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万乌克兰人逃往美国，愿提供帮助的美国人数量是其两倍——《华尔街日报》

北卡罗来纳州温特维尔——玛丽亚·霍洛万乘巴士离开乌克兰前往波兰，在边境等待了仿佛永恒的时光后飞抵芝加哥，转机至北卡州夏洛特市，遇见了一位名叫格兰特·琼斯的美国人。他们一同前往她在美国的新家。

“我无法相信自己真的来到这里，“当车驶向北卡罗来纳郊区时，霍洛万女士这样想着。

“而我无法相信车里坐着一位乌克兰人，“琼斯先生说。

这场看似不可能的相遇经历了漫长铺垫。彼时他们已互通消息数月之久。他从未设想过会邀请一位战争逃亡者与妻儿同住，她也未曾料想会在俄罗斯入侵祖国后远赴异国。

但在促成霍洛万女士与琼斯先生相遇的诸多因素中，最出人意料的或许是一个几乎不像政府项目的美国政府项目。

它行动迅速。它高效运作。它推翻了华盛顿移民官僚体系的路障，为乌克兰人开辟通道。

符合条件的乌克兰人只要获得在美资助人的经济担保，即可获准人道主义假释，在美国生活并工作两年。众多乌克兰人渴望前来——而更多美国人欢迎他们的到来。这项名为“团结为乌克兰”的项目数据惊人：据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发言人透露，自四月以来已收到17.1万份担保申请，签发12.1万份乌克兰人旅行授权，约8.5万人已抵达美国。

相比之下，根据美国国务院数据，2022财年全球有25,465名难民通过美国政府的安置计划获得公民身份途径。前一年这一数字仅为11,411人，创下美国难民项目历史新低。特朗普政府将年度难民接收上限降至1.5万人后，拜登政府去年虽将限额提高至12.5万，但由于系统积压严重，实际接收人数远未达标。

乌克兰战争本是需要灵活政策响应的危机，但移民系统显然不是人们寻求解决方案的首选。

琼斯一家——伊恩、格兰特、吉妮瓦和希瑟——与霍洛万女士合影。当白宫承诺接收10万乌克兰人后，国土安全部接到了非常规任务：为战争难民开辟绿色通道。移民政策研究所高级分析师朱莉娅·格拉特指出，现有难民项目本应应对人道主义危机，但其冗长的审查流程无法满足紧急需求。“团结为乌克兰"计划则消除了这些障碍。

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创新性地重构了难民接收规则。临时假释概念与私人担保模式的结合极大简化了流程。以电子申请为核心的加速程序使乌克兰人得以在线申请庇护，免去常规文书工作。政府甚至与非营利组织合作搭建美乌民众配对平台。移民政策智库尼斯卡宁中心的马修·拉科尔特表示，如此大规模流离失所者能迅速入境美国堪称"前所未有”。

这并非该系统的常规运作方式，未来可能也不会再现。事实上，白宫向国会表示，其积极应对措施是以牺牲其他 humanitarian 灾难援助为代价的。批评者指出，该计划的成功恰恰凸显了更广泛的系统性缺失——鲜有群体能像乌克兰人这样获得如此广泛且大规模的安置选择。

为探寻这8.5万统计数据背后的真实故事，我来到冬青镇探访玛丽亚·霍洛凡与琼斯一家：格兰特与妻子希瑟、14岁的儿子伊恩、11岁的女儿珍妮薇，以及他们的爱犬米妮和扇贝。当玛丽亚还在乌克兰时，我曾通过Zoom分别与他们交流。如今他们已在温特维尔团聚。

琼斯一家此前从未做过此类善举。尽管世上总有苦难发生，但43岁的全职爸爸格兰特认为这次自己有能力施以援手。“如果袖手旁观，我的良心会永远不安。“然而他屡屡碰壁：“我逐渐意识到，像我这样既非乌克兰裔、又不懂乌语、也不认识任何乌克兰人，似乎根本没有参与渠道。”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发现了由前政府官员去年为应对阿富汗混乱撤离而创立的非营利组织Welcome.US。在"团结为乌克兰"计划启动后，该组织推出了理念简单的社交平台Welcome Connect。

该项目为寻求资助乌克兰人的美国人与需要美国支持的乌克兰民众牵线搭桥。

因此，这对琼斯先生以及霍洛万女士来说再合适不过。

29岁的玛丽亚通过YouTube视频了解到"团结为乌克兰"计划，又从律师处获悉"欢迎连接"平台并决定注册。作为由祖母抚养长大的单身女性，她在乌克兰西部城市捷尔诺皮尔担任私人教练，该市曾遭俄罗斯导弹袭击导致断电。“我渴望获得平静，过上不必时刻担心敌人火箭弹击中家园的生活，“她在个人资料中写道。

