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夫人 | 四国散记_风闻
外交官说事儿-外交官说事儿官方账号-让更多人了解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中国外交官01-06 17:27
杨宝琴 1962年调入外交部,曾先后在中国驻马里、法国、马达加斯加、布隆迪大使馆任办公室主任等职。
热情的马里
从60年代初到1985年,我和爱人田志东一起在我国驻马里、法国、马达加斯加和布隆迪大使馆工作过。在人生的旅途中,十几年也不算长,但在国外的这些年里,我们有喜悦,也有惊险。这里我饱览了世界上的一些名胜古迹,接触了国内外的一些元首和政界名流。时光流逝,往事如烟,岁月冲淡了我的记忆,淡化了国外的多彩生活,现仅就记忆所及略述点点滴滴。

中国驻马里大使馆
60年代初,我和爱人田志东告别了祖国和亲人,飞向遥远的西非——我国驻马里大使馆工作。

俯瞰马里巴马科
(图源:物美非洲)
马里是1960年独立后不久即同我国建交的,当时,它的首都巴马科不过是个小镇,而那时,整个非洲同我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只有马里、加纳和几内亚三个国家。现在,在非洲除少数几个国家之外,绝大多数国家都同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这与60年代初的情形相比已大不相同。
马里是西非的内陆国家,全国大约有一半地区都是大漠荒原,其北部属撒哈拉大沙漠,中部和南部则是热带沙漠和草原。马里的气候异常炎热,被称为世界上“第二大火炉”,在这里,你才会真正感受到“赤日炎炎似火烧”的滋味。中午时分,如果把鸡蛋埋在沙土里,一会儿工夫就可以烤熟;如果把温度计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很快就会爆裂。
这里一年没有四季之分,只有旱季和雨季。植物种类也非常之多,一年之中,红花绿叶不断,真是“西非天气日日晴,红花落了绿叶明”。马里的果树种类繁多,其中尤以芒果最为有名。天然的芒果树林很多,有的竟绵延几十公里。马里的芒果以个儿大、核小、肉厚、果丝少著称,在国际市场上非常走俏。除芒果树之外,还有猴子面包树、木瓜树、香蕉树、柑桔树等等,一年到头果实不断。马里人吃香蕉的方法很特别,除了生吃之外还可以用油炸了当饭吃,所以,在马里是饿不死人的。
当时的马里“穿衣一块布,吃饭靠大树”,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马里人的皮肤黑得发亮,但都有一口洁白的牙齿。那里的人几乎整天嘴里都要嚼着一段小木棍,嚼时满口白沫,这就等于刷牙了。
在街上,常常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男人们,每人手里摇着把歪把儿扇子(扇子的样子和我们的不同,把儿在一边)整天悠哉游哉地坐在大树下乘凉聊天。他们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大袍子,脚上穿的是没有后跟的鞋。
在马里,男人是从来不干活儿的。马里人大都信奉伊斯兰教,而伊斯兰教允许每个男人娶四个妻子,谁的妻子少,那一定是因为生活贫困。所以,在马里,几乎所有人家都是大家庭。在家庭中,年龄最长的男人是“家长”,而妻子和孩子们都是他的“长工”,无论是种田还是经商,这些人都要把劳动所得交给“家长”,而后“家长”再分别给他们以适当的“报酬”。

