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谁读了什么：思想者与潮流引领者的书单 - 《华尔街日报》

我们与来自学术界、新闻界、娱乐界和创意艺术界的杰出思想家和魅力人物对话，聆听他们在2022年最看重的书籍。

维韦克·拉马斯瓦米

气候变化辩论中日益显现的宗教狂热，掩盖了问题本身的多元性。全球地表温度是否真的上升到了危险水平？人类是否应对此负主要责任，又能否通过改变行为有效逆转这一趋势？史蒂文·E·库宁在《未定之天》（2021）中揭示，这些问题的答案远比我们所知的更为复杂。比约恩·隆伯格近期研究表明，全球地表温度上升可能并非如普遍认为的那样绝对有害。亚历克斯·爱泼斯坦新作《化石能源的未来》的卓越之处在于，他以哲学家而非科学专家的视角进行论述。爱泼斯坦先生以局外人特有的清晰思维指出：他承认人为气候变化确实存在，但将辩论焦点重新拉回核心问题——何种行动方案最能促进人类繁荣？他的答案明确而坚定：更充足、可靠、广泛地使用化石能源。他指出，当今与气候灾害相关的死亡率较一个世纪前降低了98%，这主要归功于化石能源驱动的技术创新。应对气候变化的正确方式不是逆转趋势，而是驾驭其影响——这一论点既发人深省又符合直觉。

拉马斯瓦米先生是《受害者国度：身份政治、精英陨落与重返卓越之路》的作者。

黛博拉·科恩

过往不会永远沉寂，但当食尸鬼爬出坟墓时，谁也无法预料它们会以何种形态现身。今年我最喜爱的书籍中有两部通过家族棱镜折射政治压迫历史的作品。莉亚·伊皮在引人入胜又充满黑色幽默的《自由》中，描绘了共产主义少女时代及其余波带来的迷惘，记录历史天翻地覆时的晕眩感。琳达·金斯勒的《来到此法庭哭泣》则横跨拉脱维亚、以色列到乌拉圭的犹太大屠杀清算故事，既充满探索性又出人意料。还有两部关于难民危机的作品令我难以忘怀，马修·艾金斯的《裸者不惧水》和莎莉·海登的《第四次沉没》，都以沉浸式叙事和难忘细节见长。这些道德严肃、叙述精良的著作堪称必读之作。若觉世界太过沉重，何不跟随五卷本英国商贾家族在二战边缘挣扎的史诗逃离现实？伊丽莎白·简·霍华德文笔绝妙的《卡扎莱特编年史》首卷出版于1990年。去年夏天我狼吞虎咽读完这套书时，不禁自问为何迟至今日才邂逅。

科恩女士是西北大学历史学教授，其最新著作为《帝国酒店的最后一杯：挑战战争世界的记者们》

雅普·范·兹韦登

茱莉亚学院荣休院长约瑟夫·W·波利西所著《世界灯塔：林肯中心史》是非虚构文学的力作，兼具小说般的戏剧张力。这部作品在十月大卫·格芬音乐厅新馆启用前夕问世，完整记录了林肯中心自1950年代起充满争议的发展史，囊括数十年的权力博弈与挑战，直至格芬音乐厅的全面翻新。该场馆最初十年名为爱乐音乐厅，后以艾弗里·费雪音乐厅之名存在四十余载。作为纽约爱乐乐团驻地，这座音乐厅的蜕变来得恰逢其时，读者将从波利西先生的杰作中深刻领会这一点。

梵志登先生是纽约爱乐乐团音乐总监。

林肯·佩里

当被崇拜者如半神般登上帕纳索斯圣山时，他们可能丧失人性特质，在不可穿透的名望迷雾中几近消失。对许多人而言，亨利·马蒂斯已攀升至一种可被轻易忽视的完美境界，以及令人望而却步的价格区间。最近在费城参观时，我看到他1930至40年代某些平庸之作，不禁疑惑这位显然才华横溢的画家为何会让这些作品流出画室。如果所有马蒂斯（或毕加索、维米尔）作品都被自动归为"杰作"，我们将停止批判性审视，从而无法真正理解艺术家杰作中蕴含的天才。希拉里·斯珀林的两卷本传记《未知的马蒂斯》（1998）与《马蒂斯大师》（2005）让我意识到，这位艺术家不仅职业生涯初期饱受嘲讽，更险些在费城所见那些缺乏灵感的作品中丧失天赋。斯珀林女士生动描绘了马蒂斯早期成功背后痛苦的挣扎与无尽的辛劳，以及他临终前创作的彩纸剪贴画这一巅峰成就。在这部宏大的传记中，马蒂斯重返人间，成为我们永恒的灵感源泉。

