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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运即我运-01-18 16:30
《暴力天使》
(特别强调:本剧情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切勿对号入座。)
1
港湾内的潮水泛起涛涛波浪,阵阵阴风裹挟着船笛声,飘向人头攒动的都市。
夜幕下的态悲市灯红酒绿,霓光斑斓,形形色色的人来往其中,有的醉生梦死,有的彷徨若失,有的嬉骂怒笑,有的流浪乞讨……
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在两辆路虎的护驰下穿过喧闹的街市,行驶在一条幽寂的小路上。
忽然间一名披麻戴孝的小女孩闪出来,迫使车队在她身前半米的距离刹住了轮子。
车灯打在女孩的脸上,她的神情坚定而无畏。
车门啪的一声推开,两辆路虎车内立刻冲出几名黑色着装的壮汉,将这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围在当中。
一黑衣人压低着声音,恶狠狠地问:“你要做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一直目光淡定地直视着斜后方的那辆凯迪拉克。
啪嗒一声,凯迪拉克的车门终于推开,从车里出来一个人,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洋男人。
他穿着一身艳红色西装,形体较为瘦矮,一头卷毛半长发,尖尖的下巴没胡须,看上去大约近四十岁的年纪。
西洋人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小女孩走来,那皮鞋声在夜静之下听起来格外清脆。
众黑衣人闪开身位,把他让至小女孩面前。
女孩对西洋人问:“你是无相圣神?”
西洋人对女孩一番鹰视狼顾,微微咧起的嘴角使他的笑容显得无限狡诈。他随即对女孩反问:“何事求神?”
女孩:“我要定寿材。”
无相圣神蹲在小女孩面前说:“孩子,你该去寿材店。”
“我买的是活人葬……”女孩说。
无相圣神挑了一下眉毛:“哦?那你要投哪块牌呢?”
女孩将一枚硬币和一封信交到他手中:“请代投涅槃天使。”
无相圣神掂了掂手里的硬币:“一元钱?”
女孩:“已是我在饿死之前能拿出的全部。”
无相圣神昂然自得的点点头,起身说:“我会为你代投的,祝你如愿……”
话落,他便转身和手下人上了车,小女孩让开身位,车队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渐渐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一小时之后,视线伴着一串的皮鞋声进入了一个灯光暗淡的房间里。
屋内的正面落满了神牌,一双手将一元硬币和一封信放在刻有涅槃天使字样的神牌前,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一小时,又是一阵皮鞋声进了这屋子,又有一双手拿起了这枚硬币和这封信。
这双手将信封拆开,信纸上只写着三个大字,陈太子。
这双手又拿出了打火机,把信和信封一同点燃,扔到了香炉里,然后收回打火机,带着硬币和一串脚步声离开了房间。
把信和硬币留在房间里的人是无相圣神,把硬币带走的人是涅槃天使……
在这座叛逆岛上共有两个割据政党,一方是身着白布西服,系青灰领色带的君子党;另一方是身穿青灰色布西装,系白领带的真理党。
两党时而通过选举轮番执政,被百姓戏称为布青布白(不清不白)。
岛上每隔四年展开一届统辖权选举,与岛上地方县市长选举相隔两年,平均每两年就要经历一次选举,因而岛上最重要的两件政务,要么是选举,要么就是准备选举。
每次选举都是一场抹黑与反抹黑,爆料与反爆料的戏码,各种精心包装的参选人粉墨登场,为百姓老泪纵横的未必是个善类,在台上一腔热血的也不会真是个英雄。
每缝临近选举,两方都必有候选人会被爆出不法勾当,真真假假难以查明,因此这种选举又被百姓称作选战。
既然是战争,手段自然就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战争也不仅仅存在于两党之间,在每个党派内部的利益争夺也是如此。
如果有候选人有黑料被爆出,该怎么办呢?办法是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专门服务于此的组织,一个云集众多职业杀手,为两党人员清除麻烦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公开名称叫做寿材店,店老板有个饱含深意的代称,叫无相圣神。
岛上流传这样一段话,岛上的警察天不怕,地不怕,寿材店里却不敢踏!
之所以没人敢动寿材店,一是因为政治需求,一则是因为店老板是一个西洋人,一个来自虚伪邪恶而又强大的自由美丽国的人……
所以无论哪个党派执政,都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把焦点指向寿材店。当然,如果警方有足够能力和意愿的话,对其犯案的杀手们还是可以惩治的。
正是在这种特殊社会状况下,使得本应隐秘行事的杀手们变成了炫耀手段与残暴的狂徒,他们不仅有各自的代名,有明码标价,还有供其相互竞争的排行榜。
对于职业杀手,人们无不闻之色变,噤若寒蝉。但直到一年多以前,这群杀手里出现了一个另类,他的行为让人们对其产生了好奇。
这个杀手的目标可以不受局限,这个杀手的价格由雇主随意给,这个杀手的代名叫做涅槃天使……
2
一家夜店的街对面停着一辆红色L90,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姑娘跌跌撞撞的匆匆过来,她一只胳膊支在后车厢,然后不住的呕吐。
“喂喂喂,我这是中了什么彩呀!”从车里出来一男人惊问。
男人打量着在他车边呕吐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摄像机,胸前挂着记者证,名字叫求真真。
“对不起啊。”求真真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了眼说话的男人,一时间竟愣住。
如果挑两个俗词儿来形容眼前这男人,英俊潇洒绝对恰如其分。
他身高在一米八至一米九之间,看上去大约不到四十岁,上身的深色带火龙图案的半透明衬衣,使其龙鳞状的腹肌和两块厚装甲似的大胸肌轮廓凸显出来,是个强健的形男。
迎风摆动的中分卷长发使他有种古代侠士的气质,一对大眼睛射出温和而深情的目光,给人春风般舒适的感觉。
“嗨美女,我脸上有你要求证的真相吗?”男人笑着说。
求真真尴尬的收回目光:“哦…我……”
“要搭便车吗?”男人又问。
求真真:“可以的话,我想回报社一趟。”
“好啊,正好顺路,不过我要先送个人去学校。”男人甩头示意她上车。
“谢谢啊。”求真真上车坐在后车座,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少女。
身旁这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耳机,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随着手机里的动感音乐点着头。
少女虽然相貌精致,气质里却带有几分孤傲和倔犟。虽是个学生的年纪,可并没有穿校服,打扮的像个舞团辣妹。
少女不经同意就拿起求真真的摄像机翻看,相机屏幕里是一张张死者的画面,一共有六具尸体,有的血肉模糊,五官变形,死相很是恐怖。
少女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淇淋,脸上毫无不适感。
“昨夜被杀的?”少女问。
求真真:“嗯。听说是被那个号称天使的杀手所杀。”
少女:“哇塞……”
求真真:“能活活打死六个,真难想象天使是个什么可怕模样!”