巴马科妇女
马里的妇女很能干,在街上,常常可以看到背着孩子、头顶货物的妇女,她们似乎都是天生的杂技演员,头顶上顶着摞了好几层的东西,走起路来居然还是那么稳。在露天市场或街头巷尾,她们使劲地叫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她们不懂计量,也不会计算,在出售时常常是按堆论价,分堆付钱。
马里的妇女以胖为美,大腹便便,穿金戴银,不仅可以说明她的富有,而且可以说明丈夫对她宠爱有加。而那些长得瘦的女人,则千方百计使自己胖起来,这与世界上许多国家妇女的审美情趣大不相同。
马里人见面打招呼时的热情劲儿恐怕称得上是世界之最,如亲朋好友在路上相遇时,双方都要问候对方家族的所有成员,即使丢掉了一个也被视为不礼貌。有时,双方已经离开很远,还要一步一回头地问这个好那个好,看上去十分有趣。好在街上车马行人不多,否则难免会发生交通事故。入乡随俗,我们在遇到马里朋友时自然也要这样做。
一次,我去拜访某官员的夫人,在问候她的家人时竟然闹出了笑话。在马里,每家的孩子都很多,十个八个是极平常的,领出来常常是高高低低的一大群,有的连妈妈也分不清谁是老几。当我问到她的一个孩子时,她说前几天死掉了,而我却没有反应过来,顺口说了一句“好,好!”幸亏有翻译保驾,我立刻补上了一句慰问的话。
60年代初,在英迪博·凯塔总统执政时,中国与马里的关系非常好,我国曾有许多代表团去马里访问,由全国妇联曹孟君大姐率领的中国妇女代表团便是其中之一。当时,我曾陪同这个代表团到西加索、东布各都、莫普提等地参观访问,所到之处,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他们载歌载舞,显得非常热情而友好;歌手们是即兴编词演唱的,歌颂中马之间的友谊;少女们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客人面前,手捧一瓢甘凉的清水请客人们享用……在陪同代表团访问期间,马里的朋友们还用家乡的饭菜来款待我们,吃的是用一种叫做“固司”的类似小米(比小米粒小)的谷物做的饭,吃时直接用手把饭揉成一小团送到嘴里;喝的是一种用发酵后的羊奶和大米混合后熬成的粥。

周恩来总理抵达马里,凯塔总统到达机场迎接。(图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站)
1964年2月,敬爱的周总理率团访问了马里,这在我的记忆中是永不磨灭的。接待这样高层次的庞大代表团,对于马里和我国使馆来说都是首次。当时我是使馆办公室副主任,后勤工作之繁杂自不待言。虽然使馆的条件比较差、人手也少,但同志们热情很高,任务完成得相当圆满。那时,我还有一项特别的任务,就是每天为总理煮一锅绿豆粥,煮好之后再把它交给总理的秘书。我知道,这粥是给总理治病用的,能为总理做点事我感到很高兴。
一天中午,我正在厨房里帮厨,有人来叫我去和周总理、陈老总等领导同志共进午餐。我满身油污,只换了件衬衫就去入席了。总理赶忙站起来说:“你们怎么都不来呀?来,坐下一道吃!”总理一边吃一边同我们拉家常,气氛显得轻松而活跃,开始那种不安的心情没有了。在与同志们的交谈中,总理像慈父般亲切地与我们边吃边聊,并勉励我们要认真学习,特别是要学好当地语言,要努力适应国外环境,不搞大国沙文主义和种族歧视……当时,我有幸坐在总理的旁边,每上一道菜,我们就抢着给总理夹。总理说:“你们给我这么多菜,我吃不完你们可要负责,不能浪费。”说着,就又把菜分给了我们。吃完饭,总理在盘子里倒了点汤涮涮喝了。这事给我的印象极深。
饭后,我还陪总理打了乒乓球。我的球打得不好,总理一个劲儿对我说:“不要急嘛,稳点!”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铭心刻骨,永志不忘!
浪漫的法国
70年代初,我和爱人田志东调到我国驻法使馆工作。这时,正是蓬皮杜总统当政时期。早在戴高乐将军当总统时,法国施行的便是一种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主张与中国友好。1969年,蓬皮杜任总统后,基本上仍施行的是戴高乐将军的政策。因此,巴黎这享誉世界的“花都”,便成了一些国家同我国进行建交谈判最适宜的地方。我驻法使馆也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中央赋予的与有关国家进行建交谈判的重任。
从1970年到1973年,在巴黎先后与我国签署建交联合公报的国家一共有12个。作为当时驻法大使黄镇同志的助手,田志东以首席参赞的身份参加了与这些国家谈判的全过程,而我,也自然分享了他完成使命的喜悦。
巴黎的外事活动很多,其中有的至今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巴黎,每年都要在市政府大厅举行一次招待各国使节(馆长)的晚宴。那一年,我和田志东应邀参加了那里的晚宴,当时,他的身份是驻法代办。

