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养老育儿记（74）“吃苦”与享乐的“斗争”_风闻

    陪孩子一起“吃苦”，我的这一家庭计划听上去就是属于难入耳的，推行起来则更抵触人心。所以，该计划正式提出一年来，我唱的只是一出向孩子表演“吃苦”的独角戏。暂且不论“吃苦”之苦是真是假，家庭内部时隐时现“吃苦”与享乐的“斗争”。

    最近，江南气温开始飙升，比起前阵子凉爽的阴雨天确实闷热了不少，我个人感觉这三十五六度的气温还能游刃有余，与苦夏、秋老虎的炎热相比，真不算是高温。然而，小宝和内人连日来一齐喊热。母女俩不光嘴上喊，而是动手动脚搬风扇，掀空调罩，吃饭、睡觉都要凉快。

    一想到她们的感冒还未好利索，稍有风凉就会犯鼻塞、打喷嚏。我很担心她们贪图凉快会适得其反加重症状，前期的调养之功很有可能付诸东流。于是，我一如往常地劝她们要忍一忍。二人异口同声表示没法忍。内人以无限崇拜景仰的语气说：“我们不像爸爸你那么厉害，不怕热又不怕冷。”

    江南内陆的热和冷，对于来自福建沿海的内人而言都是苦不堪言的，同样对于很多北方人来说也是极其可怕的，可能唯有土生土长的江浙人可以习惯应对。因此，我纠正内人的话，说道：“不是不怕热和冷，只是比较耐热、耐寒，这主要是环境影响和锻炼了人。”

    原想已锻成形的内人难以再造，出生6个月便随我们一同来到浙江的小宝虽够不着“土生”资格但可算得上是“土长”了，然而五年多的生活实际表明小宝和内人一样都不是能耐的“品种”，小宝的不能耐似乎更严重。

    天气刚一转热，小宝就茶饭不思起来，“好热呀，好热呀”叫个不停。刚叫两声，却被一阵咳嗽呛了喉咙，情绪低落，险些失控。我很无奈地说：“一旦吹了风扇和空调，咳嗽就更难好了。”小宝恼怒地朝我白了一眼，老天爷的错似乎全都要赖我。

    小宝怕热其实和咳嗽没有关系，她只是贪凉，对高温的忍耐值简直就是“零”。有时候，我会开诚布公地与内人探讨小宝的某些问题，如果她能向我看齐，忍住不喊热，孩子可能就不会跟着喊热。我曾说过，抱怨孩子吃不了苦的背后，常常是家长不能作出吃苦的表率，但是只要有一位放松了自我要求，那么孩子就会向享乐的那位家长看齐。

    内人听出了我的含沙射影之意，然而她对此又很难加以有力的驳斥，只能气得无言以对，朝我丢个白眼。

    不过，上面的开诚布公算是客气的，若要我直言，很多时候，家长口口声声说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实质往往是家长为了自己行乐的方便；另一些时候，家长抱怨现在的孩子长不大，实际上最有可能的是家长还没有长大。为了避免剑拔弩张的内部形势严峻化，这样的话就不多说了。

    今天中午，大概是我拿手的午餐卤肉特别让内人解馋，因为开心而使她放松了警惕，不打自招地自言自语道：“以前，住在奶奶家的老房子里，夏天全家七八口在三楼吃饭，闷热得很，也照样过来了。现在，我们自家一楼比老房子更凉快些，为什麽我反而受不了了呢？”

    显然，内人也曾接受过环境锻造，也许她是女性的缘故，终究没能练就出与我一样的“耐功”。值得圈起来的问题重点在于，为什麽现在受不了了呢？内人的话正好映证了我的推断，她放松自我要求在先，然后带着小宝一起投奔了享乐主义。

    我重申了我的观点后，被卤肉“脑补”的内人忽然头脑灵活了起来，她从容反击道：“以前是没有空调，现在有空调了啊，难道允许买还不允许用吗？”

    闲置是浪费。内人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但反映出来的其实质终究是贪图享乐的思想。

    吃过午饭，她们就上二楼去吹空调了。二楼有娱乐室和两间卧室，一共三台空调，午后处于运行状态的有两台。我认为现在吹空调还早了一些，所以我就在另一间不开空调的卧室午睡。内人在开了空调的主卧休息，小宝在开了空调的娱乐室看电视节目。

    不开空调，但我开了卧室的门，通风降温。小宝从娱乐室开门出来上卫生间时途径我的卧室门口，她抱怨完“外面好热”，随即惊讶地嚷了起来：“妈妈，快来看啊，爸爸不开空调躺在地板上睡觉。”

    打开卧室的门，躺在地板上，我觉得这样午睡尚能接受，除了木地板比席梦思床垫硬之外。内人闻声从主卧出来，笑道：“爸爸可是修炼过的圣贤。”在我家，进得厨房，出得厅堂，吃苦在前，不计享受，就是“圣贤”，也就是我——内人心目中的那个“宝藏男孩”。看我“挖矿”，可谓是内人今生的一大乐趣。

    总的来说，我不是一位强迫推行“吃苦”的家长，而只愿做自行坚守“吃苦”的人。所以，我不阻止她们及时享用空调，应该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我能忍受炎寒的程度仅取决于我个人的健康状况。我能，不是要求她也能的理由。酷暑逼近，气温肯定会继续升高，不论是现在打开空调，还是再等上一阵子，都不算是“吃苦”的失败，也不能归于享乐的错。

    有关“吃苦”与享乐的“斗争”，还常见诸于我家的生活作息、餐饮、出游和学习等各方面，我一直陷于对两个问题的思索，在一个日益富足的时代，为什麽还要人“吃苦”？吃什麽样的苦，才有益于人的健康成长？

    也许问题的回答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但有些原则导向值得参考，比如“吃苦”应达到的目的，即在外部条件不利于己的情况下，能够先提高自身的忍耐力，锤炼意志；面对无止境的物质欲望，能有知足感，善于“做减法”。

    同样需要强调的，“吃苦”主要是一场源自个人内心而非人际之间的斗争，恰似那蚕儿作茧自缚终于实现破茧重生。通过这场特殊的斗争，去求得个人内心的和谐，达到家庭内部的团结。这种团结将充分体现在家长与孩子之间建立了一种真诚——即家长以身作则，平等师范，陪孩子一起“吃苦”的诚意，使“吃苦”成为一种有效教育，和精神上的进步阶梯。

    我相信，只有真诚才能使人继续向前，使奋斗不会变成虚伪的游戏或荒诞的探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