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献巨大的瓦格纳，在俄罗斯却是个非法组织_风闻

2013年11月底乌克兰发生内乱，持续到2014年的2月份时前总统亚努科维奇终于跑路，天下大乱。俄罗斯族占多数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两州趁机闹独立，与前来执法的乌克兰政府爆发冲突，冲突中当地民兵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与乌克兰政府军硬碰硬却不落下风。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有俄罗斯军方支持，然而俄罗斯对于类似的指控坚决否认，每次都表现出被人冤枉后的激动和恼火。严格说来，俄罗斯军队确实没有进入乌克兰，因为战场上的“小绿人”主要是瓦格纳军队。

几乎在同一时间，瓦格纳还渗透到了克里米亚。如果俄乌战争没有爆发，那么瓦格纳的最大贡献当属协助俄罗斯夺取克里米亚。在克里米亚亲俄势力决定举行一场乌克兰议会不同意的公投之前，那些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绿人”已经出击，迅速占领了克里米亚半岛的政府机关和军事设施，兵不血刃地接管了克里米亚，确保了之后的公投顺利进行，俄罗斯也火速走完法律流程把克里米亚变成自己的领土。在此过程中，俄罗斯没派正规军，避免了“入侵主权国家”的指控，毕竟它是联合国的重要成员，面子还是要的。

（2014年的乌克兰首都基辅）

顿巴斯的局部战争持续了8年，直到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在此8年间，瓦格纳走向了世界，它出现在叙利亚，帮助阿萨德打击反对派；出现在利比亚，帮助哈夫塔尔将军打击民族和解政府；出现在委内瑞拉，负责马杜罗的安保工作；出现在中非共和国，帮助图瓦德拉竞选总统以及打击反叛势力；还出现在莫桑比克，看守那里的石油资源。要不是俄乌战争爆发，瓦格纳的工作重心依然在欧洲之外。

很显然瓦格纳不是一家提供安保服务的公司，因为它参与军事行动甚至介入政治活动；而且它也不是一个纯粹的雇佣军组织，因为它从来不接普通客户的订单，它的所有业务都来自俄罗斯政府，要么替俄罗斯守护海外利益，要么保护与俄罗斯关系较好的外国政要及其政权，同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还兼职推广俄罗斯的影响力，拓展俄罗斯的战略存在，尤其是在非洲大陆。

有国外学者论证后认为，瓦格纳的性质并不是雇佣军，因为真正的雇佣军拿钱办事比较纯粹，不会涉足政治和外交事务；真正的雇佣军接受任何客户的订单然后签合同办事，合同完成后双方的合作关系结束，它跟一国政府的关系仅限于商业往来，不会像瓦格纳那样跟俄罗斯政府和军队深度捆绑，更不会在执行合同的过程中宣传国家制度文化等意识形态的东西，所以从各个方面来看，瓦格纳更像是俄罗斯的一支“特种部队”。

（瓦格纳负责人普里戈津）

然而瓦格纳在俄罗斯却是非法的，俄罗斯官方甚至长期不承认它的存在；普里戈津在2022年以前也否认自己跟瓦格纳的关系，谁调查谁倒霉。就连普京本人在面对此类问题时，也面带微笑地说：普里戈津就是一个承包了军队食堂的商人，跟军事没有关系。俄乌战争爆发以前，任何试图调查瓦格纳和普里戈津的记者后果都不太好，最严重的是2018年3名俄罗斯记者跑到中非拍摄有关瓦格纳的纪录片，结果被全部枪杀。

在给俄罗斯持续做出贡献的时候，普里戈津也曾疏通关系试图让瓦格纳合法化。2018年3月，一项关于让瓦格纳合法化的文件被下发征求意见，结果包括国防部、外交部、司法部、财政部，以及国民警卫队、金融稳定委员会、外国情报局、联邦保护局和检察院等单位全都表示拒绝，不考虑瓦格纳或其他私营军事公司的合法化问题，它们认为雇佣军行为违反了俄罗斯法律，只有国家当局才有国防和安全责任。

1996年《俄罗斯刑法典》第359条关于“雇佣军”的规定有3点。1、招募、训练、资助或帮助雇佣军，以及在武装冲突或敌对行动中使用雇佣军，判处4到8年有期徒刑。2、公职人员参加雇佣军，或者让未成年人参加雇佣军，判处7到15年有期徒刑。3、雇佣军参与武装冲突或敌对行动，判处3到7年有期徒刑。只要这条法律不改，瓦格纳转正无望。难道以上所有拒绝瓦格纳合法化的机构都怀着尊重法律的崇高理念吗？当然不是，除了其他的因素外，这些机构是不希望瓦格纳分割自己的权力和资源。

