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克·贝里》评论：摇滚乐的反叛大师 - 《华尔街日报》

查克·贝里1971年在纽约市麦迪逊广场花园。图片来源：盖蒂图片社在查克·贝里1956年的唱片《你抓不到我》中，新泽西收费公路上一个雨夜，一辆改装跑车轰鸣着超越歌手驾驶的梦幻座驾，竞速就此展开。正当他加速领先时，一名州警出现，但司机并未靠边停车，而是启动汽车的“隐形机翼”实现太空时代般的逃脱。这首经典的查克·贝里汽车歌曲由尖锐的吉他连复段和街头智慧的人声推动，最终以司机停车与“甜心”相拥结尾。

贝里在1987年出版的自传中提到，这首歌灵感来自真实的高速公路事件。当时他驾驶朴实的别克车与妻子同行，与另一辆车竞速后被州警拦停。改装车司机和他都收到了罚单。“就在那时，”他写道，“我即兴编了（歌词中的）祈祷词，希望自己能‘展开翅膀’消失无踪。”从直线加速赛到科幻幻想：这种狂妄的法外之徒态度在流行音乐中前所未见。

到1950年代末，贝里已成为开着更豪华座驾的真正摇滚明星。他驾驶炫目的粉色凯迪拉克巡演，身后跟着女性歌迷，并通过唱片和演出打破种族壁垒，甚至在故乡圣路易斯开设了接待各族裔顾客的夜总会。然而，他对当时社会习俗的漠视付出了远超超速罚单的代价：1962年，他因违反《曼恩法案》——即跨州运送未成年少女从事“不道德目的”——入狱服刑。

正如R.J.史密斯在《查克·贝里：美国人生》中所指出的——这本书如同贝里早期的单声道唱片般犀利有力——当局将这位不羁的摇滚歌手视为现状的威胁。“他们当然想阻止查克·贝里，“史密斯写道，“他是黑人流动性的先知。他始终在奔逃，以雷霆之势将黑人音乐带给全国的白人观众。”

作为摇滚乐首位全能创作人，贝里包揽了自己唱片中的词曲创作、演唱和吉他演奏，并从 shady 的厂牌老板和经纪人手中夺回了音乐与财务控制权。他坚持演唱时字正腔圆（模仿童年偶像、节奏布鲁斯歌手纳·金·科尔），即便是在喧闹的布吉节奏中快速吐字也不例外。在回忆录中，他严厉批评迪克·克拉克暗示自己三十年前在其电视节目《美国舞台》上说话不合语法的行为。

贝里同时也是个推销员，他在音乐中兜售的是这样一个美国梦：汽车影院、摩天大楼和无尽的野心，正如他在《回到美国》中唱道的"汉堡在露天烤架上日夜滋滋作响”。这首1959年闯入排行榜前40名的自由市场赞歌至今听来仍充满活力，与伍迪·格思里1940年代带有宣传口号性质的民谣《这是你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贝里的唱片不仅歌颂飞驰的汽车和青春恋情，更礼赞自由——选择去向、消费和行动的自由。还有那些他歌颂的难以捉摸的女性：梅宝琳、娜丁、卡罗尔和美丽的黛利拉。至于小奎妮，史密斯发现其原型是贝里早期巡演时同台的一位脱衣舞娘，海报上称她为"颤动摇摆女王”。

与此同时，正如史密斯先生所指出的，贝瑞也在为黑人听众创作带有种族隐喻的歌曲。在《棕色眼睛的英俊男子》等唱片中，他巧妙地埋下了隐晦的指涉——但又不会过于直白而影响占多数的白人听众的唱片销量。对于他的标志性歌曲、1958年十大热门歌曲《Johnny B. Goode》，贝瑞表示出于商业考虑，他将"有色男孩"改成了"乡村男孩"。

资深音乐记者史密斯先生为撰写本书采访了百余位音乐人和贝瑞的合作伙伴，他揭示了《应许之地》这类歌曲的多维特质——在这首歌中，灰狗巴士成为黑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朝圣工具。贝瑞在1960年代初因曼恩法案定罪在联邦监狱服刑期间创作了这首歌。“这首歌描绘了为逃离南方、前往加利福尼亚应许之地而乘坐巴士深入南方的旅程，“史密斯写道，“这是一首自由之歌。”

