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缘分：合肥与联想的12年_风闻

· 这是第5156篇原创首发文章  字数 6k+ ·

· 秦朔 | 文·

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4.5%，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5.8%，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5.1%，货物进出口总额同比增长4.8%……4月18日公布的中国经济2023年首季成绩单，展现出在高质量发展中复苏向好的态势。

一季度，中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3%，增幅高于去年四季度0.3个百分点，扭转了去年10月以来持续下行的态势。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在全球经济增速走低、贸易增长预期较低的背景下，3月中国出口逆势上行，推动一季度出口增长8.4%。

我特别注意到，近日安徽公布的2023年一季度出口数据显示，全省出口1183.2亿元，同比增长15.5%，高于全国7.1个百分点，出口增幅居长三角第一。

秦朔朋友圈近年多次报道过安徽的发展。作为叠加了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和中部崛起两大国家战略的省份，一季度的数据显示，安徽不仅在制造业逆袭方面夺人眼球，而且在推动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中也可圈可点。

“坐在办公室碰到的都是问题，下去调研看到的全是办法。”不久前，我专程到合肥调研，试图通过案例解剖的方法，还原合肥和安徽的产业崛起之道。

我选择的案例是安徽最大出口企业联宝科技，即联想集团合肥产业基地。

合肥，一座熠熠生辉的产业明星城市。2011年至2021年GDP十年累计涨幅214%，居全国第一，2021年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突破1万亿元。

联想集团合肥产业基地（下称“联宝科技”或“联宝”），联想集团旗下全球最大的智能计算设备研发和制造基地，世界经济论坛评选的“灯塔工厂”。全球每销售8台笔记本电脑，就有1台诞生于此。截至目前，联宝科技已连续8年蝉联安徽最大进出口企业，它不只是合肥第一家千亿级企业，也是合肥乃至安徽省首家外贸超百亿美元的企业。

合肥与联想，一段合力育肥、联手铸宝的故事，始于2011年，距今12年。

采访中，我被合肥工业崛起和联宝成就世界级智能制造基地的很多细节所触动，也被弥漫在两者身上的企业家精神所鼓舞。

第一幕：相遇

2011年9月27日，合肥稻香楼宾馆。

这一天，联想集团、仁宝电脑公司与合肥市政府正式签约，决定在合肥投资建设笔记本电脑生产基地。

当21世纪的曙光来临时，在中国经济的版图上，作为省会城市的合肥还是一个几乎没有提及度的名字。2000年合肥GDP位列全国百强城市第82名，与河南周口和湖北黄冈相邻，到2004年爬升到76位。

2005年，针对合肥产业发展落后，被嘲笑为“大县城”“三线城市”的现实，新的市委班子开启了一场雷厉风行、持续数年的大变革。长期沉寂的合肥被注入了大拆违、大清地、大建设、大发展、大开放、大框架（拉大城市框架）等磅礴大气。合肥政府决心把握沿海地区产业转移的趋势，提出合肥要走“工业立市”“产业第一”之路。

合肥在家电方面原本就有一定底子，加大招引力度后，隐约呈现出“白色家电之都”的气象。但在技术更为前沿的电子信息产业领域，还需大手笔关键性布局。

2004年，合肥经济开发区一位副主任在走访区内家电企业时，得知它们迫切需要大尺寸的液晶显示屏。所谓“缺芯少屏”，“少屏”指的就是液晶显示屏。碰巧他的一位清华校友在京东方担任独立董事，就帮忙牵上了线。

但当时京东方找的合作对象是深圳，因为深圳政府有强大的资金能力，上下游配套也比较齐全。

虽然未获亲睐，但合肥并未轻言放弃。京东方和深圳的合作也没有想象中顺利，几经周折。2008年初，京东方再次受邀访问合肥，发现这也是可选项：政府高度重视，书记挂帅，市长操盘；工业用地已经备好，政府承诺“深圳给多少资金支持合肥就给多少”；水电资源丰富，一条6代线一天要耗水2万多吨，合肥毫无问题。

京东方决定，正式邀请合肥团队于3月28日到北京洽谈。

出发前一晚，时任合肥市长仔细研究京东方的资料，一夜未眠。第二天，书记当面拿出合作意向书，双方正式进入实质性谈判。

液晶显示屏超级“烧钱”。按京东方的方案，除通过定向增发、银行贷款募资外，合肥方面还要出资五六十亿元。

采访中，有政府人士为我“还原”了当时的场景：9月11日，京东方董事长王东升和总裁飞深圳，一位副总裁则等在合肥，如果合肥最终拍不了板，他们就继续和深圳合作。而就在当天的合肥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拍板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做成这件事！