佩里先生是画家兼雕塑家，著有《像艺术家一样观察：艺术家在他人作品中感知到什么》。

阿尔玛·多伊彻

弗朗西丝·哈丁的《谎言树》与《捕蝇器》我反复阅读到几乎能背诵。由于想象力是我生命的核心，她将天马行空的奇幻元素与刻画入微的现实角色相结合的写法令我着迷。哈丁的新作《解咒者》是本令人手不释卷的悬疑小说，其人物塑造使最离奇的幻想都显得真实可信。女主角是个曾被变成苍鹭又恢复人形的女孩，这听起来或许像王子变青蛙的扁平童话。但当哈丁带我们体验女孩变回"地面行走者"的情感创伤，当我们感受她偶尔闪现的苍鹭捕食本能——她以诡异的静止凝视水面银波，当我们重温她作为苍鹭时的噩梦记忆，那些攻击弱小天鹅雏鸟后目睹母天鹅徒劳保护的悔恨——此刻幻想已完全成为现实。

多伊彻女士的第三部歌剧《皇帝的新华尔兹》将于三月在萨尔茨堡首演。

丹妮尔·艾伦

今年我最爱的书是大卫·赫伯特·唐纳德1995年的《林肯传》和托马斯·E·里克斯的新作《打一场正义之战》。唐纳德笔下的林肯起初是位老派辉格党人，但到1850年代中期该党已奄奄一息。1856年5月29日，新成立的伊利诺伊州共和党召开大会，林肯发表了奠定政党纲领的演说。他提出"联邦必须在原则纯正与领土完整两方面得到维护"，这并非地理主张，而是关于自由平等公民自治要求的道德宣言——废除奴隶制正是其必然结果。《打一场正义之战》是对1960年代民权运动激情澎湃的战后分析报告。与《林肯传》一样，它致敬了（众多人物中一位试图重振民主道德核心的公民英雄——密西西比州"自由之夏"策划者鲍勃·摩西。追溯林肯打造符合时代需求的政党的努力是否有价值？审视军事化纪律对民权运动成功的关键作用是否值得？当然——这些正是锻造力量、改变世界的方式。任何追求健康民主的美国人都该深入理解这些。

艾伦女士是哈佛大学政治哲学、伦理学与公共政策教授。

J.肯吉·洛佩兹-阿尔特

作为烹饪书和童书作者，我2022年阅读几乎都集中在这两个领域。我五岁九个月的女儿艾丽西亚和帕特·齐特洛·米勒与詹·希尔新作《要坚强》的主角塔尼莎一样，总背不动自己的书包。这个关于社区、领导力、善意的多层次故事精彩诠释了"助人者最强"的真谛。我们全家都爱瑞安·T·希金斯2018年搞笑又治愈的《我们不吃同学》（剑龙佩内洛普系列首作），因此发现其续集《我们要震撼同学》（2020）时欣喜若狂。这个渴望在才艺表演震撼人类班级的小霸王龙故事告诉我们：连可怕的大恐龙也会害怕，有时需要亲友助我们自信绽放。今年烹饪书中，我尤其喜欢《生活炒锅》——由华裔美国三代同堂的梁氏家族合著，充满实用中式家常菜技法；埃里克·金的《韩裔美国人：家的味道》则是我读过最动人的亚裔美国经历与饮食文化互鉴录。

洛佩兹-阿尔特先生是《食物实验室》的作者，最近还出版了《炒锅：食谱与技巧》。

马歇尔·乔恩·费舍尔

今年我最喜欢的书大多是20世纪的遗珠。我终于拿起书架上嘲弄我多年的两本托马斯·伯恩哈德小说《伐木者》和《老大师》，在乖戾文字中品味黑暗幽默。杰拉尔德·默南的《平原》是另一部令人愉悦的荒诞主义作品。我还读了两本关于以色列的佳作：科尔姆·托宾的小说《无限边形》融合了一名以色列人和一名巴勒斯坦人的故事——他们都因该地区无休止的暴力失去了女儿；后来我重读了阿摩司·奥兹的《爱与黑暗的故事》，这部回忆录讲述他在耶路撒冷的成长与以色列建国同步成熟的过程。重读带给我最大的文学愉悦——1990年代我曾沉迷于彼得·马蒂森的三部"沃森先生"小说，它们探索了佛罗里达州世纪末万岛群岛地区的无法无天世界；今年我体验了最终合并成巨著《影子国度》的版本。但最大的收获来自重新沉浸于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两部杰作《达洛维夫人》（第三次阅读）和《到灯塔去》（第四次），它们每次都能挖掘出更多宝藏，堪称小说艺术的巅峰。

