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智库眼中的乌克兰战争（上）_风闻

乌克兰战争即将打满一年，很多网友一直催我写分析，不过我都没动笔。因为战争尚未结束，这就意味着在媒体、自媒体上看到的所有内容都是经过刻意加工的，不仅仅是故意夸大或者掩盖的问题，我们能接触到的每条推特、每张图片都属于信息战、认知战、心理战的一部分。缺乏完整的、不带政治和感情色彩的数据，就无法做出相对客观的分析和评价，所以还是多看少说为妙。

去年年底，应知识星球星友的要求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海外关于乌克兰战争评价的文章，找到两篇质量比较高的报告，一份是美国国会研究局9月14日更新的《乌克兰战争的军事与情报》，另一份是英国皇家联合军种国防研究所（RUSI）11月30日出版的《2022年2月-7月乌克兰常规战争的初步教训》。

前者是美国国会图书馆下属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针对国家决策相关的事项向国会议员提供独立研究和分析，属于无党派的国会智囊团。后者是拥有191年历史的老牌军事智库，总裁是肯特公爵，副总裁是前美国陆军上将彼得雷乌斯，董事长是英国前外交大臣威廉·海格。

尽管两者都无法避免站在西方的立场上叙事，但这两份报告相比其它西方宣传还算是客观的，因为：一能接触到原始、真实的战场数据，二需要为决策者提供中立的情报和分析，三英国报告4位作者中的2位是前乌克兰中将，分别担任国安会第一副主席和总司令助理，直接参与了乌军的战略决策，另2位英国情报专家在2022年6访乌克兰大量接触了乌克兰军方和情报系统的各级人员。

就像RUSI报告开篇所言：“许多人就这些问题公开作出的判断缺乏对乌克兰作战规划和决策的数据支持或洞察力。那些现场视频展现的具体战场活动只是宏大战术与战役场景中的碎片。关于俄军作战能力的陈述都是基于双方的宣传材料，而乌军行动、部署、决策的细节却鲜为人知。这样的分析很容易得出错误的结论。为了确保那些需要从冲突中吸取教训的人拥有一个坚实的（战场态势）基础，本报告的分析基于乌克兰总参谋部2022年2月至7月的真实作战数据。鉴于大部分内容的原始资料尚不能公开（例如乌军的损失），但被提供给作者用于评估并得出结论，请将其理解为证词而不是用作学术研究（没有引用）。鉴于操作安全的要求，它必然是不完整的。”

所谓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不论西方政客表面上怎么说，在做政治交易前都需要了解战争的真相，尤其是那些对军事并不熟悉的议员们，这就是这些智库和报告存在的意义。我把这两篇文章编译了一下（插图是我加的），美国报告主要陈述了战争头半年的发展进程，英国报告则从西方角度为乌克兰和北约总结了经验教训；这同时也是了解西方顶级智库如何进行分析研究的良好范例。本文分上下两篇，上篇为美国报告，下篇是英国报告，我个人的解读写在下篇末尾。

《乌克兰战争的军事与情报》- 美国国会研究局 9月14日

战前准备

2021年10月中，社交媒体和新闻开始报道俄军正在俄乌边境和克里米亚进行大规模兵力调动。自2014年起俄罗斯在边境沿线新组建了2个集团军：西部军区的第20集团军和南部军区的第8集团军，以协调指挥前线部队。第8集团军还负责指挥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宣布独立地区的地方武装力量。

俄军从全国各地抽调部队增强前线实力：中央军区的第41和第2集团军进入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东北部边境地区；西部军区第1近卫坦克集团军和第6集团军进入乌克兰东部边境地区；南部军区第49和第58集团军进驻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南边境地区；东部军区第35和36集团军及第29和第5集团军部分被部署到白俄罗斯；精锐的空降兵、海军步兵和特种部队则遍布整个前线。

> 2022年1月26日俄军部署

美国政府估计到2022年2月开战前，俄乌边境、白俄罗斯和克里米亚一共集结了15-19万兵力，120个营级战术群。俄军配套齐全，包括了防空系统、炮兵、伊斯坎德弹道导弹系统、电子战系统、支援和后勤系统以及空天军的各类战机。