9月12日，合肥与京东方签约现场，王东升慷慨陈词：“我所到过的每个城市，书记和市长都待我如上宾。然而，到了下面的执行单位，力度明显下降，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只有合肥，做到了这样坚定而执着地上下一心！所以，我本人‘情动’于合肥，京东方‘情定’于合肥！”

2008年，当合肥做出抢下京东方的决定，一位出生于合肥的企业家也在酝酿一个重大决定。他是联想集团董事长杨元庆。

2008年的一天，上海，联想集团9名核心高管举行闭门会议。现任联想集团高级副总裁、联想集团全球供应链负责人关伟从北京飞来汇报，主题是：联想是否应该采取混合制造模式，即在过去主要依靠ODM模式（设计制造代工）的基础上，推进自有制造。

联想集团副总裁、现任联宝科技CEO丁晓辉在接受采访时说：“联想过去并没有深度进入自有制造领域。联想在台式机方面有一定制造能力，笔记本电脑主要靠台湾地区的企业如仁宝代工，这也是当时整个PC行业的习惯。台式机和笔记本的差别很大，台式机空间大，组装相对简单。而笔记本所有零部件基本都在一块板上，制造的复杂度、精度要求很高，设计要求也很高。”

高管们一一发言，有人主张“要把制造业拿到自己手里”，有人主张“没有自建工厂的压力，品牌能跑得更轻快”。4票赞成，4票反对。

这时一直在沉思的杨元庆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完全依靠ODM，那么未来PC领域的世界第一，到底是联想还是某个ODM？如果不做自有制造，我们怎样掌握核心竞争力？”

他为混合制造投了关键性的一张赞成票。

2008/09财年，联想集团首次出现年度亏损，亏损2.26亿美元。董事会重组，杨元庆重任CEO。

杨元庆是在联想2004年底与IBM签约收购其个人电脑部门后，将CEO让给职业经理人，改任董事长的。但几年后，这种安排之弊就显现出来。

在2023年亚布力论坛上，杨元庆回顾了这段历程：

“收购IBM的PC业务后，联想经历了两任美国职业经理人，我有非常多的体会，感觉他们都比较短线，对长线的东西考虑的非常少，对要长期投资的事不敢下手。当然，这也跟上市公司的一些规则有关系，因为每个季度要交作业。当初IBM不做消费品业务，而我们要做成规模，必须做消费品业务，而做消费品业务就必须长期投入，不会一个季度、两个季度甚至一年两年见效。可当时的CEO没有下决心。因此2008、2009年金融危机发生时，企业的业绩立即大幅度下降。”

2009年重归CEO后，杨元庆对团队说，不管投多大资金，不管投多少年，一定要把消费业务做出来，只有这样联想PC才可能成为全球第一。

联想深入自有制造，箭在弦上，只是把基地建在哪里的问题。

2010年9月，中国企业500强发布会在合肥举办。合肥政府和联想相遇。此后一年，合肥主要领导多次与杨元庆等联想高层对接，磋商、洽谈、谈判，2011年9月27日正式签约，联想笔记本电脑自有制造产业基地花落合肥。

双方签约时，合肥领导对杨元庆说，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安徽正处于大有可为的黄金发展期，联想集团作为国家自主品牌的典范来皖投资兴业，标志着安徽消费电子行业高端产品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希望尽早把联想集团合肥产业基地打造成具有全球影响力和完善产业链的笔记本电脑制造基地”。

杨元庆回答：“安徽正在加速崛起，这次来皖投资恰逢其时，联想将以产业基地建设为新的起点，不断加大研发力度，努力提升生产制造水平，为推动地方经济发展、振兴民族产业做出更大贡献。”

2011年10月8日，国庆长假后第一个工作日，联想集团合肥产业基地项目开工仪式在合肥经济技术开发区隆重举行。当时的计划是，2013年3月竣工投产，主要生产联想笔记本电脑和一体台式机，预计年产能1000万台以上。

杨元庆在开工仪式上说，11天前项目正式签约，转眼间迎来了正式开工，如此快的进度，创下了“联想速度”“合肥速度”“安徽速度”。

在457亩的黄土地上，首任联宝科技CEO关伟带领团队为联想“自造”打下第一桩。一年后的2012年12月，第一台联想产品下线。2013年4月，第一台ThinkPad下线。

