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之夜:顶楼现场》艾哈迈德·贾马尔乐评:极简主义钢琴家的纵情时刻 - 《华尔街日报》
Will Friedwald
1967年的艾哈迈德·贾马尔摄影:雷蒙德·罗斯档案馆/CTSIMAGES我已故的朋友兼导师、《华尔街日报》的纳特·亨托夫曾犯过一个错误,他在一次与迈尔斯·戴维斯的采访中,竟将艾哈迈德·贾马尔贬低为“主要是个鸡尾酒钢琴师”。戴维斯立即表示不满,回应道:“这才是弹钢琴的方式。”在其他场合,戴维斯更为热烈地表达了他的赞赏。“艾哈迈德是我最喜欢的钢琴家之一,”他在另一次采访中对亨托夫说,“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他出新唱片。我给了吉尔[埃文斯]几张他的专辑,他都没还给我。”乐迷和评论家们都感到惊讶;这位常被视为轻量级音乐家的人,如今却受到了整个爵士乐界最受尊敬——也是最严肃——人物的赞誉。对一些人来说,这让人想起几十年前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表达自己对盖伊·隆巴多的喜爱时的情景。
戴维斯——以及此后几代爵士乐手和听众——最喜爱贾马尔先生的地方,在爵士侦探厂牌最新发布的两套西雅图夜店现场录音中变得清晰可见。《翡翠城之夜:1963-1964年顶楼现场》和《翡翠城之夜:1965-1966年顶楼现场》均由泽夫·费尔德曼制作。
现年92岁、自称已退休的贾马尔先生常被视为音乐极简主义者。人们称赞他的静默与音符同样重要,未演奏的部分与已演奏的部分同样精彩。然而,这些精心录制的演出既印证又挑战了这一普遍认知。
两张专辑均以罗杰斯与哈特的作品开场:首张选用《强尼单音符》,第二张则以《我不知今夕何夕》开篇。1963年的录音素材始于一段极富放克风味的即兴重复段,这段旋律很快作为对位旋律重现,其走向更像是要引入蓝调而非歌舞剧曲调。贾马尔用梦幻般的音符迸发勾勒罗杰斯的旋律,音符间以断奏留白;和声本身近乎古典,节奏却纯粹是爵士风味。主旋律呈现后,一段充满戏剧性的强力和弦乐段袭来,但节奏型仍保持统一。
随后的副歌段落朝着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向迸发。一连串绵长的音阶跑动仿佛在挑战听众跟随他呼吸的能力。另一段落中,他与鼓手查克·兰普金玩起即兴riff的追逐游戏,透着非洲-古巴克拉维节奏的影子。兰普金在中段演绎了超长独奏——这在开场曲中实属罕见——但听起来更像杂耍表演的转折或舞蹈间歇,而非鼓手的单纯炫技。
贾马尔以开场旋律的变奏结束这十分钟的曲目,只是此刻对位riff更加执拗。接近尾声处有一段贝斯独奏,随后钢琴家犹豫地重新进入,零星的音符仿佛在挑逗听众。这能叫极简主义?如此丰富的层次感恐怕让人最不愿用这个词来形容。
接下来的曲目《微调》起初颇具巴洛克风格,但很快转入浓郁的蓝调韵味。贾马尔在全曲中持续保持这种二元性,先奏出巴赫式的乐句,继而转向更接地气的演绎,最终以华丽而摇曳的号角声收尾。在另一首名为《忧郁心境》的小调蓝调中,他更发展出长达13分钟的变奏段落。
贾马尔无穷的创造力在标准曲目如《全部的你》《橘子》乃至1962年流行金曲《棒棒糖与玫瑰》中展现得更为鲜明。后者先以舒缓节奏呈现后加速,两段副歌的演绎既风格化又不失原味。正如坎农鲍尔·阿德利所言:“艾哈迈德让旋律保持其本真。”
这些演绎显然与他在1958年经典版《凤凰木》中展现的创作思维一脉相承——本专辑收录的是1966年现场版。但贾马尔从不自我重复,甚至不会复用任何相同技法。这本身已是奇迹:过去65年间,各类音乐人不断借鉴这个编曲——精准克制的节奏、音符间的留白、执着的打击乐、极具辨识度的琴槌与复节奏运用、以及《庆幸有你》段落的神来一笔。我敢发誓甚至在鸟园俱乐部看过整场年轻乐队以《凤凰木》为蓝本进行系列变奏演出。事实上,唯一从未自我剽窃《凤凰木》的音乐家,正是艾哈迈德·贾马尔本人。
弗里德瓦尔德先生为《华尔街日报》撰写音乐与流行文化专栏,著有《挺直腰板飞正路:纳·金·科尔的生活与音乐》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