2月21日，普京宣布俄罗斯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人民共和国独立，其所辖范围包括这两个乌克兰州的全境，也就是整个顿巴斯地区，但当时大部分土地仍在乌克兰控制之下。随即普京表示将派遣“维和部队”进入上述两地区防止乌克兰计划中的入侵和破坏企图。

> 卢甘斯克、顿涅茨克和克里米亚位置

战争开局

2月24日，在拜登政府、欧盟和北约警告多月后，普京发表电视讲话宣布俄罗斯部队进入乌克兰展开“特别军事行动”，其目的是保护俄罗斯族居民、乌克兰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数小时后俄军开始空袭和导弹打击乌克兰关键性目标，包括后勤枢纽、海军基地、指挥控制中心、防空系统和重要基建设施。五角大楼评估开战首日俄罗斯发射了超过100枚导弹（包括伊斯坎德M、空射和舰射巡航导弹）。

西方军事观察家相信俄军的最初战略是夺取制空权，削弱乌克兰的防空体系，破坏乌军协调防御与反击的能力。但第一波打击在持续时间和规模上都相当有限，远低于预计水平。特别是俄空天军未能有效压制敌方的空军和防空系统，可能是因为不愿行动以避免损失，或者是能力不足。首战乏力令乌军得以迅速反应，其表现超出了大多数观察家的预料。

战争第一阶段，俄军实施了快速突击、多向对进的战法，在空袭之后地面部队沿着4条轴线展开进攻：

1、分兵两路从白俄罗斯南下突击首都基辅

2、从别尔哥罗德和库尔斯克地区分别指向哈尔科夫和苏梅

3、顿巴斯地区向西的有限攻势

4、从克里米亚北上赫尔松

> 2月28日乌克兰局势

基辅是这一阶段的首要目标，俄军以轻装的空降兵、特种部队和侦察单位打头阵，从白俄罗斯长驱直入，数日之内就抵达基辅西郊。空降兵展开了一次冒险的突击行动，抢占了安东诺夫国际机场，以快速机降大量后续部队包围并占领基辅。但乌军反应迅速，投入重装部队击退了俄空降兵，造成俄军重大伤亡，击落多架直升机。

> 基辅2月25日-3月3日形势图

除了基辅进攻受阻，俄军在第一阶段取得了全线进展，尤其是在克里米亚方向到3月2日就迅速攻下了赫尔松市，随后兵锋转向亚速海沿岸的马里乌波里。分析师认为南线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投入了南部军区所辖俄军最精锐、装备最现代化的部队，后勤支援也最顺畅，因为可以利用克里米亚地区的铁路网。

在其它战线，俄军也取得了缓慢但持续的进展，试图包围而不是占领主要的中心城市，包括苏梅、哈尔科夫和切尔尼戈夫。但后勤和其它方面的原因很快令俄军停滞不前。

尽管乌克兰到2月25日才宣布总动员，俄军从战争一开始就遭到了坚决抵抗，因过度扩张而产生的众多战术缺陷被乌军利用进行了有效的伏击和反击。俄军的战术非常单调，合成化不高，不同单位间缺乏协同作战，对乌克兰的抵抗毫无准备。总体看俄军的训练和专业性都远低于预期，即使是精锐部队也是如此。例如轻装的空降兵向城市区域进攻，然而他们并未接受过城市攻坚训练，也没有针对性的装备，最终因得不到重装部队支持而损失惨重。

在很多情况下俄军装甲部队进攻时都得不到步兵支援，而国民近卫军往往单独或在俄正规军前方作战，相互之间严重缺乏协同沟通。俄军各单位间经常使用非加密通信，甚至会使用民用通信器材，使得战场形势更加混乱。

俄军拥有压倒性的炮兵和空军优势，但在第一阶段并未充分发挥这些系统的作用，可能是因为低估了乌克兰的抵抗水平，也可能为了避免对民用目标造成附带损伤，这对争取当地居民支持俄罗斯出兵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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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军和乌军的作战表现分析