2013年，联宝PC出货量461万台，营业额超过百亿元。同年，联想集团首次夺得全球PC第一。

有了京东方和联想，合肥产业强市上了一个大台阶，即从白色家电到电子信息重镇。

第二幕：灯塔

2023年1月13日，世界经济论坛全球“灯塔工厂”网络发布最新一批入选工厂名单，联宝入选。合肥政府当年对联想在笔记本电脑方面的希望早已实现，而且联宝还在笔记本电脑之外，向着服务器、边缘计算、智能汽车计算平台等赛道进发，带给合肥许多新的惊喜。

世界经济论坛称，联想集团合肥产业基地，通过部署30多个4IR（第四次工业革命）柔性自动化和数字化用例，实现了45%的劳动生产率提高，55%的供应商质量问题减少。

联宝科技公共事务总监钱莉说，联宝不仅是一家工厂，更是“研、产、供、销、服”全价值链体系，是通过积极自主研发创新而形成的智能制造体系。联宝在合肥、台北、深圳、昆山两岸四地都有研发基地，拥有70多间技术先进的开发实验室，覆盖PC研发全流程，汇聚了2500多位技术人才。

丁晓辉说：“如果给今天联想的制造能力打4分，2011年我们刚刚进入自有制造时大概只有1.5分，那时基本依靠人的组装。即使是SMT（表面贴片）这样比较自动化的部分，虽然设备和现在差不太多，但现在的智能化水平提升了很多，如果给现在的SMT打4分，那时也就2.5分。”

联宝科技智能制造解决方案事业部总经理曲松涛是联宝第一批员工，之前在摩托罗拉工作。他说，2017年杨元庆就提出向智能制造转型，曾几次到车间和他们讨论，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大目标，“离的还是有点远”。

2018年，世界经济论坛公布了首批“灯塔工厂”名单。2019年，杨元庆再次提出，根据集团的3S战略（智能物联网、智能基础设施、行业智能，英文均以S打头），联宝要用3-5年打造“灯塔工厂”，成为“新联宝”。

杨元庆说：“新联宝一定要成为‘联想智造’的试验田，‘智造’在这里开花结果后，整个联想向服务的转型会更有说服力。”

曲松涛说，联宝今天能成为智能制造的排头兵，固然和杨元庆的要求有很大关系，但更为根本的，还是客户“多品种、小批量、定制化、快速交付”的需求逼出来的。

“如果我们不自己跳进去，是不可能真正学会游泳的，那就还要依赖代工企业替我们游。他们的天花板就是联想的天花板。”

我在联宝现场才真正体会到，笔记本电脑的制造是如此复杂。

首先，客户需求是“885”，每天8000多笔订单，80%是定制，且都是少于5台的小单。每年生产300多种新产品，加上订单个性化配置，总产品类别可以达到20万种。“这种复杂的个性化，要求产线像乐高玩具一样能随时灵活调整，就像自行车后座上有个按钮，一按，车座就可以调高，或左转右转。”

其次，不同时间的订单波动性很大。“可以这样理解，全年订单的40%多落在4个月里，这些订单的60%又集中在每个月的后半月。而且集团还会说，最后三天必须做出40万台。这对峰值能力有超高要求。联宝现在一天最高可以做到20万台，一条线极限的生产节拍（工位停留时间）可以做到10秒，正常是12秒到15秒。”

第三，物料复杂。一台笔记本电脑有1800个零部件左右，而一台手机不到200个。联宝现有68条生产线，1小时内要调度2000万颗物料，每天要调动3亿颗物料。大到显示屏，小到导热硅胶、缓冲垫圈，从入料立体仓库开始，都要事先安排好快速移动的路线，才能在正确的时间精准匹配到不同的产线，无缝对接。物料供应商多达几百家，只要有一颗螺丝钉出现问题，电脑就无法出厂。

最后，从接到订单到交付，时间要求很紧，一般要在72小时之内完成。

如同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联宝今天也还没有完全走完，比如还没有做到从客户订单到生产工单直接连接。现在是通过中间的智能计划系统进行转换。这套由联宝与联想研究院共同开发的名为“闪电”的智能排产系统，可在90分钟完成18万笔订单的分解，而之前每天要靠七八个经验丰富的排产员和厂长、组长一起，在车间里早晚两次排产。“闪电”新增了不少影响排产的因子，总共有47个，而排产时间比过去压缩了几十乃至上百倍。

