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人：学会与自己的“和谐”，分离就不再是永恒的命题_风闻

■ 本期特邀毒叔****■****

■赛人****■****

我是赛人。感谢大家来到《四味毒叔》。2022年中国电影最重要的一个核心的词就是分离，甚至2022年中国的国计民生、这一年的现实，这365天每分每秒的现实最重要的一个词汇就是分离。

之前我们讲过分离的片子（点击查看往期相关节目: 赛人：2022年，这些香港导演如何在大陆叙事中讲述“分离”？ 赛人：2022年的中国电影，用一个词概括就行了  赛人｜看这些电影，都在讲分离）

最后我想讲的是，杨荔钠导演的第三部故事片《妈妈!》也是在讲分离，我觉得《妈妈!》的最后一个镜头实际上就是母子两人共同向我们告别，共同与我们分离，她们两个好像到了海边去了，拍得非常美，我一直认为这个镜头就是母女两个人走向大海，去拥抱一个更未知的事物，未知的事物是什么呢？就是死亡。死亡也许没那么可怕，所有人都要去死，说明这件事不可怕。人人都要去死，千百年来死了多少人，是不是？

杨荔钠以前也是演员，最早跟贾樟柯导演合作的《站台》，她在里面演的女二号。她后来做纪录片导演，自己也拍了春之三部曲，第一部电影叫《春梦》，第二部叫《春潮》，《妈妈!》这个片子本来的名字叫《春歌》，春天的歌声，后来改名叫《妈妈!》了。我觉得起码从商业考虑上来讲，“妈妈”这个名字比“春歌”这个名字更能够吸引观众到电影院去看这样一部优美的、深层的、隽永的影片。

但我还是要提醒观众注意的一点是什么？《妈妈！》讲的是阿尔茨海默症，阿尔茨海默症典型的症状之一就是记忆的消逝，但整个电影讲的是记忆的重现，她不停地想到她小时候做的事情，阿尔茨海默症仿佛让某种记忆更加闪闪发光了，这就太有意思了。这个病灶并没有让我们的记忆消亡，但阿尔茨海默症的记忆会让人更难受、更难以去面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更难以面对自己的余生。奚美娟演的角色60岁了，接下来正常的话也许活个30年，现在90岁的人多得很，起码活10年15年，我觉得她的状态还是挺好的，但是她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

很多人提到《妈妈！》这部片子跟张艺谋的《归来》很相像，张艺谋的《归来》也是讲在文革的时候，女儿把爸爸告发了，这里面的是爸爸敲门，女儿不开门，整部电影讲的就是这件事情。爸爸在外面受尽了饥寒交迫，或者说受尽了侮辱回到家这个温暖的地方，敲门女儿没有开门。她为此自责，为此不停地做善事，给小区打扫卫生，给图书馆当义工，在老人院里面，她不停地做这些善事去缝合自己的心灵。

其实这部电影与其叫“妈妈”，还不如叫“爸爸”，爸爸现在虽然不在，但爸爸的影子一直在电影当中回荡，挥之不去，萦绕不走。所以这个意义上其实最早的分离从女儿没有给爸爸开门那一刻起，分离的命运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这个命运好像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一直到现在。

其实像《妈妈！》和《漫长的告白》这两个片子，假如其他的片子讲的是我们跟自己身体的分离，一个手前臂离开后臂了，或者说跟父母的分离，还有跟国家的分离，跟地球的分离。跟国家的分离就是《万里归途》，跟地球的分离就是《独行月球》，那些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分离，这些电影都是讲分离的状况。

而《漫长的告白》和《妈妈！》这两个片子讲的分离，它也有一个具体的生命体和另外一个生命体的分离，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比如你们两个好朋友再也不见面了，你有什么原因，或者他病了，或者他跟你闹别扭了，因为你把他老婆抢了，他以后再也不跟你一块儿玩，不愿意再跟你一块儿喝酒了，这也叫分离，它讲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分离。

还有就是《妈妈！》和《海的尽头是草原》讲的是什么呢？都讲了人跟自己的分离，人不能接受自己的过去，或者人不能接受自己的未来，人不能接受自己的过去是人跟自己的分离，人不能接受自己的未来，不相信自己有未来，同样也是一种分离。而《海的尽头是草原》和《妈妈！》就都讲的是的人内心的这种分离。

那谈到《万里归途》这个片子，我其实对饶晓志的电影一直都不太感冒，这个片子也谈不上多么喜欢，但我觉得比他之前两个作品《你好，疯子！》和《无名之辈》要好一点。虽然有的地方也不对劲：有个拍尸体的镜头，人炸了分成两截了，但地上太干净了，看不到肠子，看不到血迹，炸开以后，地上肯定会很脏了，血会溅得到处都是，但这个地太干净了。

《万里归途》讲的是中国撤侨这件事情，中国人和自己的祖国的暂时的分离，因为那个虚拟的国家出现战乱，他们想要回到中国。但这部片子里面提到的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谎言”，张译和王俊凯他们两个人带领一帮侨民离开战地去和平地区的路上，他们不停地在说各种各样的谎言，当然他们当时的谎言是有善意的，但在这部电影里也有非善意的谎言。那么《万里归途》其实建立了两个谎言系统，一个就是张译和王俊凯善意的谎言，还有一个系统是恶意的，当地的那个很邪恶的军政府头领就满嘴谎言，他玩的俄罗斯轮盘赌，他的枪里面其实没有子弹，但他靠这个东西来建立自己的威严，建立自己的一种管理秩序。其实我要提醒大家的就是，一定要注意到《万里归途》的谎言，谎言是这部电影当中一个重要的叙事推动力，也是它最终的表达。

季羡林老师说过一句话，以前讲的和谐社会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和谐、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但北大教授季羡林老师说更重要的和谐是什么呢？是人跟人自己的和谐。你要接受自己，认可自己，觉得自己的平凡也很好，一些不能实现的东西也无伤大雅。也许这也是我在2023年对大家的祝福，学会跟自己和谐吧。我们也希望2023年，关于团聚和相聚的东西多一点，不管你自觉不自觉，你的作品其实都是时代的产物。

那么关于“分离”的电影我们就讲到这么多，感谢大家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