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堂的阶梯》评论：与邦妮一起园艺 - 《华尔街日报》

马蒂·克拉维尔为邦妮·梅隆绘制的肖像。图片来源：马蒂·克拉维尔/橡树春园基金会1970年初秋，邦妮·梅隆造访了马克·罗斯科的画室。这位画家已于当年早些时候去世，画室地板上散落着未装裱的画布。她以15万美元买下一幅作品，又挑选了八幅单价在2万至3万美元之间的画作。能进行如此巨额消费带来的权力感令她兴奋不已，这段记忆伴随了她一生。

嫁给美国最富有的人之一确实大有裨益。邦妮的丈夫保罗·梅隆是慈善家、赛马育种家，也是梅隆银行财富的共同继承人。半个多世纪里，这对夫妇至少拥有八处住宅，雇佣了350名员工。按现今币值计算，邦妮每年在服装上的花费约300万美元（由克里斯托瓦尔·巴伦西亚加设计，退休后则由于贝尔·德·纪梵希接手）。她收藏的让·史隆伯杰珠宝堪称世界之最。作为杰奎琳·肯尼迪的密友，她主持了白宫玫瑰园的翻新设计。她积累了关于植物学的珍贵藏书和无可估量的艺术收藏，举办过奢华宴会，但为人却并不友善。

在与梅隆相恋时，邦妮已与报业大亨斯泰西·劳埃德结婚14年并育有两子。在史料翔实、引人入胜的传记《我将建造通往天堂的阶梯》中，作者麦克·格里斯沃尔德（其前作包括2013年出版的《庄园：长岛奴隶种植园的三百年》）披露，邦妮坦言更爱劳埃德却选择离婚，只因想成为"保罗·梅隆夫人"。在那个女性被要求侍奉丈夫的时代，权力令她着迷，而金钱即权力。“对于邦妮这样的女性，婚姻是门生意，往往也是她们唯一充分准备的生意。”

邦妮1910年出生于纽约，原名雷切尔·兰伯特。她自幼便对园艺的热爱。奥姆斯特德兄弟景观设计公司（中央公园设计者之子）为她家族打造了花园（其父是李施德林漱口水继承人），这些伴随她成长的园林作品成为其灵感源泉。与斯塔西分手时，她已收藏近100本园艺书籍（多为珍本），并成为学识渊博的植物学家。

尽管邦妮身家不菲，但与梅隆相比仍相形见绌。她相貌平平且不算机敏，无人知晓梅隆钟情于她何处。

梅隆的婚姻最终破裂。夫妇虽未离婚，但保罗终身情妇不断；而邦妮则接连迷恋上多位可望不可即的男性（多为同性恋者），包括设计师纪梵希、巴黎世家的创始人巴伦西亚加，以及派对策划师罗伯特·伊莎贝尔。她与双性恋的斯伦贝谢维持长期友谊，并短暂发展为情人关系。95岁高龄时，她迷上英俊的总统候选人约翰·爱德华兹，秘密资助其竞选活动约350万美元，直至其因性丑闻落马。她甚至享受因此招致的恶名和联邦调查局的造访。“她将这场欺骗视作游戏，以’何乐不为’的姿态，将爱德华兹对垂死妻子的不忠归结为’此类魅力男性难免的行径’"。

她不惜重金为女儿伊莱扎举办700人规模的成人礼舞会（尽管女儿明确反对），在弗吉尼亚乡间凭空建造出转瞬即逝的法国村落与森林。她强迫同性恋女儿嫁给英国子爵（悲剧在八年后降临——一场惨烈车祸使伊莱扎成为植物人直至离世）。

邦妮有个残忍的习惯——会突然毫无缘由地抛弃多年老友。格里斯沃尔德女士形容这种绝交"如同被天鹅绒包裹的砖块击中”。

这位极度注重隐私的女士很少接受采访，却对家族好友格里斯沃尔德畅所欲言。弗吉尼亚州占地4500英亩的橡树春农场是梅隆夫妇的庄园，邦妮以惊人花费打造并维护着这片美轮美奂的景观。她擅长将高矮错落、疏密有致的植物巧妙搭配，格里斯沃尔德写道：“当目光掠过邦妮的围墙花园时，你会产生朦胧的幻觉，仿佛银灰、雪白、粉蓝交织的云朵正在真实花园上方两英尺处缭绕。”

某日作家惊讶地发现，一整车卷心菜被弃置在花园后的手推车里——只因它们长得稍大破坏了设计。“好在它们最终会化作堆肥。“这倒确实算好消息。

完美主义者邦妮曾用"不著痕迹"概括自己的风格。浴室绝无俗气的金饰配件，“她最杰出的设计天赋在于，无论是景观中的建筑、山丘、道路、立柱、树木、园墙，还是室内的座椅、沙发、塞尚画作与瓷碗，经她布置都显得浑然天成。每位访客即便未能全然领会其匠心，也能感受到那份熨帖与温馨。”

唯独在饮食方面这份雅致未能延续。常出现英式"育婴室料理”（比如配A1酱的炖牛肉），虽然盛放在1800年的古董餐盘里，佐餐酒倒是木桐罗斯柴尔德。

如同一位专业导游，格里斯沃尔德女士带领读者游览梅隆夫妇的"自给自足宇宙[那里]获取最好的东西已成为理所当然、根深蒂固的习惯”，并以学术性的细节评述了花园和房屋装饰。邦妮拥有非凡的鉴赏力，与1999年去世的保罗一起积累了美国最重要的艺术收藏之一。他们向国家美术馆遗赠了上千幅画作和雕塑。2014年103岁的邦妮去世后，她"低价购得"的罗斯科作品《黄、橙、黄、浅橙》在拍卖会上以36,565,000美元成交。这回报率相当可观。

《我将建造通往天堂的阶梯》是这位设计师的第二部重要传记。五年前，梅里尔·戈登在家族配合下出版了充满敬意的《邦妮·梅隆：美国风格传奇的一生》。两部传记都厚达500页左右。关于这位才华横溢但个性并不讨喜的女性，这些信息量可谓庞大。但格里斯沃尔德女士指出，使邦妮"免于成为一个自满、教育程度不高、无所事事的富家女的原因，是她永无止境的好奇心"。她是天赋异禀的园艺家，这本书必将激励园丁们，即便他们没有梅隆家族修剪灌木的百万资金。

霍奇森女士是《当时似乎是个好主意：我的生活与美食冒险》的作者。

刊载于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原标题为《培育她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