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布兰特 | 亨利·摩尔》评论:闪电战中的艺术家 - 《华尔街日报》
Richard B. Woodward
亨利·摩尔的《避难所中的睡眠者:两位妇女与一个孩子》(1940年)图片来源:亨利·摩尔基金会纽黑文
“比尔·布兰特 | 亨利·摩尔”展览在耶鲁英国艺术中心举行,重新聚首了两位艺术巨匠,他们的职业生涯在四十年间有着若即若离的交集。从二战时期——当时他们拍摄的伦敦大轰炸期间被围困的景象成为民族坚韧的象征——直到1980年代他们去世时,两人已分别成为英国最受国际赞誉的摄影师和雕塑家,始终未曾被公众遗忘。
这场由副馆长兼首席策展人马蒂娜·德罗斯与英国赫普沃斯·韦克菲尔德合作策划的展览,精选了约150件作品,简洁有力地呈现了布兰特(1904-1983)与摩尔(1898-1986)之间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深刻联系。除了共同经历空袭期间地下防空洞里的不眠之夜,展览还分别展示了两位艺术家如何以各自的方式探索更高远的主题:英国地貌的幽冥之谜与人体裸像的多元情色表达。
德罗斯女士在为这本一流展览图录(与保罗·梅西耶共同编辑)撰写的文章中,不无遗憾地写道她的两位研究对象"因过度为人熟知而遭受忽视"。
相对不那么知名的布兰特在此次展览中占据显要位置。照片及摄影复制品构成展览主体,重点呈现了布兰特生前在杂志和书籍中发表的作品——包括他受不同委托拍摄的照片,其中既有摩尔的艺术作品,也有摩尔本人的肖像。
展览通过素描、石版画、摄影、拼贴、一件纺织品以及11件桌面雕塑呈现摩尔的作品,但未展出其标志性青铜雕塑。
入口处墙面悬挂着1960年勃兰特拍摄的网格状大幅照片,记录摩尔1959年作品《两件式斜倚人像一号》。勃兰特从十余个角度拍摄了旋转台上的石膏模型。由于拍摄效果似乎未达预期(他从未冲印这些底片),这些被放大展示的照片在此占据显要位置的原因令人费解。
首个展厅陈列的伦敦大轰炸时期资料更具感染力。摩尔1940-42年间凭借记忆创作的地铁避难者素描享有盛誉,他因担心侵扰他人从未在现场写生,总是返回地面后先作文字记录,再绘制常以水彩修饰的素描。
画中人物表情与服饰刻意模糊,呈现出令人联想到罗马丧葬肖像的坚忍气质。《四位灰色睡眠者》(1941)传递出令人安详的平静,而《避难人群》(1940)中伦敦民众如柴捆般僵直拥挤的画面则令人不安。
作为摄影记者,勃兰特的视角更为直白。他对人性尊严受损的敏锐捕捉清晰可见,展墙放大呈现其1966年摄影集《光之影》中的高对比度黑白照片,地铁月台上横七竖八入睡的孩童与成人仿佛漂浮在污浊云雾中。
策展人巧妙关联了两位艺术家1930-40年代在约克郡煤矿的创作。摩尔作为矿工之子,后期将人体表现为固体与虚空交织的拓扑谜题,这种艺术探索或许源于他将矿区地貌视为布满竖井坑道的肠道空间的生命体验。
他对摄影的兴趣由来已久,拥有超过十二台相机。约二十万张照片记录了他与他的作品。他于1973年创作的著名巨石阵石版画——这个他从1921年起多次造访的遗址——将素描与摄影观察完美结合。通过让观者近距离接触这些巨石,他聚焦于石块间的缝隙以及它们轻轻相触的点。
勃兰特时而将巨石阵和埃夫伯里的巨石视为超越实体的抽象存在。在1947年的一幅照片中,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巨像如同漆黑的哨兵,前景是皑皑白雪,灰蒙天空被阳光与云层晕染——这种色调范围让人联想到弗朗兹·克莱因的绘画。
这位德裔摄影家曾在巴黎担任曼·雷的助手,1931年定居英国后,他在人体摄影中释放了内心的超现实主义。这些始于1950年代、收录于1961年摄影集的女性躯体怪异特写,通过老式观景相机和广角镜头实现。
在户外,他喜欢让模特置身英格兰多岩的海岸线——女人的耳朵犹如卵石滩上的贝壳,左脚脚趾宛如海带的卷须。这些俏皮的变形作品与1960至1980年代摩尔斜倚雕塑的展柜同处一室,这种逻辑上成立却不甚公平的并置,使得后者相比之下显得严肃乏味。
当今学术界策划两位战后男性艺术大师的联展并非易事。“比尔·勃兰特|亨利·摩尔"展通过聚焦他们体制化之前的创作,有力地论证了其持续的艺术生命力。若无法亲临这场精妙却未尽完善的展览,图录不失为绝佳替代。
伍德沃德先生是纽约的一位艺术评论家。
刊登于2022年12月5日印刷版,标题为《闪电战中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