去年夏天浏览平台时，一张山景前的家庭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这家人看起来和善可亲，玛丽亚主动发送了自我介绍。

从七月那天开始，是她与格兰特和希瑟持续到九月她走下飞机的通信往来。

日内瓦·琼斯手持乌克兰国旗色项链，当场宣布与霍洛万女士成为挚友。他们在见面之前早已相知。玛丽亚从未到过美国，格兰特也未曾踏足乌克兰。她喜欢看电影并热爱自己的工作。“我很期待能参观您所在城市的健身房，“她写道，“或许我将来能在这个领域工作。“他热情洋溢地描述着大学城附近的生活：经济实惠的短期住房、庞大的移民群体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她提出在找房期间暂住他家几天，他爽快答应"即便需要更长时间也没关系”，并承诺保障她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我们承诺永不评判，”他写道。“你所做的一切无比勇敢。我相信你在这里会过得比我们被丢在乌克兰类似处境下好得多。”

双方同意由琼斯家通过“团结支持乌克兰”计划资助她。格兰特填写了一份简短的政府表格，列明家庭收入和资产。玛丽亚随后核实个人信息并通过安全审查，获得了旅行授权。除机票费用外无需支付其他款项。

当格兰特罕见地怀疑这个决定是否理智时，希瑟总会安慰他这是正确之举。（作为肾移植患者的护理医生，她深谙匹配市场的益处。）但预约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异国女性视频通话时，他们仍紧张不已。“可能是我看《鲶鱼》真人秀太多了，”格兰特说。

玛丽亚本人与她的描述完全一致。很快她就要来到温特维尔。

她在捷尔诺波尔工作到最后一天，靠加班攒钱并卖掉自行车换现金。将全部家当塞进行李箱和背包后，她与祖母道别。她说不敢流泪，因为一旦哭泣就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玛丽亚在美国边境接受简短面谈，入境时即获准临时居留。随后她体验了美国特色——在机场狂奔转机。当末班飞机数小时后降落在北卡罗来纳州时，格兰特穿着乌克兰国旗蓝的衬衫迎接她。

当他们的车驶入琼斯家的车道时，这段旅程画上了句号。眼前的房子比玛丽亚预想的更美更大。“欢迎来到美国，“希瑟说道。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总统传记，客厅墙上悬挂着历史名人的装裱照片。玛丽亚走进楼上的房间，发现墙上挂着格兰特创作的乌克兰三叉戟油画，还有从Etsy购买的乌克兰地图木雕。她的电视柜上还放着一尊自由女神像小摆件。

但再热情的款待也无法让这种转变变得轻松。九月初，她开始申请社会安全号码、工作许可、SNAP食品福利、医疗保险和现金援助，直到十月底才获得政府项目的最终批准。如今玛丽亚加入了多个在美乌克兰人的Telegram群组，并指导他人应对这套复杂流程。别人曾帮助过她，现在她也想帮助别人。

她这段不可思议的美国生活忙碌而充实：骑着格兰特的自行车去社区大学上英语强化课，为去Harris Teeter超市采购而雀跃，与希瑟去海滩初见海洋时震撼得找不到任何英语或乌克兰语词汇来形容。她和伊恩一起看《怪奇物语》，与日内瓦画画玩桌游——这个女孩立刻宣布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在格兰特帮助下，她正在备考驾照、学习私人教练认证课程，并积极寻找附近工作。玛丽亚计划找到工作后就搬出去住，但琼斯一家表示她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与此同时，她每晚都与琼斯一家共进晚餐，这家人有个家庭传统：在品尝异国美食时讨论该国的历史。她搬来时，他们已经探讨了近50个国家。

但乌克兰还未被列入清单。

霍洛万女士每晚与寄宿家庭共进晚餐，最近为"乌克兰之夜"准备了一顿东欧盛宴。于是他们最近光顾了一家东欧杂货店，玛丽亚带着盛宴食材回家：鸡肝、乌克兰饺子、丰盛的沙拉、过多的配菜和零食。

他们足够了解她，能察觉家乡噩耗令她痛苦时。她与乌克兰的亲人——包括姐姐和祖母——保持定期联系，但担心他们有事也不会告知。“别担心，玛莎，“祖母总说，“一切都好。”

随着白宫考虑将"团结为乌克兰"等计划扩展到其他国家，玛丽亚和8.5万人的未来成为关键问题。人们在此生活越久，根基越深，离开就越困难。政府此前允许人道主义假释者留美，但乌克兰人的命运仍不明朗，取决于两年内难以预测的战局。玛丽亚说她已学会不做超过两个月的计划。

“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说，“战争降临了我的祖国。”

在一个宁静的傍晚，阳光透过琼斯家的前窗洒落进来。

“现在，“玛丽亚说，“我来了。”

致信本·科恩，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1月26日印刷版，标题为《迎接8.5万乌克兰人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