少女又问:“你觉得他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求真真深吸一口气:“估计有篮球运动员那么高,像泰森一样强壮,目光和老虎一样凶残……”
“灭霸呀,这么夸张!”男人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摇头说。
求真真:“杀手不就是这种强大,又残暴无情的样子吗?”
“哪个杀手会这么容易让你认出来?比如这位,你能看出来吗?”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吧指向正开车的男人。
“他?”求真真透过后视镜盯着开车的美形男看了又看。
“师奶杀手。”男人扭身冲求真真挑了下眉毛,同时递给她一张名片,然后又扭过身去继续操控方向盘。
求真真接过名片观看,脸色不由惊奇起来,这名片上的名字竟燃印的是黄泉。
求真真:“这不会是你真姓名吧?”
“自古越是不吉利的名字就越是命长。”黄泉自解道。
求真真僵硬的笑笑,然后又扫了一眼手里的名片。
求真真:“按摩师服务……这行这么有钱啊!(意思是买得起这么贵的豪车。)”
黄泉:“软饭当然不是白吃的。”
求真真禁不住咧了一下嘴,仿佛措不及防的踩了一脚屎。
黄泉:“记者整天跑东跑西,腿很容易老化的,去我那里做筋腱保养的话,给你七折优惠。手法包你舒服……”
求真真顿时恢复成一脸严肃的神色,语气略冷的说:“我很健康。”
两人偶尔透过后视镜彼此察言观色,目光相对间又各自闪躲。
“那试试这个,累了可以自己按摩。”黄泉一边说着,一边从放在副驾驶位上的工具包里拿出一根擀腿棒递给她(类似一种带有齿轮的擀面杖)。
求真真接过擀腿棒瞅了瞅:“压腿的?”
黄泉:“按其他地方也一样舒服的……”
求真真突然碰了脏东西似的,立刻把擀腿棒丢到座位上,扭头看向车窗外,而后不耐的问:“还没到你女儿学校?”
少女接话道:“误会了,我是他包养的。”
求真真惊诧的扭过头来看向少女,两人相互白了对方一眼,又各自扭头看向车窗外。
车在一所高中学校外停下,黄泉陪少女先下了车,少女走向校门口,黄泉却被一伙人拦住。
截住他的人包括三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看样子都是高中学生的年龄,但在穿着装扮上显然是一帮校园混混。
为首的男生对黄泉问:“喂,认识我吗?”
黄泉摇摇头。
对方继续说:“这片混的都叫我阿坤哥。”
黄泉轻蔑一笑:“什么事呀坤哥?”
“我不管你是她老爹还是她干爹,她昨天故意把我女友衣服弄脏,这个账得算算,不过我这人向来不针对不懂事的,所以喜欢直接和对方后台摊牌。”
阿坤一边撇了一眼那少女,一边对黄泉说。
黄泉用疑问的眼色看了看少女,少女则是期待好戏一样胳膊交叉在胸前,露出得意的笑容。
黄泉立刻一脸害怕的样子回应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坤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阿坤:“给你两个选择,要想不牵连你干女儿呢,要么拿出三万块给我女朋友洗衣服。或者你在校门口跪一天,学狗叫,再举个牌子,牌子上写你是她干爹。”
黄泉满脸赔笑的从衣兜里翻出一叠钱:“好像只有两万多耶,宽容一下嘛坤哥。”
阿坤一把将钱拿过去,和其他几个男女混混得逞的笑了笑。
阿坤:“你跪下,让我女朋友出出气,剩下的就免了。”
黄泉毫不迟疑的跪在他们面前,六人随之上来对他一番连踹带吐的围殴和羞辱。
黄泉也很夸张的大叫着:“哎呀痛死了!饶了我吧坤哥!”
六人打累了便扬长而去,黄泉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蹭了蹭嘴角上的血痕,自语道:“竟然还打脸,真没品!”
求真真实在看不下去,心说世风日下,群魔乱舞,什么烂人都能遇到!今天可真是被恶心到了呢,看来有些人真的是和外表反差太大……
她下了车随之把黄泉的名片丢在地上,然后步行离开。
“嗨你不搭车了吗?美女。”黄泉朝求真真大声问,对方既没回头也没回话,反而加速了脚步匆匆而去。
黄泉走到少女附近,温和的看着她问:“天骄小姐,这回你解气了吗?”
华天骄则收起了傲娇的笑容,转为严肃而略显凝重的问:“晚上回来吃吗?”
