，目前治安形势严峻，阿富汗政府特地配备了武装警察保护我，在喀布尔逗留期间，我到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

2011年，与保护我的阿富汗警察合影。

喀布尔的市容残破不堪，市区的主路倒还平坦，也有一些楼房，一进入支路或者街巷就是坑洼不平、烟尘四起的土路了，越野车在市区也非常适用。街上的小轿车很多，但绝大部分都很破旧，穿着黄背心的警察手拿指挥棒、吹着哨子指挥交通。许多房子破旧不堪，广告到处都是。街上人很多，男人不少穿半长的白色袍子，下面是长裤。妇女都穿遮住全身的长袍、戴头巾，有的还蒙住脸。

车队直接驶到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驻地，由联合国驻阿富汗机构的安全官为我做安全简报。简报内容包括阿富汗的安全形势、联合国官员注意事项、紧急状况如何应对，等等，这是每一位到访这里的联合国官员的“必修课”。实际上，在我们离开巴黎总部之前，就已经做过安全培训，联合国在对待其工作人员的安全问题上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办事处安排我们在喀布尔市区的塞雷娜酒店下榻，当时这是阿富汗唯一符合联合国安全标准的酒店，所有来访的联合国官员按规定只能在此处落脚。这个五星级酒店内部设备十分现代化，非常舒适，还有宽敞的院子可以散步。但是外面看起来像个防守坚固的堡垒。大门外有几层大块水泥的隔离墩，进门只有一条狭窄的通路，所有车辆都要进行安全检查，打开后备厢，用镜子检查车底是否有爆炸物。人员行李都像进入机场那样通过X光进行安检。

这次访问的主要活动是与教育部长瓦尔达克一起出席一个会议，审议教科文组织与阿富汗教育部共同完成的对阿富汗教育体系的评估报告。报告做得很好，对阿富汗的教育体系现状、政府实施的政策、存在的问题和建议的解决办法都有详细的分析。

当时北约已经宣布将在2014年底撤出十几万军人的大部分，只留一些部队训练阿富汗的军队和警察以维护安全。同时在经过十多年的战争之后，国际援助的热点已经开始逐渐转到其他地方，例如缅甸。但是阿富汗的治安情况仍然不乐观，在没有充分安全保障和国际援助逐渐减少的形势下，阿富汗的教育已经取得不小的进步，但是距离实现全民教育的目标仍然十分遥远。我们计划增进联合国各机构之间的协调和与阿富汗政府教育主管部门的合作。

瓦尔达克部长对我应他的邀请亲自出席会议非常高兴，我们还商讨了在教育的国际合作舞台上如何为阿富汗创造更多机会以获取其他国家的援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当时利用日本提供的捐款在阿富汗的地方各省执行了两期扫盲项目，包括成人妇女扫盲和针对阿富汗警察的扫盲项目。在喀布尔期间我分别拜访了阿富汗的劳动部长和教育部副部长，总结了两期项目的经验和第三期项目的内容。

为此我还专门去日本大使馆拜访了日本驻阿富汗大使，敦促日本方面早日批准第三期项目款。日本大使馆也戒备森严，进大门要经过长长的两边摆满水泥墩的路。日本大使对教科文组织执行的项目很满意，不过他也指出了当时国际社会援助的注意力逐渐离开阿富汗的趋势，这无疑对资金仍然拮据的阿富汗政府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这次访问阿富汗还有一个目的是，处理教科文组织驻阿富汗办事处的内部人事纠纷，所以我两次到办事处去与工作人员谈话。

联合国官员并非人人都很风光，在阿富汗工作的这些同事就非常不容易。这里属于联合国认定的“不安定地区”，国际官员不可以带家属，只是每六周可以到本地区附近的安全的国家去休假一周。平时非公务不能出行，所有同事都集中在办事处这一栋有武装警察全天候守卫的建筑里办公、居住。紧张的环境使我们在这里的工作人员饱受压力，大家工作生活都在一栋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有些小矛盾也很容易被扩大。

我与有关的同事谈话，召集全体工作人员开会，听取他们的工作汇报，肯定并鼓励他们在困难条件下的工作，让他们感到他们的工作有价值。同事们对我的到来非常高兴，热情欢迎。毕竟由于安全局势，这里很少有教科文组织的高级官员到访。他们邀请我用餐，还送我一件阿富汗男人穿的长袍和一顶船形毛皮帽。

我在喀布尔停留时间很短，但是通过与阿富汗政府官员和一些教育界人士的接触，可以感受到他们渴望在和平环境下重建国家和教育体系的急迫心情。他们希望得到更多国际援助，但是他们坚决地要求以他们自己为主决定计划的制定与项目的实施，决定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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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我在国际组织的25年》

作者 | 唐虔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