智能排产只是智能制造体系的其中一个环节。从自动化到数字化再到智能化，从订单到交付，从 IT（信息技术）到OT（操作技术），从研发到制造，从内部到外部供应链，一切都要打通，才能锻造出同系混产、快速换型的强大柔性响应能力。

杨元庆不止一次说，合肥是一块风水宝地。正是通过联宝和联想研究院的通力合作，联想长出了自有制造、智能制造的新能力，已经能够实现需求预测、智能排产、智能制造、智能化质量管理、智能物流、绿色低碳等多维度的管理目标。基于这种能力，联想开始帮助千行百业进行数字化、智能化转型，这也是联想自身从制造到服务升级的重要一步。

3月7日，我在北京采访杨元庆时，他举例说：“如果南美洲的天气变化影响到了物流和交付周期，联想中国工厂第一时间就能得到系统计算出来的更新的智能排产方案，辅助进行决策。联想还跟供应链上下游的2000多家企业建立了数字化协作平台，信息共享，协同决策。因为有这套高效灵活的全球供应链管理体系，即使在2020年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也保障了生产不间断、供应不掉链。”

中国供应链的韧性背后，数字化韧性和智能化韧性功不可没。

第三幕：栽树，浇水

在联宝向智能制造的目标不断超越时，合肥“工业立市”的节拍也渐入佳境。

随着以京东方为代表的显示产业崛起和以联宝为代表的智能终端腾飞，合肥提出了“芯屏器合”的产业发展思路（器是装备制造和工业机器人，合是人工智能和制造融合）。为解决“有屏无芯”的矛盾，开始积极布局半导体产业。

2015年5月，由合肥建投与台湾力晶集团合资的晶合集成公司成立，投资128亿元，初期主要产品为驱动IC。2017年10月，晶合集成12英寸晶圆制造基地建成投产。

2016年，合肥又与兆易创新合作，启动了总投资1500亿元的合肥长鑫动态存储芯片基地。2019年9月，合肥长鑫12英寸晶圆厂投产，10纳米级8GB DDR4亮相。

这些龙头项目又带动了半导体材料等业务的成长。2019年12月，奕斯伟COF卷带项目在合肥量产。COF卷带是连接半导体显示芯片和终端产品的柔性线路板，此前只有韩国、中国台湾少数公司可以生产。

2020年，合肥GDP突破万亿，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占规上工业比重达到51.6%。

我在与合肥发改、工信、商务等部门的交流中，几乎每一位官员都说，合肥产业发展的一条重要经验就是“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从2005年到现在，合肥有四任市委书记，每一任都高度重视具有战略性、前沿性、带动性的新兴产业的发展。电子信息、生物医药、光伏新能源、新能源汽车、离子医学中心……一棒一棒次第展开，从不动摇。

例如，在晶合新产品的爬坡期，遭遇了很大困难，有人甚至提出“如果还是不行，干脆换个新赛道”。时任合肥主要领导花了几个月时间消化吸收相关知识，最后决定让国有资本继续支持，直到干成。长鑫也遇到过很大压力，政府调研后提出，“先建一条实验线，看能不能跑通”。最终做成了，大基金也投资了。

蔚来汽车和合肥结缘的故事已经广为人知。特别是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初蔚来资金链近乎断裂时合肥注资蔚来，其眼光赢得了普遍赞叹。

一位了解事情经过的人士说：“李斌在最难之时，走投无路，经安徽省国投领导介绍，和合肥市主要领导对接了融资意向。仅一个多月，双方就签订了框架协议，并计划2020年4月签正式协议。当时组织上已经明确市委领导将会转岗，如果怕风险，他可以拖一下，自己不拍板，等后任拍板。但他依然决定签字。他说：“蔚来生病了，进了ICU。需要打一针。如果现在来一针，可能还能出ICU。如果晚一点打，就会昏迷过去。所以，这一针要早打。”

在合肥注资蔚来的仪式上，李斌说：“蔚来从ICU到现在，离不开合肥政府的支持。”

在选定的产业赛道上，一棒棒接力，而不是换个人就换条道，这才有了合肥前后衔接的产业大道。当然，有些说法会进行微调。比如现任领导说，过去讲“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战略性产业要长期投入，前人栽树，还要后人浇水，才能长成大树。

2021年6月，央视《对话》节目上，合肥市委书记说：“‘新官不理旧官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容易把外商打成‘内伤’，把内商打成‘重伤’。”他还说，合肥不是“风投”是“产投”，不是“赌博”是“拼搏”，赌博是有今天没明天，拼搏是抓今天赢明天，赌博靠的是手气，拼搏靠的是手艺。

