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岁月》评论：桑德海姆被搁置的梦想之作——《华尔街日报》

乔纳森·格罗夫与丹尼尔·雷德克里夫摄影：琼·马库斯纽约

由史蒂芬·桑德海姆作曲、乔治·弗斯编剧的音乐剧《欢乐岁月》，将在所有曾年轻且渴望成功的人心中激起共鸣。它同样会触动那些发现青春梦想在生活冲击下逐渐凋零之人的心弦。甚至对那些领悟到即使实现抱负也未必带来幸福的人，亦是如此。

我是否涵盖了所有人？我想是的。

因此，当这部作品1981年首次在百老汇上演时遭遇近乎传奇性的失败，或许令人惊讶。部分原因在于制作过程波折重重。但该剧独特的倒叙结构也可能难辞其咎——毕竟我们生活在不可逆的时间长河中，无论爱因斯坦是否存在，时间始终单向流动。（作为改编蓝本的1934年乔治·S·考夫曼与莫斯·哈特同名话剧同样未能成功。）

然而多年来，这部音乐剧的地位与日俱增。纽约戏剧工坊推出的这版犀利而动人的全新制作，由玛丽亚·弗里德曼（一位长期活跃于音乐剧舞台的英国演员）以澄澈简约的手法执导，足以征服所有持观望态度的观众。三位核心角色由顶尖演员担纲：乔纳森·格罗夫（《春之觉醒》）饰演从作曲家转型电影人的弗兰克林·谢帕德，丹尼尔·雷德克里夫（无需赘述其成就）饰演其长期合作编剧搭档查理·克林格斯，林赛·门德斯（凭《旋转木马》获托尼奖）饰演小说家玛丽·弗林——当我们目睹他们的人生从中年幻灭的阴云倒退回青年时期不顾一切的希望时，整部作品散发出一种静谧醉人的魔力。

丹尼尔·雷德克里夫、乔纳森·格罗夫与林赛·门德斯摄影：琼·马库斯索特拉·吉尔摩设计的舞台本质上是一个纯白通透的开放空间——故事始于富兰克林位于贝莱尔的豪宅，他正为新片举办庆功宴。格罗夫先生将好莱坞式的圆滑优越感演绎得淋漓尽致，墙上挂着弗兰克·斯特拉画作更添光彩。至少在他眼中生活完美无缺，直到派对演变成激烈争吵，这个表面光鲜生活的裂痕开始显现。混乱始于他老友玛丽的到来，这位众所周知的"派对扫兴者"开始四处泼洒醉醺醺的恶言。

随着音乐剧以倒叙形式推进，我们看到富兰克林对成就与名声的贪婪渴望如何毒害了玛丽、查理乃至他整个社交圈的生活，包括首任妻子贝丝（凯蒂·罗斯·克拉克精彩出演）与前金主乔·约瑟夫森（雷格·罗杰斯以滑稽的苦相亮相）。而他的第二任妻子、音乐剧明星古西·卡内基（克丽丝特尔·乔伊·布朗饰演，优雅魅力外表下藏着冷酷野心）不仅扼杀了富兰克林的艺术冒险精神——导致他与查理合作破裂——更引诱他造成与贝丝婚姻终结，同时结束了古西自己与乔的婚姻。

凯蒂·罗斯·克拉克、乔纳森·格罗夫、克里斯托·乔伊·布朗、雅各布·基思·沃森和塔利亚·罗宾逊摄影：琼·马库斯若这听起来略带肥皂剧色彩，请相信在桑德海姆和弗斯手中，作品远非如此。但《欢乐岁月》确实拥有桑德海姆最平易近人、甚至朗朗上口的配乐之一（他本人会对这种描述嗤之以鼻，剧中还多次对此进行嘲讽式调侃）。亮点不胜枚举：拉德克里夫先生以犀利精准的表演呈现了《富兰克林·谢泼德公司》——这段对不靠谱搭档的辛辣讽刺既带着尖刻的恼怒，又透出无奈的自我调侃；三重唱《老朋友》在完整展现为友谊赞歌前，已通过零碎片段透出哀伤底色，即便我们知晓被歌颂的情谊终将破裂，这段旋律仍令人沉醉；克拉克女士用两种情感层次演绎了芭丝的《没有一天不想你》——婚姻触礁时是愤怒调味的悔恨，婚礼当天则与富兰克林（及暗恋他而终生郁郁的玛丽）共同唱出温柔眷恋。桑德海姆的配乐如精妙拼图（他本人正是拼图爱好者）般浑然天成，音乐主题在不同情境中惊人地复现。

尽管格罗夫与拉德克里夫生动刻画了角色关系的急转直下，但门德斯女士饰演的饱经沧桑的玛丽或许最动人地诠释了：那些曾以为永不褪色的友谊，如何因人生选择而分崩离析。

林赛·门德斯、凯蒂·罗斯·克拉克、乔纳森·格罗夫与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图片来源：琼·马库斯在终幕场景中，我们看到三位好友在公寓天台的魔法之夜首次坚定了彼此的情谊，头顶的星空点燃了他们翱翔的未来憧憬。他们演唱的《我们的时光》——这首桑德海姆罕见直抒胸臆的欢快颂歌——是他笔下最纯粹动人的乐章之一，讴歌着生活赋予青年的无限可能。

当我们目睹这些可能性如何被现实击碎时，这一刻的美更显震撼，几近令人狂喜，却又因前尘往事而教人心碎。

伊舍伍德先生系《华尔街日报》戏剧评论人。

刊载于2022年12月16日印刷版，原标题《桑德海姆的延期梦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