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论（十四） 致知（五）哲学旁议 一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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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伟教授在“哲学的危机”中指出：真正令人忧虑的是，当哲学越来越向着一个“学科”发展的时候，这并不能使哲学成为科学，哲学作为科学的那部分功能已经剥离于哲学之外了，而哲学作为哲学的那部分功能却大大萎缩了--哲学不再是时代精神的精华，这才是哲学的真正危机。与危机相对应，张教授提到：如果科学解释世界的方式足够了，那么有科学足矣，我们真的不需要哲学了；如果科学解释世界的方式不能令人满意，那么我们还需要哲学。

吴晓明教授在“哲学与我们的时代”中指出：哲学是思想的事情，而思想是这个时代的当务之急**。**思想的最大阻碍是“外部反思”，即作为忽此忽彼的推理能力，从来不深入到事物的内容本身当中去，但它知道一般原则，而且知道把一般原则运用到任何内容之上。通俗而言，外部反思就是形式主义或教条主义。

哲学是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如何开启当代的思想？吴教授引用陆九渊的名言：收拾精神，自作主张，并指出哲学批判的方法：澄清前提，划定界限。

显然，两位教授都认为时代需要哲学的革新，哲学家不能安居于象牙塔中，对时代和思想视而不见。哲学作为人类思想的监护者，应当把属于科学的东西放心地交给科学，并时刻关注科学的进展；应当识别以科学为名的言与行，划定其界限：科学的视野限于人类对世间万物的俯视。

三视角定义的根本性，使得“科学解释世界的方式足够了”这一判断不会成立！人的相处、人类命运都不是科学的范畴。人类仍然需要哲学：监护人类的思想，思考人类的命运。

皇帝的新装

故事出自《安徒生童话》。我们借用这个故事，来指出“学科”的封闭倾向（社会学领域的自有问题），并试图克服之。

故事中的皇帝、大臣、群众等人，撒谎的动机是避免损失，即可预见的惩罚，这一动机可以自然地延伸为可期待的奖励。“撒谎”是一种强烈的行为，有利于加强故事性。现实社会中更加常见的是：人们可以将“谎言”弱化为“部分隐藏”或“有意无意的忽略”。以法律为例：法律体系的复杂化势不可挡，这一趋势既是社会发展的正常要求，同时也是从业者隐约有利的方向。从业者只需选择性无视这种增高门槛的行为即可，并且可以冠以学术之名。

 上述情形可以扩展到几乎所有行业：由于“学科”的划分，专业性的增强，评论逐渐成为一项专业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固化在了“学科”内部或近邻。评论者是利益相关者，必定形成正反馈，即行业的自我增益和自我实现。这种“正反馈”即为“新装效应”。

上了车的人希望到站之前车门不再打开，进了“圈子”的人希望自高门槛阻止后来者；圈中之人抬高前人身价以便自抬，圈外之人要么表达同意以求认同进入，要么被圈子所占有的话语权禁言。“圈子”是一种社会生态，意味着人员和能力的固化，意味着走向它的消亡。正反馈必然加速达到行业本身的限制，完成行业的生长周期律：走向自我的反面。“反者道之动”、“过犹不及”、“否定之否定”，其中应当包含了“新装效应”的贡献。

“新装效应”造成“圈子”，再进一步就是阶层的分化甚至固化，进而导致阶级对立。学术可能走向它的反面：阻碍学术；行业可能走向它的反面：封闭枯萎；机构可能走向它的反面：“养寇自重”；政策可能走向它的反面：祖宗之法…。

历史和现实中，“走向反面”的情形不胜枚举，反例倒是少见。“不杀言官”的初心是畅通言路，但逐渐演变成了言官们的成名之路；毕业论文的初心是检验教学质量，但“答辩”成为一种权力，代写、有偿发表成为服务；“查重”的初心是防止抄袭，但“知识的付费”渐渐沉重，“去重”成为一种专业。所有的演变都在背离着初心，于是大学成了垃圾论文/著作的主产地。“民主”成了各执己见的争吵；“自由”给了人们为反对而反对的借口；“言论自由”可以成为话术和晋身之阶；所有以活力为目的的金融创新，都可以成为诈骗；“协商”可以成为密谋；“集中”可以成为一言堂；“计划生育”可以成为罚款；宪法赋予的“持枪权”可以成为暴力的许可…。

或许此刻才可以领会儒家“中庸”、“知止”的含义：过犹不及，可以了解道家“无为”的要求：加入争论只会得到更加无序，无扰才是观察的方法；可以领悟佛家的“三句义”：佛说什么，即非什么，是名什么，当某事被谈论的时候，已非其事。

正如张志伟教授所担忧的，哲学不再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如果哲学只是思想的考古，那么哲学学科的“新装效应”就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可能成为本学科仅存的意义。哲学失位，则必群魔乱舞，确如吴晓明教授的观点：哲学是思想的事情，而思想是这个时代的当务之急。那么，当代哲学如何找回定位？

黑格尔说：哲学就是哲学史。哲学应当审视全部哲学思想（重心在这些思想的渊源和作用），知其所以然。但这只是基础，哲学必须是当代精神的精华，并且看护人类的思想。何谓当代精神？当代社会现实中所隐现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脉络；如何看护？科学“观世界”，把握社会思潮，或许可以消解其中的恶意。当论据基于谎言，当谎言成为论据时，道德和法律都是作恶的工具。

哲学应当首先自省，审视“新装效应”在本领域的影响，回归真实。其次，把握哲学史（哲学史不等于哲学的历史，哲学史是思想史），观其大略，知其所以然。其三，理解科学眼光下的世界，不懂科学，就是寓言中的“盲人”。其四，审查社会学科的根基和所用概念的前提、应用场景，防止理性的滥用。其五，审视知识之树，让知识各安其位，担当人类知识的管理责任人，并标注“不知为不知”。

上一节对科学进行了祛魅。本节尝试旁观哲学史：从不同的视角（思想和现实）把握哲学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