巴黎市政府
那天晚上,我们走下汽车,沿着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通道走向市政府大厅。身着“拿破仑”戎装、手持闪闪发光战刀的士兵骑坐在高头大马上,整齐地排列在地毯的两侧。他们口中不断地、有节奏地呼喊着,威武而雄壮,更加增添了几分庄严与肃穆。据说,这种礼仪是拿破仑时传下来的。室内和楼梯的两侧也站满了手持战刀的士兵。
在宴会大厅的入口处,一位身着燕尾服、脖颈和前胸挂满金属饰物的司仪官看到前来赴宴的各国使节和夫人,不停地用洪亮的嗓音喊着:“xx国大使阁下到!”走在队列里,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们是伟大中国人民的代表!
宴会大厅金碧辉煌,一眼望不到头,玲珑剔透的巨大水晶吊灯和墙壁上的浮雕交相辉映。数不清的人头在攒动,男士们穿着燕尾服,一派绅士风度;女士们身着晚礼服,显得华贵雍容。在优美的古典音乐声中,人们轻声地交谈,举止斯文。这时,我不禁想起了李白的诗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宴会开始了,身穿燕尾服、领口打着蝴蝶结的侍者在乐曲声中排着整齐的队伍,分几路步入宴会大厅。他们每人手里托着一个大银盘,踏着乐曲的节奏上菜,而菜的造型,也令人目不暇接。
宴会最后上的一道甜食是一块造型为市政府大楼的大蛋糕。这块蛋糕有一米多高,造型逼真,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建筑模型!面对烹饪大师们这一独具匠心的杰作,人们纷纷赞叹不已,颇有不忍下刀叉之感。以前常听人说法国菜如何有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法国人说法国菜是“世界第一”!中法两国建交后,中国美食走俏巴黎,于是法国人又说:“中国菜代表东方,法国菜代表西方。”
巴黎有个玫瑰公园,公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每逢花开时节,千姿百态的玫瑰花争奇斗艳,满园飘香。每年6月中旬,当玫瑰花盛开的季节,法国外交部都要在这里为外国使节举行一次别开生面的游园会。
游园会总是在黄昏时分开始,当落日的余晖洒满草坪、一抹夕阳映红玫瑰花的时候,身着各色服装的各国使节和他们的夫人们,便纷纷出现在玫瑰园里。看到红男绿女们漫步花丛之间,你不由得会产生一种“画中游”的感觉,似乎你自己也已融进了这美丽的图画之中。
公园里的玫瑰品种繁多,为便于人们欣赏,每一品种的植株上都挂着小牌,上面写着玫瑰的品种、原产地和花龄等等。此外,公园里还有很多用玫瑰制作的各种造型,这些造型不仅维妙维肖,而且非常别致,令人叹为观止。除玫瑰之外,参加游园的人还可以在这里欣赏到由专门小乐队演出的各种优美乐曲;而随处可见的“水台”和“餐台”,又可为人们提供各种饮料和风味小吃。在这乐融融的环境中,你会忘记往日的疲劳,享受难得的清闲。夜幕降临,园内的建筑与花卉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愈发流光溢彩,令人流连忘返……
在巴黎,有一条穿越市区的河流——塞纳河,这条河,使巴黎更加显得妩媚多姿。

姬鹏飞
1973年,姬鹏飞外长率团出访,首站到达巴黎,受到法国官方的热情接待。他们特意安排姬外长一行在夜晚游览了塞纳河,泛舟塞纳河,并在河上用晚餐,是极浪漫而富有诗意的。夜幕降临后,我们随同姬外长一行登上了豪华游艇。艇内宽敞洁净,设备齐全,简直像个大饭店。每张餐桌可供四人使用,坐时每边两人,显得亲切而随便。我们按照西方的习惯,把夫妇两人分开,按相应身份男陪女、女陪男分别就座。我们边吃边聊,边观看两岸的夜景,只见月色融融,星光灿烂,灯火阑珊,两岸错落有致的建筑物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真是美不胜收。微风徐来,悠扬的“小夜曲”声在夜空中轻柔回荡,令人陶醉。