黄泉深吸了一口气:“不确定。如果我没回来,你知道该怎样做……”
华天骄似有不悦,没等他说完最后一字就转身进了校园。
3
螺旋桨的轰鸣搅动着众人心绪,包括黄泉在内,全副武装的十几人在这响彻的机舱里强作镇定,一同等待着上层下达此次任务的关键命令。
这些人自幼的教育中就被灌输了一个邪恶又危险的敌对势力,叫做龙国。
他在生无可恋的时候被应召入伍,进了这只神秘分队,上层给他们这支队伍画了一个宏愿,叫做光复。
从此这个虚幻的使命成了他虚幻的人生意义,他与这群人一同接受各式特种训练,直到迎来这次解救被俘谍报人员的使命。
但不知何故,本已到了伞降的时刻,却迟迟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直到大家发现机上装有定时炸弹,且即将引爆的一瞬间,身旁的战友猛地将他推出机仓去,随即是一声巨响,飞机在他的头上方解体碎落,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坠下的机翼将他匆匆打开的降落伞划破,瞬间再次失去平衡,他的躯体也随战友们那零散的尸身一同坠落深渊……
黄泉猛然睁开双眼,迅速平整着呼吸。这段记忆是他每当试图放松时便会在脑中闪现的噩梦。
曾经支撑他的信仰,真相确实被政客们利用的选举工具,连同他们一干人的性命都可以轻易被操弄,被牺牲。
黄泉的目光透过车窗凝视着远方的市区,十五年前他幸运逃过一劫,没被死神收去;如今他已变身死神,誓要把这些岛上的魑魅魍魉彻底清除。
三年前他回到叛逆岛,借寿材店这个杀手组织来隐藏自己真正的动机,以实现归宗计划的阶段性目标。
今夜就是达成这目标的关键一步,这是他返回以来所接到的最具挑战的任务,今夜过后,一人之名必将轰动全岛……
4
闪着蓝红光的警车轰鸣而至,女警官法惜赶到凶杀现场,现场的拍照和笔记先前已由助警完成,并汇报予她。
法惜下车急步走到六具尸体前探查,隔离带周围的记者和人群被随行警员驱散。
她对比手机中的照片,先前在尸体当中有一枚明晃晃的金币(已被收进取证袋),金币的直径超过五公分,看上去像一枚小金牌,正面刻有一只涅磐展翅的凤凰。
法惜:“又是天使!”
寿材店的每个杀手在成功猎杀目标之后,都会留下一个象征其身份的证物,而这个刻有凤凰的金币代表的正是涅槃天使。
据传如果有人见到了这枚金币,那只能说明两种情况,要么是它的旁边已摆着尸体,要么就是见到它的人即将成为尸体。
随行助手接话说:“这个天使一年多来疯狂犯案,已经升到排行榜第六!”
法惜没有说话,她心里回溯着所掌握的信息。
根据这些年的犯案记录,得知这个杀手集团的成员并不太多,尽管排行榜的影响很大,但竞争的杀手总共也没超过三十人。这几年间里,有几个杀手消失了,也有几个杀手顶替上来。
这些信息让她产生了更多的疑问,消失的杀手是退隐了吗?还是因犯禁而被内部清理了呢?
职业杀手不是普通的杀人犯,他们大多是有过特工背景或雇佣军经历,不仅有着熟练使用各种刺杀武器的高超本领,也具备侦查与反侦查经验,使警方对他们的追查难上加难。
这些冷血的家伙,在不接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是躲避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还是各自有着另一种社会身份呢?一切都难以预想!
“其中三个是被瞬间扭断颈部致死,另有两人被捏碎喉头致死。”法惜蹲在尸体旁查探,一边陈述死因,一边闭上眼睛想象着搏杀场景。
深夜,六个半醉状态的人从夜店出来,不太敏捷的走到这个暗角处的停车点,忽然一个人从车后拐出来,迅速扭断前三人的脖子,中间的两个人刚反应过来但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捏碎喉咙,倒地短短挣扎一阵之后死去。
她再次对过程进行想定,把自己想象成凶手的视角,然后安计划迅速出击,可是她发现无论自己身处什么角度,都难以顺利的完成计划。
法惜轻叹一声:“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可惜没有任何目击者!”
助手:“没办法,毕竟不是对岸,我们没有天眼这样的系统!”
法惜睁开眼睛,起身走到三米外的另一具尸体旁仔细观察。
法惜:“死者双肩变形,或是被外力脱臼所致。膝盖部位遭严重击损,脖子上有一处细微针孔,原因不明,但非致命伤。致死原因为头部遭重力打击。”
法惜疑惑的看着头部塌陷处的伤口和周围血迹,她一边抬手比划,复盘在死者头部模仿击打过程,一边想象着凶手所使用的凶器。
法惜:“凶器既不是利刃,也不是钝器,似乎为某种带齿轮的器物,以至于血水喷射的轨迹很怪异。”
助手:“这个姓熊的一死,我们暗查陈太子招嫖致死案的线索又断了!”
一想到自己竭尽全力要绳之于法的目标,就这样因鱼线被斩断而失去希望,法惜不由银牙暗咬,一腔怒火与不甘焚灼着她的心头。
助手:“可是一个排行榜上第六的杀手,为何要杀这种小杂鱼呢?”
法惜:“或是陈太子听到了风声,所以雇他来清理麻烦。”
助手又问:“那为什么前面几个人都是被利落的解决,而这姓熊的却遭一番毒打?”
法惜:“或许天使另有目标,想从这姓熊的嘴里问出有关另一目标的某些信息。”
她的右手握成拳头状,拇指紧紧扣在食指上,剩下的半截话欲说还休。只在心中默念,天使若真另有目标,最好是我!
