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尔兰女孩儿 3-2_风闻
肥鱼养花猫-05-15 09:03
【本文来自《那个爱尔兰女孩 (第三部分)》评论区,标题为小编添加】
- 淮丝_果蔬镖局
- 继续啊
今天贴在您这儿
二十二
她已经在返回市区的路上了,因为她中暑了。她虽然不算健壮,但自我认识以来身体还是不错的,但问题就是确实中暑了。据她说中暑的感觉就是整个八达岭一瞬间都变成黄绿色的。马丁和华仔想陪她回来,但是她说自己问题不大,让华仔继续陪着马丁继续攀爬伟大的长城。
我人在地安门一个老店面喝豆汁,一边等她过来。事实证明不去长城而选择喝豆汁是一种可笑的性格,因为长城和豆汁都盛名在外,我选择了豆汁而放弃长城,这对长城是不公平的,至少在我的世界里是一种不公平。如果长城看见我喝豆汁的滑稽嘴脸,那它一定会像个看透世人奇怪选择的侠客在八达岭纵声长笑,穿透云霄。我点的东西就没一样我能好好吃完的,豌豆黄太甜,驴肉火烧太膻,爆肚则无法嚼烂只能吞咽下去。最后一碗炸酱面结束了我对北京小吃的全部幻想,至少这碗面不辜负常识。和我一桌的大爷白了我一眼,一看我就是不会享受美食的人,多好吃的东西。这个事情只能说见仁见智吧,习惯了某种口味而觉得不习惯的人是一种不合理,也很正常,就像一些北京人在英国觉得那里的鱼排的滋味,足以让他们为爆肚流下眷恋的眼泪,而英国人可能觉得这太矫情。
至少炸酱面是一种四平八稳的友好,它总是让我想起后来奥运会那首歌,就叫《北京欢迎你》。
同桌大爷的北京话和出租车司机的北京话明显不同,因为如果你让自己脑子稍微模糊一点,你甚至会觉得他说的是某种轻快的外国语,或者就是在唱一种跳跃感很强的rap。大量的字词是非常含混地一调带过,你得认真到结合他的上下文,以及他的语境与语气,抓住个别能表达他真实意思的关键词,才能进入他语言的气场,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那种气场并非是某种有成见的固执,或是自以为是的傲慢,相反真听明白了,会觉得他在努力地为你好。比如就那一口吃这一口就吃得喷香,比如这个得慢着吃,那个不要多想就吃个瞬间的滋味。他头发花白,穿着白色的无袖汗衫,灰色大裤衩,自己吃完也没走,跟我有一着没一落地聊着。当我愉快地吃完炸酱面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蒜瓣,说孩(子)你这胡(吃)海喝的来瓣(蒜)别待(会儿)蹿(稀)咯大热天儿的。这简单一句话,他是能吃的字都吃了。
我被他逗乐了,他也乐了。他也问我哪儿人,我说您听出来我外地人了么。因为我其实是用略带北京腔的普通话跟他聊天的,他说你这肯(定)外地(人)啊,你那调儿低有的(声)你发不(出)来。他看我吃一头汗,还用扇子给我扇凉风。我冲大爷就傻乐。他埋汰我说,嘿吃东(西)你乐呵啥,龇(牙)赖嘴的,这(一)嘴酱,我那孩子也(是)你(这)德行。我说大爷您孩子跟我一般大么?他说已经不在了,就这么一个孩子。
他就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句,我当时嘴里的面就噎在喉咙里了。没什么都是命,他跟我说了一句,眉毛抬了抬,面色是青白的,脖子以下到汗衫露出的胸膛都是汗渍着的赤红,微微的白胡茬。临别我想跟他握手,他挥挥扇子说,吓你这还握什么(手)啊又不(是)外宾赶(紧)玩去(吧)你。我走出几步,向他用力挥了挥手。他站起来,握着的扇子向我撩了撩。
爱尔兰人在王府井大街下了车,我在熙熙攘攘人流中寻找着她。人太多,我怎么找都看不到人。可她就坐在一个冷饮店里,早看见了我但是没有用手机告诉我,只是盯着人流中张望找人的我。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刚才还是烈日当空的天上飘起了小雨。隔着玻璃的她眼睛里全都是狡黠。我还是发现了她,她穿着刚买的红色圆领T恤,把短袖挽到了胳膊头上,胸前斜披着两个斗大的白字“逗”和“之”,神气活现丝毫没有病态。
午后的雨也没下多久,太阳破云而出继续闪耀。
第三部分网址: https://user.guancha.cn/main/preview?id=991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