1974年4月10日下午,邓小平在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上发言。
1974年4月,邓小平同志在率团去联合国参加第六届特别会议时,途中顺访了法国,我们有幸在巴黎见到了他老人家的风采。在使馆里,大家簇拥在小平同志身边,并纷纷要求与他合影留念。他不顾身体劳累,总是微笑着满足大家的要求。他的亲切和蔼与平易近人,好似一股暖流激荡着我们。
小平同志吃饭很简单,而且速度很快。记得我们和小平同志一起用餐时,他微笑着说:“吃饭要有重点。”那顿饭,他只吃了两只小鹌鹑,其它的菜很少吃。

留法勤工俭学时的邓小平
小平同志此次来巴黎可谓旧地重游。几十年前,他曾与一批立志救国的青年到这里勤工俭学。这里,曾是他早期从事革命活动的地方。现在,小平同志当年居住过的地方已是巴黎的高层建筑区了,昔日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

1966年,黄镇、朱霖夫妇在法国。
黄镇大使从驻法使馆离任时,蓬皮杜总统和夫人曾特地在爱丽舍宫设午宴为黄镇大使和夫人朱霖饯行,田志东和我也应邀作陪。爱丽舍宫始建于1718年,当时名为戴佛罗大厦,是法国的王宫,1873年以后成为法国总统的官邸。宫内金碧辉煌,到处是浮雕和雕塑,气势之宏伟自不待言。

法国前总统蓬皮杜和夫人克洛德
蓬皮杜总统体态丰满,双眉浓重,给人以敦厚的感觉;夫人则留一头棕黄色的短发,着一身合体的西装,不施粉黛,不加修饰,显得淡雅而朴素。在爱丽舍宫正厅,总统夫妇还与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午宴在宴会大厅举行。朱霖同志坐在总统右侧,我坐在总统左侧,对面中间是总统夫人,右侧是黄镇同志,左侧是田志东。总统平易近人,胃口极好,他一边照顾客人,一边大口地吃奶酪、喝红酒。据说,法国的奶酪有200多种,红酒的种类也很多。在法国,有这样一句谚语:“每餐不吃奶酪,就像一位漂亮的姑娘只有一只眼睛;一天不喝酒,就像一天没出太阳。”可见,奶酪和酒在法国人的饮食中是何等重要。
在法国,总统为离任的外国使节举行欢送宴会是不多见的。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到当时中法关系的热度和中国在世界上的威望。
马达加斯加的“惊”与“喜”
1974年,田志东调任我国驻马达加斯加大使,我亦随同前往。

马达加斯加首都塔那那利佛
马达加斯加是非洲的一个岛国,位于印度洋西部,与非洲大陆隔海相望。其领土除马达加斯加岛外,还包括附近的几个岛屿,总面积为59.58万平方公里。马达加斯加海岸线很长,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海域辽阔而无污染,盛产鱼虾及水果蔬菜等,号称印度洋上的一颗明珠。首都塔那那利佛(意为“远方的城市”)是一座山城,海拔1500米,既无酷暑又无严寒,可谓得天独厚。
居住在马达加斯加沿海地区和其它地区的民族有很大不同。前者为海岸族,皮肤黝黑,属非洲大陆型;后者为高原族,皮肤棕色,酷似印巴人。高原族无论男女皆蓄长发——妇女多为披肩长发,油黑发亮;男人则是天然卷发,满头弯曲,他们的眼睛很大,炯炯有神,鼻梁也很高,看上去很美,而且身材修长,绝少有矮胖子。妇女们上街时总要带上一把雨伞,有雨遮雨,无雨遮阳;已婚妇女还把一条白色丝围巾搭在肩上,更加增添了几分妩媚。男人们则别具一格,身穿各种花格长衫,头戴一顶草编礼帽,见到中国人时就掀动一下礼帽算是打招呼,大概见到亲朋好友时也是如此。
中马两国自1973年建交以来,关系不断发展,两国人民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友好。早在近百年前就有一些中国人到马达加斯加定居,而历代与当地人通婚的中国人也不少。
马达加斯加的华侨见了我们都很亲切,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当我们到华侨聚居的地方去看望他们时,他们就像过节一样聚在一起大摆宴席,真是热闹非凡。马达加斯加有几所华侨小学,这里的孩子们总是先学习中文而后再学习洋文。这样安排的一个明显的用意,就是要子孙后代永远不能忘记祖国。