5
一切选举型政治的背后都是山头文化,一个在政治圈混的人要想实现图谋,他首先得依附一个山头,这座山要么是党派内部掌握资源的人,要么是个大资本家。
在真理党中,有一个水很深的家族,这家出了个全岛领导人,曾在位八年,八年里创下的最大奇迹是贪污记录。
八年后因民怨难平,人们用选票把领导人座位送给了君子党,而这个前领导人也进了监狱。这个前领导人的家族就是陈家。
陈老爷子虽然身在监狱,但其实只是有狱无监,不仅对外界动向了如指掌,而且依旧能在党派内呼风唤雨。
没了权利的陈家怎么还能是个山头呢?因为贪污是个系统工程,要由一群齐力同心的人巧妙配合才能完成的工程。
这一群人分享了成果,自然也留下了辫子,他们既害怕揪住他们辫子的这只手,又盼望这只手的主人能永远无法再动作……
这只手的主人便是陈老爷子,这只手是陈老爷子的儿子,民众称其陈太子。
灾能泛,电能断,太子的早餐不能慢。
军可拦,警可拦,太子的座驾不可拦。
有银山,有金山,不如有太子做保护伞。
这是岛上流传的打油诗,也是百姓的无奈语。
向属下吩咐完工作事项之后,法惜又独自驾警车到郊区一处老屋附近。
老屋的厅门敞开着,她下车走进厅堂,厅堂里坐着一个身体瘦弱的老太太,和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女孩。
“抱歉,出了点状况,不得不延缓一段时间……”法惜强掩愧色的自述。
老太太扭头看向法惜,面如死灰的点点头说:“我相信你尽力了……”
法惜:“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的。”
那小女孩仍无动于衷,仿佛对法惜所说的结果丝毫不意外,她的眼神放空,记忆随之回到那个与亲人永别的日子……
那是父亲病故后的第四天,陈太子的狗腿子,熊光磊带着一群人闯进家里。
“江老师,你不按教规教材去披露龙国罪行也就算了,竟还敢颠倒黑白,到处污蔑陈家!”姓熊的说话间一把抓住女孩母亲手腕,一副将要逞威报复的阴狠嘴脸。
“放开!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败类,早晚会遭报应!”女孩母亲打了姓熊的一巴掌,但没能挣脱抓着她的大手。
姓熊的一只手揉了揉自己被打的脸,然后将那丑恶的嘴脸贴近女孩母亲说:“正好,太子要请江老师去上堂课,讲讲因果报应。
我们太子最喜欢一边听老师教育,一边和老师做游戏了……”
他强行把女孩母亲拉出屋子,几个手下挡住要上来阻拦的女孩和老太太。
“你陪奶奶回屋去,青天白日,他们不敢把妈妈怎样!”这是江老师被拖进包车前对女孩嘱咐的最后一段话,也是她今生留给女儿的最后一段话。青天白日四个字,她说的铿锵有力。
女孩奶奶随后报了警,向警方说明绑走江老师的人的口中明确提到了陈太子。
而后警方充分展示了嘴上全力侦办,行动上能拖则拖的高超演技,硬是声称查不到绑匪身份。
直到五天后,一会所老板报警称店里有三陪酒女服务因服药过量而抢救无效,其中两名是外籍人,另一个是江女士,警方鉴定其死因为自杀。
女孩回忆到此时,如身遭电击般一个剧烈颤抖,她回过神来立刻跑进里屋去,咣的一声将房门紧紧掩闭,仿佛恨不能把这悲惨记忆挡在门外。
6
法惜回到警署,至局长办公室向局长汇报案情,并在陈述分析侦办方向之后要求对涉案的会所老板拘捕审问。
局长脸色仿佛一下子犯了痔疮似的苦闷又阴沉,不耐烦的劝阻说:“这案件可以到此为止了,那种场所的女性你也清楚,轻生自尽的并不罕见,难道我们都要把老板拘捕起来审问一番吗?”
法惜:“这件案子不一样,死者家属明明说她是被绑走的!”
局长抱怀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他那副将要崩坏的无私面孔,应付说:“那个姓江的,原本就因丈夫治病欠下一堆债,自己又不按规定教学,结果被校方开除,迫于经济压力只好去干这一行。
也许她是想不开了服药自尽,也可能是伙同家人想借此讹诈一笔钱。”
“可是确实诸多罪迹都指向背后另有实情。”法惜仍欲据理力争。
局长却已忍无可忍,厉喝一声:“够了!法警官,我觉得你在一线办案的经验很是欠缺,需要下放基层去历练历练。”
这时便听得门外一男人高声道:“这样能干的下属该重用才是,怎么可以丢到基层去呢。”
法惜和局长同时朝着室门的方向闻声看去,随即见一群人推门而入,四名黑衣保镖分列两侧。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稀薄的一层短发,手上夹着一根雪茄烟。
局长见到此人顿如老鼠见了猫,立刻从坐椅上弹起来,似有话要说却又不得不咬紧嘴收住。
而法惜看到此人却不由得怒目圆睁,瞬间犹如仇人相见。
陈太子夹着手里的烟指了指局长,不满的说:“你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竟然什么人都能把坏事往我身上栽赃!”
陈太子冲手下保镖比划一下手势,他的手下随之将一个黑皮公文包扔给局长。
陈太子指着公文包说:“给你一周时间,设法让这些举报我的把嘴巴都闭上。”
局长把这砸在他胸口的公文包立刻捧住,紧张的对陈太子点点头。面对法惜投来刀一般的目光,他也只好虚以闪转,避其锋芒。
陈太子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法惜,故装腔作势说:“我们这算什么性质?行贿?恐吓?你不会报警吧?哎呀我忘了,你就是个警察哎。”
法惜:“你别得意,正义或许会迟到,但该报的,一定会报!”
“呵呵。美女警官,你是不是对正义有什么误解?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理所当然的正义,一切都是博弈。”陈太子吸一口雪茄,随即把烟雾吹吐至法惜脸上。
陈太子:“我就喜欢看你这一脸浩然正气,嫉恶如仇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果你会学乖一点呢,我也可以让你坐上这局长的位置。”
法惜贴近对方压低声音说:“我会亲自把你送进大牢。”
“好啊,那你可要努力呦,我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呀。哈哈哈哈!”陈太子笑着和手下人扬长而去。
7
尽管已是正午,对该案仍不甘心的法惜只匆忙买了杯奶茶当午餐,然后换成一身便装,改换驾驶私家车来到那家涉案的会所。
她把车子停在远处,以某手机特有的五十倍对焦功能进行远距离监侦。虽然该会馆在白天基本处于关门状态,但该馆名义上的老板却很少离开此处。
不曾想没多一会儿就有了个让她意外的发现,只见在会所外不远的花池后面躲着一个流浪儿童模样的男孩儿,约莫有个十五六岁。
男孩儿以花池做遮蔽,异常谨慎的不时从花池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闪击似的向夜店建筑内窥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脑袋。
“咳咳……”
正向前窥视的男孩儿不由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机灵,他惊慌缩回脑袋转过身来,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女人相互对视。
男孩儿狐疑的眼神里带有几分紧张,法惜则背靠一颗树站着,一边吸着奶茶,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儿。
片刻后,她似有意的从身上掉下一枚五十元硬币。男孩儿见此这才松了口气,仿佛瞬间明白对方来意。
法惜随即转身便走,男孩儿一边望着她进了停在远处的一辆汽车里,一边捡起硬币跟了过去。
法惜刚坐进车里没一分钟,男孩儿便也拽开车门进入,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位。
男孩儿:“想要什么信息啊?警官。”
法惜扬了下眉毛,内心暗猜他怎么看出我是警察的?