【 俄军表现 】

虽然俄军在第一阶段横扫乌克兰北、东、南三线，其作战表现却比绝大多数观察家和分析师估计的更差（包括乌克兰的政治军事领导层）。报道反映俄罗斯军政高层对俄军进展之缓慢及乌军抵抗之激烈都非常吃惊。很多俄军部队对进入乌克兰作战几乎没有准备。被俘的俄军士兵以及截获的通信显示，相当多的单位直到出击之前都不知道他们将进攻乌克兰。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艾薇儿·海恩斯3月份向国会报告：“我们评估莫斯科低估了乌克兰的抵抗能力和俄军内部所面对的挑战，包括不当的作战计划、士气和后勤问题。”

俄空天军在最初的空袭后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地面部队得不到空中支援和掩护，对乌克兰西部基础设施和重要目标的打击主要依赖伊斯坎德-M弹道导弹和从白俄罗斯及俄罗斯境内发射的空射巡航导弹。乌克兰空军始终能在乌克兰西部活动，防空系统也持续击落俄机，挑战俄军的制空权。

> 乌克兰机场和基础设施分布

俄军的后勤问题制约了所有战线的攻势，部队补给很糟糕（例如一些缴获的俄军食品已经过期无法食用），前进步伐超过了后勤支持的极限，无法同时在多个方向展开进攻。乌军显然将伏击俄补给线摆在了优先位置，加剧了俄军的后勤困难。

在战役和战术层面俄军的指挥控制都面临挑战，俄军甚至没有统辖整个战区的战役指挥，每个集团军和每条进攻轴线都各自为战。俄军指挥员也对进攻乌克兰缺乏准备，军兵种之间（例如空天军和国民近卫军）缺乏协调。糟糕的通信系统令情况更糟，高层级的指挥官不得不尽量靠近前线指挥，造成相当大的伤亡。

【 乌军表现 】

尽管乌军规模较小，质量和数量都处于劣势，但表现出令人惊讶的、远高于俄军的作战弹性和适应性，更善于适应不断变化的战场条件以寻找俄军的失误和弱点。乌军更高的征兵和动员水平及西方提供的援助与训练也让他们获益匪浅。

在第一阶段乌军进行战略收缩，让出国土吸引俄军深入，拉长了俄军缺乏保护的补给线。乌军采用了分散的指挥结构，允许每个作战司令部根据战场情况灵活指挥。乌军展开游击战不断袭扰俄军补给车队，分割孤立并消耗俄军各单位，使用TB2无人机进行目标指示和攻击，以炮兵火力阻止俄军推进。各类便携式反坦克和肩射防空导弹系统非常有效地摧毁了俄军的装备。

【 俄罗斯可能的意图与期望 】

对于俄罗斯进攻乌克兰的目的和计划，分析人士认为俄方的期望和决定是基于错误的政治假设，并将这些不切实际的目标和时间表强加给军方。这反过来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俄军准备不足、表现不佳。

2月25日，五角大楼评估俄罗斯在乌克兰投入了全部兵力的1/3，计划对乌克兰政府实施“斩首行动”，像2014年占领克里米亚一样依靠精锐部队快速夺取关键要点。这项战略基于这样的假设，即乌克兰军队效率低下，政治领导层很容易被颠覆。中情局局长伯恩斯3月份在国会情报委员会作证，普京“相信他的军队完成了现代化，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迅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在每个方面都被证明是错误的，在过去12天的冲突中这些假设被证明存在严重缺陷。”

分析师认为普京和其它俄罗斯高官做出这样错误的判断部分原因是情报系统很糟糕，而且下级只提供对俄罗斯有利的信息。负责谍报和反间谍的联邦安全局夸大了其对乌克兰的影响力及在乌克兰间谍网的能力，让俄领导人认为基辅政权的更迭将非常迅速。此外莫斯科存在一个相对较小的顾问圈子，包括夸大俄军实力的国防部长绍伊古，对普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促成其不切实际的决定。