鹰爪兰
马达加斯加盛产“瓦尼拉”和鹰爪兰,前者是一种天然食用香料,后者可用来制作香水。这些香料价格昂贵,主要出口到西方各国。马达加斯加确是一个很富饶的国家。
作为使馆工作人员和大使夫人,我除了要做好本岗位的工作以外,还要同时做好“夫人”的工作。夫人工作灵活性很大,要做好也不容易。
在马达加斯加的五年中,我与拉齐拉卡总统的夫人交往甚密。她是一位热衷于政治活动的人,喜欢谈论政治而绝少拉家常,有时还出面接待一些议长之类的官员。我到任后拜访的第一位夫人就是她,当时她是外交部长的夫人,之后,她又陪同我拜访了当时总统的夫人。后来,马达加斯加发生了未遂政变,原总统遇刺身亡,拉齐拉卡上台当了总统,她也就成了总统夫人了。

拉齐拉卡总统
总统夫人原有四个女儿,我们到任后她又喜得一子,自是欢喜非常。为了表示祝贺,我曾带上礼物去看她。对我国的手工艺品,她看到了非常喜欢。一年后,在她的儿子周岁生日时,我又去看她,并带去了一些玩具。这使她非常感动,惊异地问道:“你怎么会记得孩子的生日?”自此,我们的交往日密。
总统夫人的母亲原患有糖尿病,发展到了晚期,引起下肢溃疡,马达加斯加各医院均束手无策。我在征得中国赴马达加斯加医疗队的同意之后,介绍他们出面治疗,我也多次到医院去看望她的母亲。谁知,她母亲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这进一步加深了她对中国和中国人民的感情。事后,她特意聘请中国医疗队的两名医生(中西医各一名)做了总统府的“御医”,每周进总统府一次,为总统做健康检查并为他一家老小治病。
总统夫人对我也非常之好。一次,我割阑尾住院,尚未拆线,总统夫人和总统的妹妹便亲自带着礼物在礼宾官和卫队的陪同护卫下,到医院去看我。在病榻上,我和总统夫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总统礼府的礼宾官告诉我,总统夫人亲自到医院看望外国使节的夫人,这在以前还没有过。
我与总统夫人的交往并不只限于妇女生活的圈子,有时也涉及一些政治方面的问题。当时,由于种种原因,很多非洲国家政局不稳,经常出现一些部族矛盾和权力之争。
一次,总统夫人对我说:“你对我们国家的情况感到不解时就来找我,我会如实地告诉你。同时,你们国家和其它一些国家的情况也希望能同我们交流。”有这样的由头,我自然就成了总统府的常客。
还有一次,她约我见面,对我说:“xx主席的儿子搞政变把老子搞下去了,你们是否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所说的这个国家,当时与马达加斯加和我国的关系都非常好,所以我们对此都很关心。
说起政变,我不由想起了1975年马达加斯加政变发生后,我们度过的那难忘的日日夜夜。
我国驻马达加斯加使馆是1974年下半年建立的,到1975年2月,建馆才半年多。当时春节刚过,使馆的同志们还沉浸在欢乐的节日气氛中。2月11日午夜时分,人们听到使馆对面城市的半山腰里突然响起了枪声。这枪声时疏时密,越来越近,同志们立刻警觉起来,赶忙打开收音机,这才知道是发生了政变,新上任的国家元首拉齐曼德拉瓦上校已遇刺身亡,政府军与叛军正在交火。