男孩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又接着说:“警察嘛,多少年来行事的理念风格就没怎么变过。”
“有符合这个价值的信息吗?”法惜放下奶茶,手指从钱包里夹出一张两千元面额的纸币递至男孩儿面前。
男孩儿看了眼面前的纸币,又看了看法惜,试探的说:“死的那几个女的不是自己吃下的药……这个信息值吗?”
法惜:“不值。我心里很清楚这点,但这没有证据价值。”
男孩儿:“你不会是期望我有能力搞证据吧?我只是个跑腿的功能。”
法惜:“那就提供些有助于我搞证据的信息吧。”
“陈太子每周都来这家店。这个值了吧?”男孩儿骄傲的笑了笑。
法惜把手收了回去,故意将纸币折一半,然后再次把钱夹至男孩儿面前,问道:“另一个让你监视陈太子的人是谁?”
男孩儿先是看的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把纸币对折的意思是事后还会付给他另一半。
男孩儿为难道:“这可不能说,坏了规矩可是要有严重后果的,何况对方也不会让我知道背景!”
法惜直视男孩儿的眼神,随即再次把手收回去,将纸币又对半折了一次,然后夹至男孩面前说:“陈太子再出现时,要第一时间通告我。”
男孩儿犹豫不决的看着面前被折成小方形的纸币,现在它的价值可涨了四倍。
“成交。”最终他还是鼓足勇气接下纸币,随即钻出了汽车,跑回去继续监视。
8
小巷里,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奔跑着,四个稍大的混混追上来将女孩扑倒。
他们围上来欲对女孩施虐,女孩满脸惶恐,忽然间一只手按在其中一个霸凌者的头上,有力的把他推开。
混混们抬头见对方是警察,立刻拔腿而逃。
警察伸手将女孩拉起来说:“我在这里执勤,再有人欺负你,就找我。”
那警察的出现如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成为女孩与这丑恶世道抗争的信念和勇气。于是多年之后,这女孩成为了一名警察……
突来的电话铃声把法惜从往昔回忆中叫醒,她疲惫的将垂在方向盘上的头抬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
法惜:“喂?”
“法警官,他们又来了!”电话那头是女孩祖母急促的求助,并伴有打砸至玻璃碎落的声音。
法惜:“我马上赶到!”
法惜立刻放下电话,启动油门,在落日余霞下一路急驰,十多分钟后赶至事发地。
只见三个未成年的小混混往老屋里扔砖块石头,把窗玻璃砸的稀巴烂。
“住手!”法惜下车跑过来,一下把丢石头的混混推开,然后迅速退到门口往屋里看了一眼,见老太太和小女孩都还安全,只是吓得紧抱在一起。屋里的用具也被砸的散落一地。
“谁指使你们施暴的?”法惜上前一边亮明身份,一边对几个混混询问。
“警官,没人指使我们,这房里的人是贼,偷了我们东西,你得为我们讨回损失啊。”为首的混混嬉皮笑脸回应道。
法惜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鬼扯,便厉声说:“赶快离开,再闹就刑拘你们!”
为首的混混不仅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对法惜的藐视。
“姐姐要拿什么来拘我呀……”他旁边的一名小喽喽一边坏笑地说着话,一边伸手朝法惜的腋下撩拨过来。
法惜侧身躲开的同时顺势伸手过去捏住对方下巴,用力一搓,瞬间将那喽喽的挂钩骨卸下。
那喽喽疼的不得不两手紧托着下巴,呜呜呀呀的再也骂不出一句整话。
余下两个混混见状,立即一同扑上来,领头的伸手要抓法惜头发,法惜躲开同时抓住对方胳膊顺势往前一带,并用脚在下面踢绊。
那混混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从磕掉的门牙处流出血来。
另一喽喽抬腿要踢法惜小腹,法惜倒地反击,朝对方独立支撑的那只腿的脚踝骨狠踹一脚。
随着嘎嘎一声脆响,喽喽的脚踝弯了过去,痛的他啊呀呀地接连惨叫。
法惜迅速灵巧的翻身站起来,对方一人的手无法离开下巴,另一人的一只脚疼的不敢再落地,转瞬间使两个喽喽丧失战斗能力。
为首的混混看着自己磕落的门牙,转而恼羞成怒,狰狞着瞪大眼睛,然后爬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
法惜见对方要搏命,立刻将外套脱下来做防卫,在对方刺来的刹那,她向外侧闪躲的瞬间用外套缠住对方持匕首的手腕,同时抬脚踢在对方后膝上,迫使其跪倒,
法惜随即对其进行逆关节施压,混混的胳膊肘应声错伤,痛的他啊呀一声大叫。
法惜撤回外套,带下跌落的匕首。她也无精力再以袭警之名强拘他们,便只骂了一句滚。
混混们一个捂着胳膊肘,一个托着下巴颏,一个只能单腿蹦的一起狼狈的逃离现场。
“走着瞧!你不可能一直盯在这里保护她们……”那混混不忘撂下一句报复的狠话。
法惜走近老屋,看着屋子被砖头砸的一片狼藉,以及抱在一起的小女孩和老太太那充满幽怨而又惶恐无助的眼神,让她也不免悲愤积郁。
如今她虽已是名警官,可这世道却也变得倍加黑暗丑恶。
9
傍晚,陈太子的车队出现在会所外,他本人正坐在会所的一包间内,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用他那不大的眼睛色咪咪的盯着在卖力表演的钢管儿舞女郎。
他的身旁还站着两名中年男人,一个是他的秘书,一个是大光头的会所负责人。
这时,一名保镖提着一个流浪儿模样的男孩儿进来,将那男孩儿摔至陈太子面前。
“怎么回事?”陈太子抬眼问那保镖。
保镖:“这小子暗中监视我们。”
陈太子转而瞅了瞅会所管理人,那人也是一脸意外,并不知情的样子。
陈太子又将目光转向男孩儿问道:“谁指使你的?”