2022年3月到5月

从3月初开始，俄军逐渐认识到乌克兰的抵抗现实，开始对军事行动做出调整，包括不同单位之间加强协调，更大程度地尝试合成编组作战，增强空中支援，提高炮兵和火箭炮的火力投射强度。俄军取得一定进展，但人员和装备持续损失严重。

到3月7日，美国官方认为俄罗斯已经将可用的部队近乎100%地投入乌克兰战场。空天军增加了出击架次，不过绝大部分任务中投掷的都是无制导炸弹，而不是精确制导弹药。同时也造成更多损失，包括先进的直升机、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

> 3月22日乌克兰局势

在这一阶段俄军仍然没有集中兵力，而是继续多线作战。在北方俄军试图突破基辅西北和东部的防御。在东部，俄军包围了哈尔科夫，向伊久姆突击。在南方俄军向西南进攻尼古拉耶夫，向东南进攻马里乌波里。每个方向的进攻似乎都在和别的方向竞争有限的资源，最终因为后勤不足、伤亡剧增、缺乏增援和空中支援，所有攻势都停滞了下来。

整个3月中旬，乌军在所有轴线上都展开了反击，阻止了俄军对基辅、哈尔科夫、苏梅和尼古拉耶夫的攻势，并且袭击了被俄军占领的基础设施，包括赫尔松的空军基地和别尔江斯克港，摧毁了很多俄军装备和物资。

到3月底，乌军在基辅周围发起了连续的反击将俄军向后推。观察家发现在无法取得速胜后俄罗斯重新评估了作战目标和战略，将重心转移到控制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领土。

3月25日，俄国防部举行新闻发布会，声称已经基本实现最初的作战目标，将转入第二阶段，行动集中在乌东顿巴斯地区，随后宣布从基辅和切尔尼戈夫方向撤军。

> 基辅3月24日-4月5日形势图

4月4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利文表示俄罗斯正把部队调往东部和部分南部地区，意图包围并消灭乌东乌军。4月12日，普京声明俄军作战行动会持续下去，目标是帮助和俄罗斯不可割裂的顿巴斯俄族居民。不过观察家担心俄罗斯还有更大的中长期目标。4月22日，中央军区副司令明尼卡耶夫中将在接受采访时说俄军希望控制整个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包括一座通往摩尔多瓦德左地区的陆桥。

4月13日，俄黑海舰队旗舰“莫斯科”号在蛇岛海域被2枚反舰导弹击中，随后在拖往塞瓦斯托波尔途中沉没。当时该舰正在执行封锁敖德萨以及向赫尔松西南方向的俄军提供防空保护的任务，它的沉没鼓舞了乌军的士气，也减轻了俄军在敖德萨展开两栖登陆的压力，令乌军可以抽调防御力量投入赫尔松前线。鉴于蛇岛受到乌军无人机、战斗舰和远程炮兵的持续打击，俄军于6月底最终放弃该岛。

4月18日，在对乌克兰全境实施导弹袭击后俄军开始在顿巴斯展开进攻，从伊久姆向南，从北顿涅茨克向西，从顿涅茨克向北，试图三面包围斯拉维扬斯克和克拉马托尔斯克地区的大量乌军。乌军抵抗坚决而有效，俄军兵力不足且采用“添油”战术逐步增兵，因此进展不大，无法突破伊久姆的防线，第一近卫坦克集团军遭到很大伤亡。

在哈尔科夫，乌军实力得到增强，展开反击把俄军推回到边境一线，别尔哥罗德都已经处于乌军远程火箭炮和战术导弹的射程内。

> 4月21日乌克兰局势

俄军从全面进攻转向东乌重点进攻，显示在投入几乎全部作战部队后急需休整和补给。俄军不得不从海外部署基地抽调部队替代和轮换乌克兰驻军，并在顿巴斯地区大量使用私人武装（包括瓦格纳集团）。

俄军停止了赫尔松方向的行动，将下一个重点目标放在马里乌波里。经过数周的轰炸和激战，乌军和亚速营等雇佣军被压缩到亚速钢铁厂区内。4月21日，普京宣布占领马里乌波里，俄军不会进攻亚速钢铁厂，只是围困封锁。5月16日，乌克兰宣布亚速钢铁厂内的乌军残部停止作战，随后这些乌军投降并被撤往俄占区。