“合肥投什么？就是符合产业发展方向、符合国家政策导向的‘两向’新兴产业。”

第四幕：相互成就

从2011年联宝基地开工，到2012年12月第一台产品下线，2013年营收破百亿，2017年成为合肥首家营收突破500亿的企业；2020年营收1016亿元，成为合肥首家“千亿工厂”；2021年成为安徽首家外贸超百亿美元的企业……联宝，无愧为合肥之宝，安徽之宝。

这12年，联宝成就了一家世界级智能制造企业，不仅为合肥贡献了可观的产值、税收和就业，也助力合肥在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5G等前沿技术的探索中走在全国前列。

2010年之前，安徽PC年产量不足10万台，PC从未作为主要工业品被列入合肥及安徽官方的统计公报中。今天联宝每年的三四千万台产量，让合肥成为全球PC行业的重镇。2022年，联宝实现进出口总额121亿美元（约合839亿元），占合肥全市（3610.9亿元）的1/5左右。

从2011年到2021年，安徽电子信息制造业产值从不到600亿元增加到近5000亿元。在新一代电子信息产业集群的形成中，联宝做出了突出贡献。

自落地合肥起，联宝持续推进本土化产业链发展，鼓励上下游供应链企业在周边建厂，目前已有70余家上下游合作伙伴落户合肥，贡献年产值超过140亿，提供各类就业机会超1.6万个，形成联宝的“4小时产业圈”。相当一部分电脑机构件、风扇、转轴及相关电子元器件的配送时间都在4小时之内，60%以上的直采机构件可实现本地供应。

我和联宝供应商春秋集团（合肥）制造基地的总经理熊先军做了交流。他说，没有联宝，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联宝基于工业互联网技术建立了“供应商质量管理云平台”，在“春秋”这样的供应商端部署了边缘计算设备，收集并监控600多种关键工艺参数，同时构建基于NLP（神经语言）的专家系统，通过分析过去5年容量高达1300GB的问题日志，生成了300个失效模式，对于质量问题可以秒级定位到根因，并推送改进措施。平台向各级供应商开放，能实时看到供应商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表现，提前把控质量，一旦哪个环节出问题，可以随时沟通调整。

2018年联宝发生了一次股权变动，仁宝退出。合肥政府支持合肥产投承接仁宝股权，资金在两三个月内就到位了。政府还提出，2017年联宝做了500亿元营收，能不能再造一个联宝，冲击千亿营收。

2020年5月，合肥新任市委书记上任伊始就到联宝考察。他对杨元庆说，疫情让一些容易的事情变得不容易，这些问题政府来帮你解决，同时疫情中也有商机，联宝能不能牢牢抓住、冲千亿营收？

2020年12月29日，载满3025台笔记本电脑的最后一辆物流车顺利发货，联宝的年度销售收入突破了1000亿元。

杨元庆说：“疫情催生的在线教育、在线办公、在线零售等‘宅经济’，为我们带来了新一轮的发展机遇。在合肥政府的帮助下，在极短时间内，联宝建成了云海新园区并顺利投产，扩产了产能，跑出了安徽‘加速度’。 ”

这次我在合肥几个政府部门的采访，一方面听他们介绍产业发展经验和打造科大硅谷等最新举措的情况，一方面听他们讲如何助力联宝继续发展。比如科创热潮在合肥蔚然成风，但一些中小型科创企业限于财力约束，不可能先做重资产的投入。他们说，能不能发挥联宝在灵活生产方面的优势，为这些科创企业打造一条中试线，帮助中小企业完成中试、产品打样等任务？政府先来投入，托底。

从最早引进龙头项目带动产业链发展，到今天打造创新生态，让中小企业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前行，合肥正在抒写科技创新的新篇章。

合肥和联想的12年，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12年。这也是一种有中国特色的缘分，一边是坚持生产线创新、不断释放正外部性的龙头企业，一边是有企业家精神的产业官员。企业是抓手，生态是终局。在这个过程中，合肥和联想互相带动，互相成就，都实现了高质量发展。

合肥和联想的这段故事也说明，企业家精神不仅是企业的灵魂，也是一座生气勃勃的城市的灵魂，社会的灵魂。一个具有创业精神与创新意识，不断自我超越的的社会，才是欣欣向荣、充满活力的社会。

我设想，再过12年，或者更久，当中国真正成为创新驱动的制造强国，当这段历史的参与者、创造者们聚在一起回首往事，一定可以彼此祝福——

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不负彼此，相互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