男孩儿怯怯的答:“是…一名警官姐姐。”
身后的保镖抬手就要对男孩儿施暴,被陈太子示意制止。
陈太子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头,随即一副阴邪坏笑的对男孩说:“去如实通知你那位警官姐姐吧,但别说你我见面过。”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塞给男孩儿:“这是赏你的小费……”
男孩儿把钱收起来,紧张的笑笑说:“明白。”
陈太子对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随之将男孩儿送了出去。
一旁的林秘书色忧的提醒说:“万一那女警也不是个软柿子,把事情再闹大,对您会很不利的。”
陈太子听此,神态反倒更兴奋,得意的说:“我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驯服野马,她敢跟我杠上,我就敢陪她玩!”
他转而又用意淫的目光看看他的手下,琢磨着说:“不经授权而自行对我暗中调查,你们猜她会不会带枪来?”
10
法惜裹着长摆睡衣,独自仰靠在自家的餐椅上,身旁餐桌上的酒杯里残留着一层薄薄的红映,酒瓶里的红酒已少了大半。
回想着白天在局长办公室的情景,腐败势力如此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施压,这前所未有的羞辱感,烦得她夜不能寐。
手机铃声执着的响了又响,把半醉半醒的法惜从这耻辱的回忆中叫出来,她一只手揉着额头,散漫的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带着有气无力的醉腔接通电话:“喂,爸爸。”
“你喝酒了?什么天大的事能让我女儿戒酒消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有力声调。
法惜略微苦笑:“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在动物园裸奔,我在笼子里,而动物们在笼外对我嘲笑。
记得小时候你告诉我,做人只要心里有阳光,看到的世界就是光明的;可现实却是这个世界有太多阳光照不进去的地方,而我却已无法适应生存在黑夜里!”
“越是黑夜难熬,就越是黎明将至。你会振作起来的,也终会看到我说的光明世界……”
电话就这样被那边挂断,既没有象征性的结束语,也没有一句道理之外的情感安慰。
法惜只是又一轻微苦笑,仿佛早已被迫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他的电话就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来的时候不打招呼,走时也不留一句道别。
刚放回桌上的手机忽的又叫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心有期盼,这一次的来电给了她强烈的预感,使她迅急的打起精神接通来电。
“嫌疑人已现身……”只听电话那边是一个未成年人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提示,然后便挂断了。
法惜顿时酒醒大半,她站起来,双臂支撑在餐桌上,然后闭上眼睛飞速思考着目标和计划。
一分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眸,随即迅速换上一件性感火辣的连衣裙,摆开一系列装备,一架航拍无人机,一个微型侦查摄像机,以及一把手枪和一盒子弹。
她熟练而快速的往弹夹里装填子弹,但装到一多半时突然又镇定的想了想,因为是不经授权的自行调查,带枪反而可能会给对手发动舆论战的空间,于是她又把手枪丢回抽屉里。
然后她刻不容缓的驾车赶往目的地,一路上疾风骤雨倾泻而下,条条电闪好似恶魔在挥舞着皮鞭,紧随的阵阵雷鸣幻化成它们发出的刺耳淫笑,仿佛连老天也在劝阻她不要扑向魔鬼,不要自取其辱……
可她还是风雨无阻的来了,她到来的这一刻,雨也变小了,暴戾的雷电随乌云一同远遁,四周一片寂静,静的如一条死街。
法惜把车停在距离会所较远的暗处,随后操控无人机飞向会所建筑。
原本的策略是利用无人机将把守在外的保镖引开,自己再伺机潜入进去,以内部小姐的扮相做掩护,尽量高效而利落的暗中收集罪证。
她当然也知道,这只是一个过于理想的局面,很难如其所愿,具体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还得临场见机行事。
然而无人机传回的景象却让她倍感惊讶,会所外既没有陈太子的车队,也没有人把守,甚至连外门也是敞开的,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操控无人机降低高度,试探着往门内观察,只见在里面的过道上倒着三个人。
为了进一步侦查虚实,又使无人机飞入建筑内贴近拍摄,结果在传回的视频中,在倒下的那三人的头部发现了弹孔和血水……
法惜不再犹豫,立刻下车跑进会所内,随之发现房间里还倒着几个被击毙的人,其中一个大光头正是该会所的名义老板。
周围破碎的隔断墙和满地狼藉的玻璃屑,以及被火焰烧灼的痕迹,说明曾有爆炸物被引爆。她料想此刻会所的人应是都已跑光了。
按这枪枪爆头的精准度和速率判断,这几人应是近距离狙杀。法惜暗自揣测,看来那男孩儿还通知了另一个指使者,而且是先通知的对方。
这些人是被另一个指使者杀害的吗?他为什么要杀会所的人呢?陈太子又身在何处?最后,这个人会是谁呢?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满地残碎的杂物中找到了答案,一枚涅槃天使留下的金币。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老屋里,老太太把法惜送走之后就一直坐在长椅上,她的面孔平静的像蜡像一样,那是一种透着无助无力,无尽绝望的表情。
时钟过去了几个小时,她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直到斜阳被黑夜取代,她的身躯和面容都隐没在黑暗中,那身影雨打不动,只有在时而乍现的电闪中才映出她死灰一般的面容。
时钟又过去了几个小时,风雨雷电如似闻见了钟馗的魑魅魍魉,在一串脚步声之下落荒而逃。乌云把天空让给了月亮,而紧随那脚步声之后的是三下敲门声。
可是厅堂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老太太抬眼看向大门处,只见月光斜照的门槛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
“是谁呀?”老太太弱声的问了一句,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她慢慢站起身子,走到黑口袋前蹲下来翻看,瞬间她的表情由平静转成了震惊。
只见口袋里放着三样东西,下面是满满的纸币,纸币的上面摆着一只打火机和一张照片。
老太太拿起照片在月华下仔细观看,当相片贴近她的鼻子时,她的手颤抖了,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激动而复杂的神情,她的嘴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止不住的流淌出热泪……
11
【两小时之前。】
一只后背隆起并且步伐很不自然,还带有奇特声音的狗狗进入陈太子所在的房间。狗狗的眼珠子对着众人来回摆动,似乎是要辨别什么,这让太子很是扫兴和诧异,心中暗骂在门口把守的人是蠢货吗?