费舍尔先生的最新著作是《十七比零：1972年迈阿密与NFL唯一完美赛季》。

希瑟·哈夫里莱茨基

尽管当下充斥着温吞无害的英雄形象，但最佳小说中的主人公更像难缠的情人。他们的错误选择考验我们的底线，却又让我们无法割舍，因为他们映照出我们最好与最坏的自我——那些最可耻的自我驱动冲动与最高尚的原则。尽管不认同，我们仍会靠近共情，在他们拼命榨取更多生命力的挣扎中，认出自己深埋的欲望。朱莉娅·梅·乔纳斯的处女作《弗拉基米尔》塑造了我多年来遇到的最诱人且毫无悔意的叙述者，这种女主角会让你一时冲动下与之共眠，次日清晨结婚，再用数十年后悔。她与文理学院年轻同事的暧昧（她和丈夫都在该校任教），成了她所有受挫的职业抱负、深埋的浪漫幻想与年龄焦虑的容器。身兼杰出剧作家的乔纳斯女士糅合了约翰·厄普代克、雪莉·杰克逊和埃莱娜·费兰特的风格，将坚韧与渴望、好奇与恐惧、轻蔑与狂喜编织进这位拒绝再对世界温顺的女主角的矛盾基因中，最终成就了一个关于"渴望远超过应得之物"这一人类本质困境的难忘故事。

哈夫里莱茨基女士是《永恒之地：论婚姻的神圣乏味》一书的作者。

马修·康蒂内蒂

保守派新闻界今年痛失多位英才。过去12个月里，《华尔街日报》戏剧评论家特里·蒂乔特、慈善事业学者马丁·莫尔斯·伍斯特、演讲稿撰写人兼专栏作家迈克尔·格尔森、评论家兼散文家米奇·德克特以及幽默作家P.J.奥鲁克相继离世，让这个世界变得黯淡无趣。当然，作家从未真正离去：他们的声音永存于字里行间。2022年我的大部分阅读时光都献给了这些良师益友的著作。我从蒂乔特的《怀疑论者：H.L.门肯的一生》中领悟写作技艺，研读伍斯特的《伟大慈善家与"捐赠意图"难题》，思索格尔森《英雄保守主义》中勾勒的政策纲领，惊叹德克特在《解放的女性与其他美国人》中展现的格调与洞见。奥鲁克的著作摆满我办公室的书架，《妓院议会》和《吃掉富人》的书脊因反复翻阅而开裂。最新入藏的是特里·麦克唐纳编辑、克里斯托弗·巴克利作序的《趣料集：P.J.奥鲁克官方语录与即兴百科》。这些著作都值得重读与铭记，正如我们永远怀念它们的作者。

康蒂内蒂先生是《右派：美国保守主义百年战争》的作者。

摩西·萨夫迪

摩西·哈尔伯塔尔与斯蒂芬·霍姆斯的《政治之始》剖析了《圣经·撒母耳记》的政治与心理复杂性，揭示其为首部洞察主权与政府复杂性的经典。新冠封锁期间我重读罗伯特·法格尔斯翻译的《奥德赛》，在初读荷马史诗五十年后，以更开阔的视角重温这部作品，如同观赏电影般沉浸其中——它比我见过的任何太空幻想作品都更具戏剧性，也更具想象力。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深刻反思了治国才能、领导力、野心以及权力的可能性与局限性。理查德·索尔·沃曼1962年出版的巨著《路易斯·I·康的笔记与草图》展现了康的设计方法、诗意哲思，新版增补轶事、照片与评论文章，再次印证这位美国建筑大师不可撼动的地位。

萨夫迪先生是《如果墙壁能说话：我的建筑生涯》一书的作者。

拉斐尔·曼古尔

关于公共政策议题的辩论或许有趣，但也是严肃之事。在理想情况下，你的论点能说服决策者并激励他们采取行动。这绝非小事——若你的观点有误，所推动的举措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因此我的阅读主要围绕如何更好地思考所撰写的议题。对我而言，这包含两个层面：借鉴心理学等其他学科来完善论点，以及研读与我立场相左的研究成果。跨学科学者的实际应用价值或许不会立竿见影，但总是发人深省。典型例子如希瑟·海因与布雷特·温斯坦合著的《21世纪狩猎采集者指南：进化与现代生活的挑战》。阅读明知会反对的著作可能令人沮丧，却能让你在思想交锋中更游刃有余。我最近的研读对象是杰弗里·贝林的《大规模监禁之国：美国如何沉迷监狱体系及如何自救》。简言之，不同领域者与持异见者皆能带来启发。请以此态度广泛阅读。

曼古尔先生是曼哈顿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著有《刑事（不）正义：去监禁化与去警务化运动的谬误与最大受害者》。