贝瑞的根基在中西部。他在圣路易斯北部一个工薪阶层黑人聚居区长大，自幼便沉浸在文字世界中——母亲在家中吟唱浸信会赞美诗，身兼杂工与企业家身份的父亲则常朗诵诗人保罗·劳伦斯·邓巴的诗句。他厌恶姐姐弹奏的古典钢琴曲（这激发他创作了1956年定义摇滚类型的《Roll Over Beethoven》），却被家中发光的飞歌收音机里播放的蓝调和乡村音乐深深吸引。

这些神奇的声音最终让他摆脱了犯罪生涯（18岁时曾因抢劫在少年管教所服刑三年）和父亲那样的蓝领苦役生活。二十多岁时，贝瑞加入了钢琴家约翰尼·约翰逊领导的当地R&B乐队组合，后者布吉伍吉风格的演奏完美衬托了贝瑞以吉他驱动的、关于"摆脱烦恼"驾车远行的文字狂欢。史密斯根据约翰逊后来对贝瑞提起的（未成功的）歌曲版税诉讼记录详细描述了他们五六十年代的创造性合作，这些合作成为后世摇滚乐手的范本。

1963年出狱后，贝里凭借在狱中创作的歌曲强势回归乐坛榜首，并迅速开启英国巡演，被奉为摇滚乐之父。他对年轻的英国追随者们报以冰冷的蔑视，将狂热粉丝米克·贾格尔称为"迪克”。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为1965年蓝草二重唱组合吉姆与杰西翻唱其作品的专辑撰写了热情洋溢的唱片说明：“我的作品能如此打动他们，我将永远心怀感激”。

贝里还曾因逃税等罪名多次入狱，1970年代凭借一首名为《我的丁阿铃》的艳俗新奇歌曲再次复出，这首歌登上公告牌榜首，成为其职业生涯最热门单曲。这首关于男性生殖器的幼稚小调遭到乐评人和乐迷一致唾弃。史密斯先生试图将其辩护为喜剧杰作和"自由嬉戏与包容的强烈清晰宣言”，但论证略显牵强。

在贝里全盛时期，这位三十多岁的已婚父亲在1958年热门单曲《甜蜜十六岁》中暗含挑逗的演唱曾引发非议。史密斯提醒我们，最初的摇滚歌手们是多么具有文化颠覆性且"宛如外星来客"：贝里、波·迪德利，以及杰里·李·刘易斯（他娶了13岁的表妹）。他们的创造力往往受制于终生未改的强迫性冲动。贝里在回忆录中描述了他所谓的性"小毛病"，包括窥淫癖等越界行为。史密斯写道，作为回忆录叙述者的贝里似乎"被无法掌控的性与种族冲动钉在十字架上"。

1980年代末至90年代，贝里深陷丑闻漩涡。当局突袭了他在圣路易斯郊外破败的"贝里公园"度假村，查获数十年来他拍摄的大量色情照片和视频。史密斯以令人不安的细致梳理这些淫秽材料，试图将贝里的行为置于#MeToo运动背景下审视。2017年90岁的贝里去世时，抗议者举着"你的偶像是他人的施暴者"标语出现在追悼会上。

在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直至晚年，贝里以低价雇佣临时乐队并要求现金支付才肯登台而声名狼藉。他要求演出主办方提供两台芬达双秀混响放大器，正如史密斯先生所指出的，“这种放大器能产生丰富而响亮的声音，恰好出现在冲浪吉他改变南加州摇滚乐风潮的时期。1963年贝里出狱时听到了这种音效，从此它们成为其现场演出的关键元素。”

那些忠实的复古芬达放大器，回荡着他参与开创的摇滚革命中那种桀骜不驯、自由轰鸣的混响效果，无论他在何处演出都静静守候在舞台上：这只是读者能从史密斯先生这部毫不留情却又极具启示性的传记中获得的众多珍贵细节之一，这部传记记录了一位毫不掩饰"几乎长大"姿态直到生命尽头的美国原创叛逆者。

迪恩先生是拉尔夫·斯坦利博士《永远的悲伤者：我的人生与时代》的合著者。

刊载于2022年11月19日印刷版，标题为《摇滚乐的反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