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爱你！”，这是一个“勇敢者的游戏”_风闻

文 | 王重阳lp

“我爱你！”是个肤浅又深邃的语言表达。

浅薄者多用于烘托气氛，深刻者却总是踌躇不前。

所以当倪大红对惠英红说“我爱你！”时，两人处于一片蓝天白云、农舍沃土之间。

这是电影的结尾，而当一些有趣的、温馨的片尾演员字幕表出现时，有心人会看到连演员的名字上都有一些别样的爱意装饰。最后，片段闪回——

几位老人在破败的院子里像孩子一样玩耍休憩，梁家辉问倪大红为什么欺负他“妹妹”？倪大红说因为“我喜欢她”。不巧被一旁的惠英红听见，羞赧之情浮上面颊，伊人轻声呢喃：

“我也钟意（喜欢）你啊……”

这是电影《我爱你！》中两位老人之间的爱情，早已萌芽，也早已各藏心中。

不过我首先要说的是，看“习惯”了倪大红老师饰演的各种邋遢和城府，忽然见到他在电影中混不吝一般开着车冲到乡下接着走到惠英红面前表白时，我的内心是震撼的。

他颠覆了此前我对倪大红老师的角色印象，甚至觉得他在经历了犹豫、纠结、愤怒、不甘后痛下决心来到惠英红身边用一种充满血性与荷尔蒙的言语说“我决定了，我爱你！，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爱你。”（大意）时……格外爷们。

没有哪个女性能抵御心上人这般的表白。

深陷于这场爱恋双方的老人让这个故事显得极为深刻，它不同于年轻人的迷乱和狂野，迥异于中年人的打量和犹豫。但它的内核依然是自人类诞生有了思想和情感后对彼此爱上的人最炽热最简单的表达：

“我爱你！”

一

《我爱你！》中的矛盾和情感都是渐进式的。

一开始我以为满口北方腔调的常为戒（倪大红 饰）置身于岭南市井中很有些突兀，尤其是当他出于义愤呵斥垃圾婆李慧如（惠英红 饰）收垃圾占广场时甩麒麟鞭时，李慧如选择和他正面刚，常为戒用麒麟鞭和后来他语言中的一些词汇说明了他的北方背景。后来在同李慧如修好时通过他的阐述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因为几十年前的工作调动来到广东，在这里成家生子，也经历了亡妻之痛和子女腹诽。这种家庭矛盾虽不明显，但依然可以通过儿女对自己的态度感知得到，对常为戒而言，他正面临的生活恰是几乎大多数老人必须要面对的生活状态：

无人关心的年纪，表面恭顺的“礼貌”。

所以当李慧如给他缝补裤脚时，一抹久违的温柔出现在他的眼中。常为戒该是那种比较典型的北方男人，粗放却并不神经大条，他只是怯于表达，更怯于表白。

因此电影以一种循序渐进的叙事方式缓解了他的情感障碍——

从开始看不惯，或是看不懂李慧如这种“垃圾婆”直到李慧如在雨中跟他说“我也怕人笑话，把垃圾藏来藏去，可这点钱你看着没所谓，对有的人真的很重要！”于是他才有了“话都说开了，那就没事了”的豁达和大方，包括给李慧如买手机，帮着她走街串巷收垃圾。两人深夜微信聊天，老年人的趣味和笑容让镜头外的人也能感受到难得的甜蜜与暧昧。

退休后的常为戒有大把时间让他帮着李慧如到处收垃圾，然后送到她的好哥哥谢定山（梁家辉 饰）那里，渐渐地，常为戒的主动示好让李慧如感受到了久违的爱意和被疼惜，时常与他同进同出一些场合，常为戒也因为时常帮助李慧如而融入到她的生活中——

那是以往他未曾了解到的世界。

这就是《我爱你！》中难得的人间：

我在其中见到了社会底层的老无所依，包括谢定山——“山哥”的生活。

家有病妻赵欢欣（叶童 饰），老年痴呆，没有自理能力。所以时常担心她会跑出去。因为过去的一些不幸导致儿女对自己也同样心有嫌隙，以至于年老后无人照料他们，只得靠收废品为生。这才与李慧如结识并抱团取暖。

需要注意的是电影中大多数场景都在耸立的破败高楼中，包括常为戒自己的家也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这种细节的呈现同样也为两对男女的转折与归宿陈述了一种岁月之于爱情的沉淀感。

二

倪大红、惠英红、梁家辉、叶童，这四位前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表演冲击着我的内心，尽管在公映前我曾看过他们主唱的宣传曲，但真的看过电影后才明白他们正用一种岁月的沉淀来演戏。

包括演绎夕阳爱情，他们都是认真的。

现在许多年轻观众对梁家辉先生和叶童女士的印象大概止于其老龄的扮相，实际上电影中也确实放大了他们的老态，尤其是叶童女士饰演的赵欢欣，电影给予了她不幸的人生，也给予了她忠贞的爱人。