中国驻马达加斯加使馆
塔那那利佛是一座山城,我使馆就位于该城郊区的一个半山坡上。使馆后面不远处有一个高地,那是政府军的一个兵营,而山坡下,距我使馆不足1500米处则是叛军的大本营。看来,我们真是腹背受“敌”了,大家的心都立刻揪起来了。这时,子弹已经打到使馆大楼,墙壁上穿了不少洞,被打碎的门窗玻璃落到地上叮当作响。大使办公室挨了无数发子弹,办公桌被打了个稀巴烂。院子里更是子弹横飞,呼啸而过,机关枪的哒哒声震耳欲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同志们迅速而有秩序地撤到了楼下的地下室中。在这里,全馆同志度过了极不寻常的几夜,一直到政变结束。
由于断电,地下室内一片漆黑,我们只能用手电筒和蜡烛照明。但更为严重的问题还不在这里。据我们分析,叛军极有可能乘夜间攻占使馆,将我使馆人员作为人质,并利用使馆接近政府军的有利条件要挟政府军。面对这样的情况,使馆党委当机立断,决定用平时积存的一袋袋米面筑成工事,用桌椅板凳堆成障碍物,分三道防线层层设防,并把所有的饮料和空瓶子等物搬到楼上,以便必要时作为武器掷下。
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双方战斗仍未停息。
政变发生后,塔那那利佛与外界的通讯全部中断,我们无法与国内取得联系。那滋味,真像是孩子离开了母亲!听着外面激烈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人们没有一丝睡意。党委再一次号召大家要誓死保卫使馆,与使馆共存亡,一旦叛军向我发动进攻,就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我们先后接到被临时选出的一位新的政府首脑和几个与我们友好的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劝我们离开大使馆转移到安全地方,以便接受政府军的保护。由于考虑到我们离开后使馆很有可能会遭到洗劫,同时在枪林弹雨中“搬家”,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所以,我们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下决心坚守下去。
又是一天的拂晓。虽然零星的战斗仍在进行,但枪声已开始明显减弱。经过激烈的战斗和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下,叛军渐渐不支,不得不最后宣布投降,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走出地下室,来到庭院里。此时太阳已高高升起。微风拂面,空气是那样的清新。环顾四周,使馆大楼已是千疮百孔。远处还有硝烟,一些建筑物还在燃烧……
可以说,在这次政变过程中,我使馆全体人员在异国他乡经受的是一次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考验!
几天后,当得知我们的详细情况后,我国外交部给我们发了电报,表扬了使馆全体同志并向我们表示慰问。记得电报中有这样八个字:“临危不惧,坚守岗位。”看到这个电报,同志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像得到了祖国母亲最大的爱抚和奖赏,感到无比亲切和欣慰。
1979年,我和田志东离开了马达加斯加。临行,总统夫妇在总统府大厅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送别午宴,并将马达加斯加特产——一个宝石镶嵌的手工艺品赠送给我们。总统夫人动情地说:“我把你视为我们家庭中的一员,视为我们的亲姐妹。”
1986年,总统夫妇访问我国,在人民大会堂我们旧友重逢,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语。
布隆迪的多样外交
布隆迪
我们工作过的最后一个国家是东非的布隆迪,它位于东非大裂谷坦噶尼喀湖畔。
布隆迪是个美丽而富饶的国家,而它的美丽、它的富饶都离不开坦噶尼喀湖。坦噶尼喀湖是一个很大的湖,南北长720公里,东西宽70公里,面积3.29平方公里,最大深度1435米。从飞机上往下看,明静的湖水像一块狭长的碧玉镶嵌在非洲大地上。湖的周围有四个国家,布隆迪即其中之一。

坦噶尼喀湖
坦噶尼喀湖水质清澈,终年可以游泳。湖的周围多高山环绕,岸边则椰树婆娑,沙滩平缓而绵软。沙滩上各种茶座和外形酷似茅草屋的现代化风格的宾馆别墅连成一片。湖里鱼类很多,还有很多鳄鱼和河马。黄昏时,成群的河马浮出水面嬉戏觅食,鳄鱼也常常爬上岸来。这里的小鸟也很多,它们有时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有时成群地飞上天空……这里游客终年不断,被人们称为非洲的“日内瓦”。
布隆迪虽然是内陆国家且地处赤道,但由于有这一片湖水,终年花草不断,一年四季飘香。以红三角花树作围墙的大小别墅散落在山地、河谷和草原上,显得非常美丽。入夜,微风拂面,花香袭人。清晨,一些不知名的色彩鲜艳的小鸟在“大合唱”,真是鸟语花香,令人心醉。
我爱这里的静谧和淡雅,但更爱这里朴实的民风和对中国人民怀有友好感情的人民。