蒂莫西·波茨

在又一个呼唤鼓舞人心领导力的年份里，我从马特·沃特斯所著波斯居鲁士大帝传记《世界之王》中捕捉到乐观的微光。10月29日正是2561年前这位巴比伦新霸主、“世界之王"加冕的"居鲁士大帝日”。他建立的帝国疆域从印度、乌兹别克斯坦边境延伸至土耳其和埃及，这一称号绝非虚言。如今居鲁士被尊为务实仁政的典范，其包容普世的统治理念甚至体现在服饰上——现存唯一同期画像中，他身着埃兰长袍、头戴埃及王冠、肩披亚述恶魔羽翼，唯有发型保留波斯本土特色（想象查尔斯三世国王裹着腰布、戴着奥巴王冠、插着阿尔冈昆雷鸟翅膀的模样）。古代生活绝非易事，但居鲁士既未强加也未禁止任何宗教、语言、民族、着装规范或文化，无论对波斯本土还是治下诸族皆然。愿今日其后裔亦能如是。

波茨先生现任J·保罗·盖蒂博物馆玛丽亚·哈默-塔特尔与罗伯特·塔特尔馆长。

安妮·杜克

“所有遗憾都会加剧。有益的遗憾先加剧，后激活。“这是丹尼尔·平克《遗憾的力量：回望如何推动前行》中最令我触动的一句话。遗憾具有双重力量：既蕴含强烈情感，又能影响行为及自我认知。因对其持负面看法，我们常忽视或淡化遗憾，鲜少尝试理解运用。平克提出可通过驾驭遗憾之力改善人生，他不仅提炼数十年相关科研成果，更通过两项万人级调研建立遗憾分类体系，揭示人类处境的深层结构，提供借遗憾反思决策、改进未来的具体方法。

杜克女士是《放弃的艺术：懂得何时退出的力量》一书的作者。

托妮·本特利

在这个我前所未见的极度匮乏时代，我只读经典。虽然伟大的艺术无法消除我对人类这个冷漠物种频繁产生的厌恶，但它能转移我的视线。我渴望跪拜在那些卓越超凡者脚下——最好是跪在红丝绒垫上，全然臣服于他们，无论其已故或为男性（这种倾向或许源于我在在世天才乔治·巴兰钦的世界里成长的经历，在那里我体会到了无条件接纳的益处）。最近我如饥似渴地几乎读完了伊迪丝·华顿的全部作品，尤其喜爱她对婚姻的犀利评论——那些针对女性处境的见解既现代又诙谐，更充满批判锋芒。《夏天》与《暗礁》因其对无处不在却又刻意回避的乱伦暗流进行狡黠、大胆而精妙的探讨而尤为突出。读完华顿后，为避免失望我又重读亨利·詹姆斯。我想象不出比完全迷失在他四页长的段落和半页长的句子里更大的愉悦——那些描述敏感与知觉的层层细微之处构成了《金碗》。比起与任何凡人相处，我在詹姆斯思维的美妙迂回中感受到更深的亲密。这就像一场不伦之恋：我甘愿被诱入温柔的共谋，用我的Uni-ball 207笔频繁"侵犯"书页——划下重点线、圈出生词、打上惊叹号和"妙！“的欢呼，偶尔贴上便利贴以便重温超凡智慧。这些涂鸦是圆满的印记，确保没人会偷走我的书——汹涌的感激之情淹没了我，令人战栗。

本特利女士的最新著作是《小夜曲：一个巴兰钦的故事》。

艾伦·C·格尔佐

作为一名热爱历史的历史学家，我阅读的几乎全是历史或传记作品这一点不足为奇。过去一年涌现了大量优秀的历史传记读物，首推亨利·基辛格的《领导力：世界战略六论》。我原以为《领导力》并非历史研究著作，但其章节堪称对康拉德·阿登纳、夏尔·戴高乐、理查德·尼克松、安瓦尔·萨达特、李光耀和玛格丽特·撒切尔生平的史学探究瑰宝，每章都融入了基辛格与这些人物长期的交往经历。戈登·伍德的《权力与自由：美国革命中的宪政思想》通篇充满对革命时代的非凡洞见和理解。今年我还通过扬·斯沃福德的《查尔斯·艾夫斯：与音乐相伴的一生》和J·彼得·伯克霍德的《查尔斯·艾夫斯：音乐背后的思想》重新认识了这位作曲家的音乐。但没有任何作品能像威廉·德雷西维茨的《孤独的终结：文化与社会文选》那样发人深省，尤其是作者对真正智识生活为何几乎从大学校园绝迹的剖析。

格尔佐先生是普林斯顿大学詹姆斯·麦迪逊项目政治与政治家计划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