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抗议活动让习近平陷入两难境地 - 《华尔街日报》

习近平主席习近平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放松中国的新冠清零政策，还是继续加强过去三年导致社区封锁和经济受挫的防疫限制。

对于一个以稳定为重的政权来说，这两种选择都不理想。全球股市周一下跌，因为中国的抗议活动加剧了投资者对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前景的担忧。

“习近平的领导层陷入了两难境地，”密歇根大学研究中国问题的政治学家洪源远说。“如果他们妥协并放松清零政策，他们担心这会鼓励大规模抗议。如果他们加大镇压力度，将会引发更广泛、更深的不满情绪。”

中国各地的抗议者直接挑战了中国领导人和共产党的权威，这种场景在一个月前还是不可想象的，当时习近平刚刚获得第三个任期。

上周末在上海，抗议者用口号呼应要求政治变革。在北京，人群高喊“自由”。在其他大城市，示威者手持空白纸张游行——这是对政府审查制度的讽刺。

中国问题专家表示，至少在短期内，这些抗议活动不太可能导致领导层更迭。但北京面临的困境非常棘手。它可以解除限制，冒着可能出现大规模、可能致命的新冠感染浪潮的风险，这可能会损害其信誉。或者它可以镇压示威者，坚持执行大部分民众显然已经厌倦的严格防疫策略。

周一，美国三大股指收盘跌幅均超过1%，投资者担心抗议活动将导致市场波动加剧。

在这个民众长期默认服从党组织领导的国家——只要当局能带来繁荣并允许个人生活相对自由——大规模公开表达政治不满的行为极为罕见。

周日，上海街头民众高呼口号要求政治变革。图片来源：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周一，上海街头停放着警车，前一天这里发生了罕见的示威活动。图片来源：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抗议活动鲜明地凸显了这一社会契约的破裂，表明中国清零政策不断攀升的经济社会成本，加上日益专制的政权对异见的零容忍，已将许多人逼至某种临界点。

示威活动在中国并不罕见，但大多针对欠薪、土地纠纷或污染等地方性不满。自1989年天安门广场抗议活动以来，防止全国性政治抗议一直是中共的首要任务。

近期这波抗议浪潮始于上周新疆偏远西北部地区的一场火灾，火灾造成10人死亡。居民们认为，疫情防控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救援，导致死亡人数增加。官员们表示，一些路障确实需要移动，但将救援延误归咎于挡路的停放车辆。

此后几天，愤怒情绪在中国各地蔓延。周一，当局采取广泛措施防止新的抗议活动，包括派出数十名穿制服和便衣的警察涌入北京一座公路桥周围区域，10月份曾有一名抗议者在此悬挂横幅谴责习近平。周日，抗议者高呼横幅上的口号。

此次抗议活动也凸显出，对疫情防控措施的愤怒如何将不同社会背景的人们团结起来——从在中国中部组装iPhone的农民工和新疆偏远地区的居民，到中国最大城市的大学生和中产阶级市民。

“大规模抗议活动代表着习近平面临的最大政治危机，”学术季刊《中国领导层观察》编辑裴敏欣表示。“这是近几十年来，来自广泛社会群体的抗议者首次对最高领导人本人和共产党发起直接挑战。”

周日，学生们在北京清华大学举行了一场小规模抗议活动。照片：美联社公共卫生专家和官方数据显示，在这个每10万人拥有不到4张ICU床位、许多老年人仍未完成全程接种的国家，突然放开可能导致数百万人需要重症监护。此外，这种妥协将向公众传递一个信号——大规模抗议是促成变革的有效手段，这显然不是政府希望鼓励的行为。

另一方面，坚持清零政策可能激起民众对领导层更强烈的抵触情绪，其后果难以估量。

密歇根大学的洪源远等人认为，抗议活动不太可能导致政策急转弯。更可能的结果是选择性放宽部分管控措施，同时对特定抗议者实施严厉惩处。

周一北京街头对峙的抗议者与警察。照片：Kevin Frayer/Getty Images"危险在于，如果领导层以镇压手段应对，可能使中国陷入管控的恶性循环——愈压制愈激发民怨，愈激发民怨愈强化管控。“洪源远表示。

中国的防疫困境凸显了这种政治体制的局限性：由于缺乏公共讨论空间，政府难以像其他国家那样灵活调整政策。

许多公共卫生专家指出，北京已错失制定渐进式退出清零政策的最佳时机。过去三年间，政府将大量资源用于建设更多隔离设施和扩大核酸检测能力，而高效疫苗研发进展缓慢。

部分得益于北京在早期成功遏制了感染，中国民众几乎没有形成免疫力。他们只能接种国产疫苗，而这些疫苗的效果不如一些其他国家的疫苗。

北京某小区因防疫规定实施出入限制。图片来源：Ng Han Guan/Associated Press值得注意的是，据知情人士透露，中国与欧盟关于进口mRNA疫苗的谈判近两年前破裂，当时北京坚持要求欧洲承认中国疫苗。

北京还拒绝批准大规模使用由辉瑞公司和BioNTech SE联合开发的mRNA疫苗，医疗和外交政策专家认为这一决定部分源于中美关系的紧张。

习近平和共产党此前曾面临公众愤怒，最显著的是在疫情初期，当时年轻医生李文亮因试图早期预警而受到惩罚后因病毒去世，民众情绪高涨。最终，当时的大部分愤怒指向了地方政府。

此后的几年里，习近平与清零策略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使他现在成为抗议者愤怒的自然目标，也使得在不损害其地位的情况下改变路线几乎不可能。值得注意的是，人民日报周日的一篇文章继续强调坚定不移坚持现有防疫政策的重要性。

周一，上海的一个新冠检测站。政府已建立隔离设施并扩大大规模检测能力，但更有效新冠疫苗的研发进展缓慢。图片来源：彭博新闻社由于反复的封锁使企业停业并推高失业率，一些人曾希望在10月为习近平赢得又一个五年任期的党代会结束后，清零政策会有所转变。

这些人认为，只要最高领导人在政治上感到足够安全，他就会想调整政策以帮助经济——尽管领导层越来越强调意识形态和党的控制，但经济对他们仍然很重要。

当北京方面本月早些时候公布“优化和调整”新冠政策的计划时，企业和投资者都欢呼起来，其中包括缩短隔离限制。许多市场分析师认为，这一举措是逐步退出清零政策的开始。

然而，随着寒冷季节的到来，新冠病例再次激增，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员重新实施了严格的限制措施，唯恐自己的工作不保。对也在努力重启经济活动的地方政府来说，控制住疫情仍是首要的政治任务。

过去一周，中国持续的新冠封锁与世界其他地区的继续前进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许多中国足球迷在电视上看到卡塔尔世界杯期间，成千上万不戴口罩的观众在体育场欢呼。

随后，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发生了一场致命火灾，当地居民已与长达100多天的封控措施抗争多时，这促使全国各地的抗议者不顾表达异议的风险，寻求改变。

周日，人们在北京为新疆首府西北部乌鲁木齐市火灾遇难者点燃蜡烛。图片来源：彭博新闻联系Lingling Wei，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1月29日印刷版，标题为《习近平面临新冠政策的两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