> 马里乌波里3月24日-5月17日形势图

在5月9日胜利日前后，莫斯科并没有如外界预计的那样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实施全国动员，美国政府判断普京正准备将战争长期化。俄军持续使用空射远程导弹从俄本土打击乌克兰西部的军工和基础设施目标，以削弱乌克兰的长期战争潜力，但空天军只在乌东地区活动，没有扩大制空权范围。

2022年5月到9月

占领马里乌波里之后，俄军损失过大，无法进行多线作战，不得不集中力量于单一目标，同时巩固已夺取的土地（包括哈尔科夫、赫尔松和扎波罗热地区）。5月中，俄军仍然无法占领斯拉维扬斯克和克拉马托尔斯克，转而攻打北顿涅茨克和利西昌斯克，以占领整个卢甘斯克地区。

> 卢甘斯克5月12日形势图

和开战初期不同，顿巴斯的战斗更加传统、缓慢而激烈，俄军依靠大规模的炮兵和火箭炮火力支持发起钳形攻势，北面从伊久姆出击占领红利曼，多次试图在比洛戈里夫卡附近强渡北顿涅茨克河，但遭到乌军炮兵打击损失很大。

> 5月12日乌军炮击后的北顿涅茨克河渡口

俄方在顿巴斯严重依赖瓦格纳集团和当地武装进行作战，他们承受了高昂的损失，但逐步推进占领了波帕斯纳等要点。乌军没有进行有组织的撤退，而是坚守阵地，让分析师认为其战略是要尽可能消耗俄军兵力。俄军在车臣武装和当地武装的支援下于6月26日完全占领了北顿涅茨克，乌军撤往利西昌斯克。俄军从波帕斯納前出巴赫穆特，以图包围利西昌斯克乌军。乌军随后撤出利西昌斯克，在巴赫穆特和西沃斯克之间构筑了新防线。

> 卢甘斯克6月23日形势图

乌军在北顿涅茨克和利西昌斯克之战中损失惨重，尤其是国土防卫部队和后备役单位经验丰富的志愿老兵。乌军在防御时将机动部队拆分成小部队支持非正规军，进攻时重新将精锐部队集结起来组织反击。国土防卫部队和正规军之间的保密通信和指挥控制存在问题，前者也急需炮兵和重武器的支持。

从5月中旬开始，乌军接收了大批美国和西欧提供的炮兵系统，尤其是M777 155毫米榴弹炮及弹药。乌军的俄式火炮和弹药都已经快消耗光了，国际援助对乌军的持续作战能力至关重要。

到7月份，乌克兰开始收到美制M270多管火箭炮系统和M142海马斯火箭炮系统，极大提高了乌军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美国官员的早期评估显示乌军已经能够熟练且高效地使用这些武器打击俄军指挥、后勤和运输节点。乌军的一大挑战是如何维护、修理繁杂的西方武器系统，它们的制式标准和操作需求各不相同。

7月份，俄军在占领利西昌斯克后暂停了攻势。大多数观察家认为俄军已经耗尽了可用兵力，需要休整、补充、重组部队。除了巴赫穆特和西沃斯克之间的小片土地外俄军在之后的数星期内没有取得任何重大进展，主要精力都用于巩固现有占领区域。俄军的战术是由瓦格纳集团和顿巴斯地方武装袭扰乌军防线，交火后用炮兵和火箭炮压制。开源情报显示俄军士气低落，开始拒绝战斗，在部署前退役或者拒绝接受上级命令。

到8月初整个乌克兰战场陷入僵局，开始发展为消耗战。乌军在俄占区展开了系列游击战和针对俄军指挥员的暗杀行动，打击俄军基础设施、基础和克里米亚的补给中心。这些由乌军特种部队、地方支持者、无人机和导弹实施的攻击动摇了俄军对占领地区的控制权，迫使俄军将更多部队投入平叛和内卫任务。