电影里在陈述“老两口”的不幸时给予了一些特写：

满墙的昔日恩爱，竟都是当年最美的年华。作为观众我未曾出戏，不过我依然知道那笑得意气风发和欢爱甜蜜的同样也是昔日风流挥洒青春的梁家辉和叶童。

正因为如此，当“山哥”在释放出巨大的悲伤后，关于他与妻子的终局成了电影中最悲情的一幕，也让观众，至少是我忽然意识到《我爱你！》的深刻。

“我爱你！”这三个字蕴含的意义很沉重，但也很神圣。

不客气地说，这恰是如今人们最没有勇气试探的问题。

却偏偏被一对老人印证了什么叫作“山盟海誓”。

而他们的终局也直接影响到了常为戒与李慧如，尤其是后者。

作为一个不服父母之命抗拒婚姻的女子，她承载了太多的悲伤，进城，相守，分别，苟活，报恩……

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一天，很不愉快地与常为戒认识了，又很“不幸”地与这个可恶的老头有了交集，慢慢了解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痛和不堪的回忆，还有他明明刻板却偏要学习网络流行语的可爱。

于是她也在问：

“我这般的女人，你哪里能看得上？”

对方却说：

“别傻了，你一生气我就EMO了……”

甜，甜极了。

直到常为戒再度甩出麒麟鞭教训“山哥”的不孝子女时，一种由彼推己的惶恐在李慧如的心间蔓延：

我和他，年纪都不小了。

真的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你先还是我先？”在此就不只是一句客套话，因为相同的遭遇，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在爱情中，人们总爱左思右想。悲观的李慧如和憨直的常为戒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分开，直到某一天，在公园里睹物思人的常为戒一时百感交集，抑或是北方汉子的豪横终于爆发，终于让这个故事有了平淡的欢喜：

“咱不是没死嘛？只要不死就接着爱呗！”

这是我给这对“老冤家”另配的台词。

三

舒服，是我观影后的第一感觉。

我第一次用“舒服”这个词来形容一部电影的观感。因为韩延导演继《滚蛋吧！肿瘤君》《送你一朵小红花》之后，再次带给我一个视角别致的故事。他似乎是个特别细腻的人，也特别能够体察到普通人难以体察或者说忽略的一些群体。

就像这部《我爱你！》在目前的内地电影市场中可谓独树一帜，韩延导演试图通过“白发人的爱情”让观众感知人们对人生末段的情感触动，并激发观众内心对生活、生命和爱情的热情。

感谢导演和编剧，给了我一个不同的视角看待一段义无反顾的爱情。

我喜欢《我爱你！》，在感受到真正的爱情的冲击力的同时，它分别向我展示了多个层面的解读：

倪大红和惠英红，梁家辉与叶童，这四位演员给予了我故事中的人物感叹，故事外的演技精湛。惠英红女士在影片中表现出了一位历经沧桑为生活奔波的底层女子的自持与自尊，与她其他经典作品相比，这一次惠英红女士又给了我一些可以夸赞的理由。

倪大红老师则属于一个意外——

“图你啥？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这是一度给予倪大红老师饰演角色的戏语，但在《我爱你！》中，我觉得倪大红老师把一种真实又感人的情绪表达了出来，看不惯爱戏弄是真，知道了总帮忙是真，了解了喜欢上是真，不平了甩鞭子是真，犹豫了决定了更是真。

我特别喜欢他走到惠英红面前那一番粗豪地表白，“我爱你！”必然会经历生离死别，可因为要面对生离死别就怠慢了人类最基本的情感更是一种罪过和智障。

说白了，现今很多人的情感表达和犹豫恐惧，竟都远不如一个老人勇敢且真挚。

或许他只能憨憨地对别人说：

“我知道相见不如怀念，也知道忘了不如回忆，可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在我面前才是真的。”

电影中有许多好玩或值得品味的意趣需要认真看完这部电影才能了解我拙劣的表达，在此我依然选择保留一些重要的情节。

但我想说的是：

也许我们真的见惯了风花雪月和香槟牛排，抑或是天马行空和漫天缤纷，而对于现实中的爱情，《我爱你！》在观后让我生出许多温柔的思绪，还有关于爱情最质朴的情感表达。

它在一片颓唐破败中用一个粗鲁汉子的视角把我代入到一种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看似爱情的咏叹只有生离死别和瞻前顾后，实际上依然有许多让我心头瞬间温暖并真挚祝愿的美好情感，就像影片最后，当常为戒说“我喜欢她”时，李慧如在旁听了便笑得宛如少女：

“我也钟意（喜欢）你啊！”

那一刻，就注定了一段爱情的诞生，它也许不够伟大，不够深刻，但它足够浪漫，也值得被咏叹：

“只要不死，咱们就接着爱呗！”

所以，爱情，还真的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能成为爱情主角的，只有温柔而坚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