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书店兼谈《冰雪尖刀连》_风闻

  今天去了以前一到市里必逛的远帆书店——过去我在这儿买过不少好书。

  在我呆的约半个小时里，全店除了女老板和一名收银的女店员，只来过另外一名中学生模样的男孩。

  他在书架间找了找，女老板问他找什么书。

  男孩回答：“《封神演义》。”

  女老板问店员有没有，店员问男孩：

   “你是要原著，还是少儿版的？”

   “就是想要原著。”男孩答，他显然认为自己已经过了看绘本的年龄。

    我觉得这孩子很难得，不过又有点儿担心：

  《封神演义》原著我读过，里面有一些挺香艳的描写，特别是投奔周朝的矮脚虎土行孙和商朝女将邓婵玉结合那段，可是让当时还年少的我脸红心跳了一阵的——这也可见匡老师读书牢牢记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让男孩看了好吗？

    而且那一段还不只是香艳。土行孙是在按姜子牙的计谋在战场上抓了邓婵玉之后对她半哄半强迫才得手的，而作者对此津津乐道赞不绝口，认为姜子牙让土行孙这样强行占有了邓婵玉，然后以此要挟邓婵玉的父亲邓九公降周，真是一条妙计。可是从今天看来，第一这真的不是两情相悦，反倒很像现在一些女孩控诉她们老板或什么大腕侵犯她们的那种情节；第二这是把女性的身体、情感都当作政治筹码来利用。作者写出这样的情节并高度肯定这种做法，对今天的读者尤其青少年读者会不会产生不良影响？我当年读之前，是已经读过一部南开大学的《中国小说史》，里边批评《封神演义》里也有封建糟粕和不健康的情节，当然它不能传播污染，所以没有举例，但我读到此处立刻就能反应出来这就是所谓“封建糟粕和不健康的情节”。但这孩子有这种思想准备吗？读到这些会不会觉得古典名著都这么写，所以这么做也对？那可怎么好？这会让他今后怎么看待女生？

    我脑子里正翻腾这些，店员已经用电脑搜了一遍书目，摇摇头：“那没有。”

    于是我也不用担心了。

    那男孩看来是专为此书而来，也没再看别的书，转身走了。

    女老板看着男孩的背影，自己喃喃了一句：

    “他怎么喜欢看这本书呢？”

     我接茬道：

     “现在正在放电影《封神》，就是根据《封神演义》改编的，很多小孩爱看，所以连带着想读原著。今年《狂飙》热播的时候，里面高启强爱读《孙子兵法》，不是也带火了《孙子兵法》吗？”

   老板娘立即对女店员说：

   “好。我们今天就安排进一批《封神演义》。”

    我在店里看了许久，没见到喜欢的书，也离开店回家了。

    这就是说，这半个多小时内，这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规模还算可观的老牌书店的客流量是2，销售量是0。

    而且很明显，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向这家书店瞥一眼的，真是门可罗雀。

    这大概就是如今实体书店的困境。

    国营书店比如新华书店应该还能撑着，但像远帆这样的私营书店长此以往还怎么做得下去呢？

    从这位老板娘的言行看来，她对市场的反应有点儿慢。图书市场很容易受一些因素比如热播影视剧的影响。比如我家的《宋史》就不是我买的，而是我妻子看了《知否知否》《清平乐》《梦华录》等电视剧之后买的。我说索性你看一下原汁原味的《梦华录》吧，于是又买了《东京梦华录》《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繁胜录》《梦粱录》《武林旧事》这五本宋人写的有关南北宋京都生活的书的合印本。而现在《封神》上映这么久了，她早该想到会有人要看《封神演义》。又比如央视一套正在播反映抗美援朝的《冰雪尖刀连》，今年国庆《志愿军·雄兵出击》也要在院线上映，但这两部影片的原著——兰晓龙的《冬与狮》、《战与祀》，在这家书店里没有看到。当然，《战与祀》还没正式出版，但也要盯紧了啊，而且《冬与狮》完全可以进一批了。

   说到这里，我也给《冰雪尖刀连》提点意见：

   1.开头讲伍万里在家怎么又是淘气又是偷拿人家东西那部分，让我感到特别无聊——“熊孩子因为叛逆而当兵，终于成为好战士”，已经成了一个套路，编导好像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志愿军战士的个性。然而，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罗盛教，都不是这样的人。这个剧的立意还是好的，但受到了某些不良的创作风气的影响。其实我们今天认为的“个性化”的言行，在当年并不真实。那时的战士们参加志愿军，并不是什么去“寻找人生价值”，也很少考虑“为了保住我家的房子和地”，其实就是因为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翻身解放，要对得起党和毛主席，要坚决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

    我以前读到过：有一个从国民党俘虏过来的战士，在战斗中被敌人机枪打中腹部，他捂着肠子往前爬，黑血在冰上拖了一路。战友们把他救下来，人已经不行了，还在喃喃自语。要搁今天的导演，他肯定在说：“俺爹、俺娘、俺媳妇儿……”才符合所谓“人性”。

    可事实上，他临牺牲前一直在昏迷中反复说的话是：“我保卫毛主席，我保卫毛主席……”

    这些会让今天的编导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英雄就是英雄。

   2.其实很多观众都指出过，我军内部是互称“同志”，不是互称“兄弟”，国民党军队才互称“弟兄们”。这个剧的编导据说还是较好军事题材剧编导，但仍然是让战士们互称“兄弟”，不过接下来几集有改善，应肯定。

   3.而且上朝鲜前线不作任何政治动员，战士们不知道去干什么。

   4.战友之间的关系也表现得不好，不像人民军队。

   5.车站工作人员向部队扔棉衣，以及七连把棉衣匀给五连，还有后来被炸的运输兵临牺牲前叫路过的同志们到他这儿拿干粮，这些情节很好，也很真实。

   6.但像“家园在我身后，敌人在我眼前”这些文艺青年的话，不可能是当时部队的临战口号，按我军习惯，临战口号会直接体现作战任务，比如“坚守新兴里，消灭美一师”之类。

    1934年长征湘江之战，红军总政治部给部队的动员令是：

    “今日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胜则开辟今后胜利前途，败则我野战军将被层层切断。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失败者。人人要鼓起作战的最高勇气，执行进攻与消灭敌人的任务……”

     最后一句号召是：

    “望高举胜利的旗帜，向着火线上去！”

    还有1947年，晋冀鲁豫野战军挺进大别山途中，突破汝河时，前有大水后有追兵，刘伯承司令员给部队下达的战斗口号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

    济南战役，粟裕司令员为华野拟定的口号是：

    “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

    像钢七连这样善打穿插威震敌胆的英雄部队，连队口号应该是类似这样的——以下是我学着我了解的我军口号现编的：

    “攻必克，守必坚，百战百胜，一往无前；

     穿得进，插得猛，刺刀见红，杀出威风！”

    大家念一念，比一比“家园在我身后，敌人在我眼前”，哪个更有“兵味儿”？哪个更像是一群嗷嗷叫的小老虎？

    我军口号的特点是：

    清晰、豪迈、简练、精悍、顺口，目的性极强，火药味极浓。

    这里边有我军独特的军事文化，很值得今天的文艺工作者首先是编导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