未等众人作出反应,从那狗的嘴里忽然弹出一个东西,东西落在茶几上哗啦啦地转动,
这让陈太子更增添一股被戏弄的愤恼,可就在他要发怒的间隙,那东西哗啦啦结束了转动,众人定睛一看,无不大惊失色,陈太子更是吓得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
那是一枚金币,他们恐惧,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枚代表死亡的金币,收到这枚金币就意味着收到了阎王的判书,迄今还没有一个收到这枚金币的人能侥幸生还。
在看那只狗隆起的后背继续抬高,几乎把外皮撑破,紧接着从那升起的背管儿里连续射出三发子弹,两名保镖和光头老板的脑壳应声开花。
房间里顿时乱了起来,两名钢管舞女郎大叫着往外跑,不幸与服务员拥挤相撞而狼狈跌倒,几乎是被服务员从身上踩踏过去。
站在沙发后面的林秘书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陈太子的后衣领,拽着陈太子翻到沙发后面,两人抱头下蹲,隐避在沙发靠背下面。
接着又一声巨响,一束火光将周围物件炸的粉碎,那机器狗将自身引爆销毁,连同它伪装的皮毛也焚烧殆尽。
这时在临近房间待命的十几名保镖一同冲了进来,他们顾不及倒在门口内的几名同伴,只仓储的掩护着陈太子逃出会所。
陈太子慌忙中抬头望了一眼那阴云压顶的夜空,遮蔽了残月的最后一抹余光。
一束细雨突然降下,雨水似乎带着股又咸又腥的味道,感觉格外的难闻;擦在陈太子脸上的瞬间,仿佛被一双冰冷的手抚摸,令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有保镖将随身携带的防护伞支开一张屏障,利落的遮盖在陈太子头顶,同时也盖住了他对苍天的最后一眼轻蔑。
陈太子在众人护持下钻进他的加长版座驾,闻声的司机立刻从打盹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振了振精神。
陈太子:“妈的!开车!”
他的车队有五辆车,四辆护驾的保镖车队形成口袋阵型,由前后左右各守一个方向。
雨势变得越发迅猛起来,哗哗的声响,好像是在和疾驰的车轮竞赛。
一路上,众保镖无不似惊弓之鸟,时刻紧张的观望着车外,仿佛任何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和物都有可能开启一场猎杀的剧幕。
陈太子不住的用纸巾擦拭额头,车队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回至陈家别墅,别墅门廊下有四名保镖站守,随后陈太子在保镖以防弹板的簇拥当中匆匆进入别墅。
因为害怕被狙杀,陈太子一进房厅就蹲在沙发后,大吼道:“快把所有房间灯都关掉,把窗帘都放下来!”
林秘书立刻慌忙的把房灯逐一关闭,合上的百叶窗条把整个别墅封锁在黑暗中,只在不时而来的一次次闪电之下,光线才能穿透百叶窗版的缝隙,伴着霹雳巨响将黑暗中或惶恐,或阴毒的面孔显现。
陈太子:“告诉楼下的守卫,只要看见有走近别墅的人就开枪!”
“好。”林秘书掏出他那带着夜光护套的手机,拨通了外面保镖的电话。
可是只听那边电话嘟嘟的响,却始终无人接听。雷电闪烁的瞬间,映出的是二人惊骇的双眼。
陈太子:“老子这有四十多人,四十多支枪,怕他个鬼!你把所有人都给我叫来,全都守在我房门外!”
林秘书两手颤颤抖抖的还要拨电话,被陈太子一脚踢在他后腰,厉声道:“妈的还打什么电话,你自己去其他房间里叫,快去!”
“哦。”林秘书慌张的出了房间,房门啪嗒一声随之关上。
陈太子想起了一个救星,他立刻查看手机通讯录,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这里是寿材店,要订哪块神牌?”电话那头缓声的问。
陈太子:“我是山头陈家,有急事找圣神!”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店主。太子何故深夜求神?”
陈太子:“你们怎么搞的?我也算是老顾客了,结果你们那个天使要杀我!”
“嘘……请注意你的语气。第一,我们只是杀手的搬运工,并没有负责管制这些杀手的义务。
第二,我和任何顾客都只有交易,从来没有交情。
第三,我们一直以来的默契,是除了现任领导人和参选大位的人之外,没有谁是不能动的……”电话那头的无相佛用无比冷傲的语气回复。
陈太子仿佛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话音顿时颤抖起来:“你们…意思是我只有死路一条?”
无相圣神:“呵呵。或许你还有努力一下的空间,比如报警。或者…再雇其他杀手把天使解决掉。”
“对。我要把天使解决掉,我要雇最厉害的杀手!排名第一的叫丑皇是吧?我给他一千万!不,三千万,再多我也付得起!”陈太子的语调已近乎于歇斯底里。
无相圣神:“丑皇接单从不看价格,只看心情。”
陈太子:“那就雇其他杀手,孤星、烟花、排在天使前面的我全都下单!”