（普京和普里戈津）

局面是一边倒的反对，可是瓦格纳明明很好用，为此普京不得不在2018年12月份的年度记者招待会上委婉地说：如果瓦格纳违反了俄罗斯法律，总检察长应该对它进行评估；如果它没有违反俄罗斯的法律，那么它就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开展业务。尽管普京和普里戈津交情很深，但是普京不能违背多数人的意志，所以他也不支持给瓦格纳合法地位，但也不同意对它进行处理，掷地有声地定了性：该组织将继续在海外执行任务。

根据国外学者的研究结果，俄罗斯虽然是个半总统制国家，有议会、司法机关和完善的官僚体系，但是普京的个人统治并不依赖这些制度和官僚体系，而是依赖私人关系网络。他这种私人关系向上延伸到国家各大部门，向下延伸到各州的基层单位，而普里戈津是普京私人关系网中的一个重要成员，通过普里戈津普京控制了一支为自己所用的军队，这支军队在行动中灵活方便，省掉了所有繁文缛节的层层审批和命令下达。

依赖私人关系网最大的风险是忠诚，统治者需要随时防止某个人叛变，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后果和损失都很严重。如何让一个亲信长期保持忠诚，这个就是御人之术，每家企业的老板都在辗转反侧地思考这个问题。规模较小的企业可以画大饼讲情怀，但是生意做大了这些就不管用了，比如金钱和职位已经很难打动普里戈津，所以普京要让瓦格纳保持非法，这样无论普里戈津把这笔买卖做得多大，一旦出了问题或者形势发生变化，普京就能立即用法律手段对其进行处理，法律是悬在普里戈津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为此他必须紧紧围绕在普京大帝的周围好好开展工作不能有二心。

（俄乌战场上的瓦格纳士兵）

2012年2月24日俄乌战争爆发后，瓦格纳接到了它开业以来最大的一笔业务。在战争爆发之初，所有人都以为乌克兰不堪一击，普里戈津也认为到乌克兰打仗是一个钱多活少的好差事。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乌克兰军人会那么顽强，更何况还有整个西方世界的支持，这导致瓦格纳和俄军一起陷入了泥潭，尤其是对不足42平方公里的小城巴赫穆特长达8个月的争夺，让瓦格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遭遇了重大损失后，瓦格纳获批到俄罗斯监狱里招人，合同规定只要干满半年，所有罪行全免还有一笔奖金，要是不幸阵亡会有一笔丰厚的抚恤金打给指定的受益人。瓦格纳这场另类的招聘活动迅速出圈火遍网络，普里戈津想要继续低调实力也不允许了，2022年9月他终于承认自己在2014年建立了瓦格纳。之后普里戈津亲手揭开自己的神秘面纱，作为瓦格纳的发言人对战场形势发表各种意见，毫不意外地掌握了流量密码。

瓦格纳在乌克兰战场的巨大贡献，会成为普里戈津的个人功绩，一旦战争结束普里戈津能凭借这些功绩进一步涉足俄罗斯政坛或军界，一个既有财富又有地位还有权力的人，是当下俄罗斯政坛和军界大佬们的威胁，尤其是俄罗斯军方高层不能见容，所以战场上屡次传出国防部对瓦格纳的消极支持，比如不提供充足的武器弹药，不配合侧翼防御，想借机废掉瓦格纳的企图比较明显。

一边是美欧支持下死守的乌克兰政府军，一边是心怀鬼胎的国防部，瓦格纳夹在中间异常艰难。在多次努力无果后，普里戈津将瓦格纳和军方的矛盾曝光在网上，企图通过舆论的压力迫使军方妥协。普里戈津非常清楚一点，武装力量是自己权力的后盾和安全的保障，如果瓦格纳在乌克兰被消耗没了，那自己的政治生涯乃至生命都将走到尽头。如今的他再也无法回归餐饮行业做个简单的生意人，10年来他一直经营着一家非法的企业，他走得太远得罪的人太多，已经回不去了。

[参考资料]

1.Daniel Little《The Role Of The Wagner Group In African Civil War》.Research Institute for European and American Studies.2018.8.52.Marlene Laruelle & Kevin Limonier《yond “hybrid warfare”: a digital

exploration of Russia’s entrepreneurs of influence》.Post-Soviet Affairs.2021.5.19

3.Sergey Sukhankin《Russian PMCs in the Syrian Civil War: From Slavonic Corps to Wagner Group and Beyond》.The Jamestown.2019.11.184.ERIN BANCO《Inside the stunning growth of Russia’s Wagner Group》.POLITICO.2023.0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