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民加速了中国共产党对市场原则的接纳 - 《华尔街日报》

北京——江泽民，这位在天安门广场民主抗议活动平息后上台、主持市场化改革使中国成为全球经济巨擘的中国前领导人，于周三因白血病去世，官方媒体报道称。享年96岁。

江先生于2002年卸任中国共产党总书记，2003年卸任国家主席，次年不再担任中共中央军委主席。在幕后，他仍设法在这个隐秘的党内精英阶层中保持重大影响力，在其继任者胡锦涛的领导团队中安插盟友。党内人士称，退休后他坚定支持了习近平晋升为党的领导人。

近年来江先生公开露面次数稀少。2019年官方电视台曾播放他出席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北京阅兵的画面，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缺席了2021年党的百年庆典。这位前领导人亦未出席2022年党的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当时习近平打破前任确立的十年任期制，获得第三个总书记任期。

作为在俄罗斯受训的技术官僚，江先生是在严重危机时刻被推上领导岗位的。1989年对北京天安门广场抗议者的军事镇压——导致数百人死亡，画面传遍全球——使中国成为国际弃儿，造成党内分裂，并引发政府内部要求停止十年前启动的经济改革的呼声。

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庆典上，前国家主席江泽民（中）与习近平主席（左三）、前国家主席胡锦涛（左二）共同出席活动。图片来源：Ng Han Guan/美联社党内元老选择江泽民担任总书记，部分原因在于他作为上海市委书记时，当年早些时候成功平息了该市的抗议活动，且未引发震动首都的暴力事件。

尽管最初被许多政治分析人士视为过渡性人物，江泽民仍执政近十五年。在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即便退休后仍是党内最高领导人的邓小平指导下，江泽民重振经济自由化进程，修复中美关系，并引领这个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重返国际社会。

在江泽民领导下，中国于1997年从英国手中收回香港，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并赢得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主办权。与此同时，江泽民始终对政治异见保持严格限制。

体态丰腴、戴着超大眼镜的江泽民即便晚年仍精力充沛，这位活跃的公众人物与不苟言笑的继任者们形成鲜明对比。他热爱音乐，曾尝试说服从乔治·W·布什总统到已故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等外国领导人与其合唱。在与美国人会晤时，他时常用带口音的英语背诵《葛底斯堡演说》片段。

江泽民先生运用其权力推行了大胆的经济政策举措。在朱镕基总理的领导下，政府于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开始大规模改革国有经济体系。数以万计亏损的小型国有企业被关闭，导致数千万工人失去了终身保障的"铁饭碗"——用当时的说法就是"打破铁饭碗"。国有住房的全面私有化为建筑业的蓬勃发展和住房自有化铺平了道路。

江泽民先生决定让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意味着要压制国有工业和农业领域强大游说集团的反对意见。这种政治冒险取得了成功，重塑了全球经济格局，并迎来了中国又一个十年的快速增长。外资大量流入，推动了世界级制造业的发展。

中国的变革和高速增长给这个至少在名义上曾是平等主义社会的国家带来了社会结构的紧张。新兴中产阶级开始形成，但社会不满情绪也急剧上升，下岗工人和被征地农民为城市发展让路而举行大规模抗议活动。

在社会动荡中，江泽民先生有时以残酷的方式维持了党对政治权力的绝对控制。1998年，他的政府拘留了中国民主党数十名成员，这个由政治活动人士新成立的团体被彻底清除。

1993年，江泽民同志在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那一年向中国共产党党员发表讲话。图片来源：路透社一个意想不到的挑战来自一个鲜为人知的精神运动——法轮功，它吸引了数百万追随者。1999年，数万名法轮功学员包围了北京的中共领导机关大院，令领导层措手不及，江泽民同志随后取缔了该组织，并发动了中国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镇压行动之一。数万人被拘留并接受严厉的思想改造。一些人在拘留期间死亡。

这种基本上不妥协的对待异议的方式，在他的继任者领导下仍在继续，这阻碍了江泽民同志与西方政府，尤其是美国的交往。在1997年10月江泽民同志访问华盛顿期间与他的新闻发布会上，比尔·克林顿总统表示，中国的人权政策使其“站在了历史的错误一边”。

江泽民同志是中国最高领导人中第一位不是来自毛泽东长征时期的革命战士一代的人，也是最后一位在1949年共产党上台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人。

1926年8月17日出生于上海附近的东部城市扬州，江泽民同志于1946年作为上海交通大学电机系的学生加入中国共产党，一年后毕业。在1955年前往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实习之前，他曾在制造食品和肥皂的工厂担任经理。

自1956年回国后，他历任要职不断晋升，直至1985年出任上海市长。1987年，他升任上海市委书记并进入中共中央政治局。

1989年天安门事件后，江泽民最初支持北京保守派的声音。最终他与当时中国的最高领导人邓小平一道，呼吁重启因1989年抗议活动而搁置的亲市场政策改革。

江后来承认了自己的谨慎态度。据传记作家罗伯特·劳伦斯·库恩在《中国领导人如何思考》中记载，他曾说：“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因为真理之路漫长；没有人确切知道真理是什么。”

江泽民将维持中美关系视为中国重新崛起的关键。这一承诺在三次中美危机中经受考验：1995-96年台海危机期间，中国向台湾沿海试射导弹警告其不要独立，美国则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至台湾海峡附近；1999年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引发北京反美骚乱；以及2001年中美军机相撞事件，造成中国飞行员牺牲，美方机组人员被暂扣海南岛。

每次危机初期，江泽民都采取强硬立场使中美关系紧张。在确保国内政治安全后，他又转而修复对美关系。

曾支持习近平主席崛起的江泽民先生，在2017年北京举行的十九大闭幕式上。图片来源：沈启来/彭博新闻社1997年，江泽民主席（左四）与其他领导人出席在北京举行的邓小平追悼会。图片来源：新华社/美联社江泽民先生试图通过将其政治理论提升至与马克思、毛泽东和邓小平同等的地位来追求不朽。2002年，他的“三个代表”理论被纳入党的经典文献，为党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掩护，使党能够超越其公开宣称的农民和蓝领工人基础，宣称也代表“先进生产力”——即企业高管和专业人士的代名词。

江泽民先生退出政治舞台的方式也给中国政治留下了印记。尽管他按照长期计划的领导层交接安排，如期卸任了党的总书记和国家主席职务，但他仍保留了对军队的强大控制权，并通过其盟友影响胡锦涛主席的执政。

中国官员和党员表示，这些策略束缚了胡锦涛先生，使得达成共识更加困难，并导致治理方式更加分裂和渐进。这些官员和党员认为，这种停滞加剧了经济失衡、环境恶化和政治腐败的恶化。

胡先生随后决定一次性辞去所有职务，让他的继任者习近平主席得以放手施为，而不再像他那样部分受到江泽民先生持续影响力的掣肘。

Andrew Browne和Chun Han Wong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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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2022年12月1日印刷版，标题为《前领导人引领中国经济与社会进入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