中国驻布隆迪使馆办公楼
在布隆迪工作的几年中,我曾拜访过布方所有相应身份的官员们的夫人,而且与她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想,为了发展多边关系,在驻布隆迪的各国使团中多交些朋友总是有好处的。
在驻布隆迪的各国使团中,法国大使的夫人是泰国人,美国大使和阿尔及利亚大使的夫人是越南人,联合国常驻机构代表的夫人是老挝人,她们都是黄皮肤的亚洲人,而日本大使、朝鲜大使的夫人等更不消说。由于她们与我们的生活习惯较为接近,所以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比较多,关系也比较密切,经常互访、在一起喝茶聊天。有时,我还送一些使馆自制的豆腐和发的豆芽给她们,她们都很高兴,说这些东西真可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为了表示感谢,她们也都送给我们一些回赠。没想到,小小的豆腐与豆芽在我们的交往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我们都戏称之为“豆腐、豆芽外交”。
此外,还有“花卉外交”和“医疗外交”。
有些西方国家使节的夫人对我使馆的几种盆花很喜欢,我们便送一些给她们,有时也从她们那里拿回一些我们所没有的品种;一些布隆迪官员和他们的家属,以及其它一些国家使馆的官员或夫人们有病时,常到我们这里来请医生给他们看病。由于有了这样一些交往,我国使馆同各国使团及布隆迪高级官员之间的关系都很融洽。
我们与苏联大使馆之间的关系,自60年代以后一直比较疏远,随着两国关系的改善,我们认为这种状况应加以改变。可是,自从我们到布隆迪两年多以来,从未拜访过苏联大使的夫人,现在怎样做才会使他们不感到突然呢?这时我们想到了“茶”——以我的名义请大使夫人来我使馆喝茶!这一试探性“气球”发出后,苏联大使夫人欣然接受了我们的邀请。这表明,他们同样有改善关系的愿望。

苏联大使夫人在品茗时,一再称赞中国茶味道之好,并说她在50年代曾喝过这种茶。我随即拿出一听送给了她。在谈到苏联50年代的电影和小说,以及苏联卫国战争中的英雄对苏联和我国青年一代成长的影响时,我们都很激动,竟一起哼起了《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曲调……
临走,苏联大使夫人还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我使馆的花园“怡神亭”,并被一盆奇异的兰花所吸引。我当即答应让花工为她培育一盆送给她,她很高兴。直到黄昏时分,苏联大使夫人才离开我大使馆。
不久,苏联大使为田志东和我专门在官邸举行晚宴,感谢我对她夫人的盛情款待,解冻从此开始了。在我们离开布隆迪前夕,苏联大使夫人发起和组织了有各国使节夫人参加的在苏联大使馆举行的欢送茶会,并把一盘用孔雀石和象牙制成的国际象棋送给了我,此举在布隆迪还是首次。
在国外的十几年中,我有很多东西值得一写,但因篇幅有限,只能一鳞半爪。如果有人问我,在国外的工作中有什么收获和体会,那么,我只能说,有耕耘就会有收获,在国外十余年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心志苦矣,筋骨劳矣!终于敢说岁月不曾虚掷。至于“夫人”工作,在整个外交工作中只能起个辅助配合的作用,帮助创造一点“家庭”气氛。如果把“夫人”工作看得过高,甚至喧宾夺主,那是不恰当的。这就算是我的一点体会吧。
1985年,田志东和我奉调回国,并办理了离休,从而为我们的外交生涯划上了句号。
-end-
文章来源 |《女外交官》
作者 | 杨宝琴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