> 8月10日乌克兰局势

乌克兰准备在赫尔松和克里米亚地区展开反攻的报道已经持续了数月，乌军也开始打击补给中心和第聂伯河上的桥梁，以削弱俄军的补给能力。美国参联会主席米利称到9月8日为止，乌军用海马斯火箭炮系统对常规火炮射程外的目标发起了400次远程攻击，严重迟滞了俄军后勤和炮兵弹药的补给。乌空军还在米格-29战斗机上挂载了美制哈姆反辐射导弹，打击俄军的雷达和电子战系统。

> 7月28日遭到海马斯打击的安东诺夫斯基铁路大桥

面对乌军的进攻准备，俄军从顿涅斯克和卢甘斯克地区抽调大批部队前往乌克兰南部加强兵力。观察家怀疑乌克兰是否有足够的兵力和装备（包括坦克和装甲车）维持攻势，在其它方向是否会因为兵力空虚而遭到俄军反击。乌克兰方面的考虑则是：在赫尔松发动进攻将阻止俄罗斯可能进行的公投进而吞并占领区，冬季欧洲国家因依赖俄罗斯天然气而导致局势复杂化，向西方盟国展示持续的援助可以扭转战局。

【 赫尔松攻势 】

8月29日，乌军在赫尔松地区发起了期待已久的攻势。美国官员认为乌军的行动可能仍然是为了重塑战线，为今后的反攻获得更有利的态势。一些报道指出在美军的建议下乌军决定展开较小型的进攻，以便更灵活地在其它战线同时展开反攻。

9月初乌军在赫尔松前线三个方向都获得了有限进展，俄军在炮兵和空军的支持进行了顽强抗击。同时乌军在哈尔科夫地区也发起攻势，让观察家认为赫尔松的进攻只是佯动，但乌军在赫尔松投入的规模和水平都说明它不是一个次要方向。

【 哈尔科夫攻势 】

9月初乌军在哈尔科夫地区发现了俄军防御的一个弱点，出击夺取了哈尔科夫东南的巴拉克利亚等多个城镇，直接威胁俄军主要补给枢纽 - 库皮扬斯克。俄军主力南调赫尔松，情报和指挥都存在明显的问题，没有侦察到乌军的集结，也无法组织协同防御。俄方防御力量由联邦国民警卫队构成，训练和装备都不足以应付一线作战。

乌军集中了5个旅发起进攻，以坦克部队为先导投入高机动部队迅速突破俄军防御深入敌后，组织伏击狙击俄增援部队。9月8日，乌军已经占领了1036平方公里的土地，俄军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或建立新的防线。同时乌军还在伊久姆和红利曼南方发起进攻对俄军施压，令俄军有遭到包围的威胁。

> 哈尔科夫战局从9月6日到10日的快速变化

9月10日俄军宣布从伊久姆撤军，显示俄军在该地区几近完全溃败。乌军进展如此之快，其指挥部甚至无法追踪到自己部队的位置。乌克兰国防部长列茲尼科夫表示进攻发展超出预期，乌军将巩固并防御重新占领的区域。9月11日，俄军宣布从奥斯基尔河西岸撤出了所有部队，乌军占领了2590平方公里的土地，几乎夺回所有哈尔科夫州被占地区。

俄军的损失和兵员

各方对战争损失的统计差别很大也不可靠，因为仍在战争状态，要确认伤亡的精确数量是不可能的，只能给出一个可能范围。

俄军伤亡 - 俄官方未公布，7月份中情局估计俄军死亡1.5万，8月初美国政府估计6个月内伤亡约7-8万；英国国防部长华莱士在8月声称俄军伤亡8万，死亡2.5万。

乌军伤亡 - 乌克兰官方一直不愿意公布伤亡数字，6月份乌克兰官员称北顿涅茨克战役高峰期每日损失100-200人，8月22日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说乌军死亡9千人。

从开战起分析师就发现俄军最大的弱点之一是兵员不足。俄军由2部分组成，每年征兵两次的义务兵和签约服役固定期限的合同兵。按照法律规定义务兵不得参加实战，除非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实施动员。因此作战部队（尤其是空降兵等精锐单位）和需要更高知识及培训水平的技术岗位主要采用合同兵。