“可以。不过就算现在下单,也要等到明天他们才会行动,你得先有办法活过今晚才行,雇主一旦身亡,单子可就作废了。祝你好运。”
那边主动挂断了电话。
陈太子不得不又想起了报警这个选项,尽管他自己从没看得起那些警察。
还没等播通电话,就听房门又是啪嗒一声开合,惊的陈太子猛然转身相看,只见是拿着带有夜光护手机套的人影又进来了,只是他的另一只手里多了个工具包。
“你拿的什么?”陈太子没好气的问。
对方没有回话,而是从容的把工具包放到茶几上,自己则坐在太子对面的沙发上,黑暗中看到他的身影正跷二郎腿,并注视着陈太子。
陈太子又问:“你把人都叫来了吗?”
对方仍旧没有回话,而是抬起手,指了一下房门。
陈太子:“卧槽,你发神经啊!”
走廊里的灯是开着的,陈太子自己开启房门出来观瞧,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魂飞天外,身体像棉花似的软了下来,一个跟头坐在地上。
他寄托希望的四十名保镖此刻已经变成了四十具尸体,子弹有的钻进了他们的脑袋,有的贯穿了他们胸口,将他们一个个变成面孔狰狞,僵不瞑目的模样。然而他们手中的枪却不曾有机会打出一发子弹。
从这些人身上的窟窿里流出的血水,将整个过道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刺眼的红毯,可惜缺少了活人的喝彩。
陈太子坐在一具尸体旁,他无意中看到了这尸体的面容,正是被他派出来叫人的林秘书。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陈太子的后衣领,将他又拉进了那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陈太子弱鸡一样被推的又一个跟头栽倒,身后的人开口道:“有那么多钱,何必给其他杀手呢?”
那话声显然是由变声程序转换之后的效果,仿佛是从天外传来菩萨的吟诵一般。
陈太子趴在黑暗中的身体谨慎的移动着,缓慢的跪起来,他当然也不会甘心就这样认命,毕竟他的西装内还藏着最后一件保命的武器……
他猛地站起身,转体180度的同时掏出手枪,然而转过身来的他却不见有任何目标,在雷电闪亮的一霎,眼前竟空无一人。
他控制着剧烈的心跳,欲裂的眼球在黑暗中无序的搜索目标,脑子里的思维功能被惊叹号和问号挤的分毫不剩。
眨眼间闪电之光再次划过,只见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现眼前。
陈太子手指在扣动扳机的刹那,只听接连噗噗三声闷响,然后他持枪的手臂再也使不上力量。
从天使手中那带有消声器的枪管里穿出的三发子弹,精准打在陈太子持枪的手腕和双膝。
陈太子顿时失去行动能力,再次痛苦倒地,手中的枪也坠落一旁。
天使:“你难道想扮演英雄?”
“钱在那边。”半截身子已经陷入地狱的陈太子此刻只好被动妥协,他吃力的爬向一面画有上帝的恩赐的墙壁,然后抬起仅剩的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将手掌按在画壁上那被绑在十字架上面的肉体。
随之嘎啦啦一声,设有掌纹锁(由五个手指的指纹加掌心纹路组成的验证锁)的保险暗门自行开启,一间有几十平米大的秘密金库立现眼前。
密室内的灯是自亮的,里面四周布满货架,架子上除了有岛上发行的货币和美丽金,还有金砖、宝石、古董、以及高档名酒等大量上供来的奢侈品。
天使将一根细针灸在陈太子的侧颈,使陈太子侧底动弹不得,然后从自己带来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只在就近的货架上装了些本地纸币。
“这些,够支付杀你的价格了。”天使晃了晃装满纸币的袋子说。
随即又持枪朝酒柜持续的一番射击,一时间玻璃屑横飞四落,直到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光,酒水瀑布似的流淌满地。
陈太子当然很清楚天使这举动的目的,于是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口里紧着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
他眼下能做的只剩暗自祈祷,希望有警察能快些闻讯而至,然而他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他那狂傲的话注定要一语成谶,他没机会等到警察来抓他的那天了!
天使把枪放回工具包,又从里面拿出另一样器物。
看着他朝自己逼近,陈太子睁大满是恐惧的眼睛,他在墙壁上的影子眨眼间换成了天使挥臂锤击的动作。
陈太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场游戏,并且亲身体验了他曾强加于别人的角色……
天使又用一个傻瓜相机将陈太子的死状拍下,随即将照片放进装有纸币的口袋里,然后一手提起工具包,一手拎着装有纸币和照片的口袋,迈着秀奥斯卡红毯般的步伐走出房间,身后的连番闪电轰鸣此刻化作老天赠予他的喝彩与掌声。
片刻后随着一声爆震,陈家别墅在熊熊火焰的吞噬下渐成灰烬。
一旁的草坪上有个东西在冲天火焰的折射之下闪闪发光,没错,那是一枚象征涅槃天使的金币……
12
雨势渐微,黄泉坐在驾驶位上,用纸巾擦拭着沾染在擀腿棒齿轮间的血迹,然后将这根擀腿棒扔进副驾驶位上的工具包,和众多根有过前科的棒棒们相拥欢聚。
随着一声油门启动,红色的豪车在夜幕下风驰而过,如一只从地狱里涅槃而出的凤凰。他不为重返这人间而欢喜,只因这人间已成地狱!
另一边,山坡上的一座别墅里,华天骄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窗外的茫茫夜色。
“馒头!毛球!别动我的红烧肉……”房间里忽然传来一段搞笑响铃,是她等待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在。”华天骄面容冷肃的接通电话道。
“我饿了。”电话那头是黄泉略显疲惫的声音。
华天骄:“正在煮饭,可别指望好吃。”
黄泉:“我味觉早已麻木,是你让岁月有了色彩。”
电话挂断,华天骄一边对烘烤食物的烤箱调节时间,一边转动着轻灵的舞步。
雨停了,空气里夹杂着罪恶的味道,而她的脸上浮现出惬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