俄军采用分级战备制度，平时兵员保持在满员状态的70%-90%。2012年到2014年间俄军扩大了陆军架构，组建了新的单位但没有扩充兵员。在军费和人力资源不足的情况下希望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更多的作战单位和装备，更少的人员和成本，战时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充部队实力。但实际上新组建的部队兵员更少。按规定每个俄军旅或团下辖2个营级战斗群（BTG），每个BTG拥有700-900名合同兵，如果有第3个BTG将由义务兵组成。但各BTG的实际兵员相差较大，很多BTG只有400-600名合同兵，令俄军机动作战部队的实力受到限制。

俄军在战场上的巨大损失令兵员状况更加窘迫，战争开始阶段就投入了可用兵力的80%。因为俄方宣布这次战争为“特别军事行动”，在法律上无法动用义务兵，可用于增援、轮换或替换的合同兵数量有限。部队从下级单位抽调最优秀的官兵顶替伤亡造成的缺口，下级部队又对它们的下级采取同样的做法（包括把学员军官直接提拔到指挥岗位），如此循环破坏了部队质量。为此俄罗斯不得不采用各种“影子动员”措施，其手段包括：

施压义务兵转签为合同兵

向新合同兵提供更高的工资和签约奖金（达到俄罗斯平均工资的3-5倍），合同期仅6个月

从每个俄联邦区征召至少一个义务兵营，以此为骨干新组建第3集团军

强制征召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当地居民为义务兵（这两个地区不属于俄罗斯联邦，其义务兵不享受俄义务兵相同的法律保护）

更加依赖瓦格纳等私人武装集团展开进攻行动，特别是在顿巴斯地区（私人武装招募囚犯以换取减刑）

这些征兵措施只能在短期内避免宣布全国动员带来的巨大政治代价，很难持续补偿战场上俄军职业合同兵的损失，而且这些措施相互之间存在竞争，对年龄和健康状况的限制也在降低，新兵训练不足，影响部队的战备情况。五角大楼官员在8月29日表示俄罗斯的征兵努力难以成功，在战争开始前俄军一百万的总兵员目标就缺额15万以上。

8月25日，普京签署命令新征召13.7万人，将现役兵员增加到115万。这反映出俄罗斯政府对战争长期化的准备，并为在俄军中整合志愿兵和顿巴斯民兵部队提供了法律工具。

前景

战争进行了六个月，看不到任何政治解决或者消除敌意的希望。观察家们都怀疑俄罗斯是否还具备足够的军力实现他们的战略目标，乌军是否还能在这个冬天继续作战，对双方来说最关键的问题都是如何高效地获取和部署有限的人员和装备资源。

俄罗斯相信到了冬天会有利于他们获得主动权，普京在打赌俄罗斯经济不会受到国际制裁的影响，因为欧洲能源价格的上涨对乌克兰的国际援助将会减弱。俄军的坦克、装甲车、火炮系统都遭受到很大的损失，不得不从库存中调拨老式装备投入战场。

> 俄军开始大批启用封存的老式T-62坦克

观察家们更怀疑的是俄罗斯为先进武器系统获得关键元器件（如芯片）的能力和库存，以及中国、印度等国家是否愿意冒险帮助俄罗斯。缴获和摧毁的俄制武器显示出俄罗斯是如何规避出口管制和制裁的，它们大量使用了民用技术和元件。当俄罗斯领导层认为军事成果不足时，或者为了展示实力，他们有潜在可能性动用核生化武器，不过中情局局长伯恩斯说尚未看到俄军动用这里武器的迹象。

西方观察家对乌克兰的情况比较乐观，随着乌军重新夺回各处领土，俄军不断撤退，形势对乌克兰更有利。虽然乌军缺少装备，他们展现出了高水平的作战能力和战术灵活性。当乌军的作战中心从顿巴斯转移到南方后，乌军需要得到持续的援助，包括装备、弹药、高水平的志愿人员、武器维护修理方面的支援和人员的训练，以补充战场损失并转向北约装备体系。美国国会将继续关注乌克兰战争的动态，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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