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哈乔在诗歌中发现了"通往优雅的门户"——《华尔街日报》

美国首位原住民桂冠诗人乔伊·哈乔从未计划成为诗人。作为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市的马斯科吉族克里克女孩，她当时不认识任何写诗的人，也从未想过自己能从事诗歌创作。她早期的许多老师都敦促她学习文秘技能，并将人生目标设定为婚姻。“我认识的很多女孩都有新娘玩偶，即便在50年代这也让我感到震惊，“她在塔尔萨家中通过电话说道，如今她与丈夫欧文·乔波卡萨·萨普尔帕居住的地方离她成长之处不远，“诗歌从未被当作一种职业选择。”

71岁的哈乔开始写诗时，时机并不理想。当她最初开始在餐巾纸上急切涂鸦时，她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做着兼职工作，还要应付大学繁重的课程。“诗歌找到了我这个最不可能的同伴，“她在新书《捕捉光芒》中写道，这本书回顾了她五十年的诗人生涯。她职业生涯中创作的五十首诗歌精选集《用绯红之光编织暮色》也于本月出版。

回首往事，哈乔表示无法完全解释诗歌为何会抓住她。“这对任何人来说都说不通，“她回忆道，“我怎么能靠写诗谋生？谁又能做到呢？“但她仍记得，作为新墨西哥大学的学生，遇到那些书写"我们生活、我们抗争"的"真正的原住民诗人"时带来的震撼。她意识到诗人们选择讲述的故事具有政治意义，而诗歌运用黑暗经验来"捕捉光芒"的方式蕴含着深刻内涵。

“对我而言，写作始终关乎蜕变，“哈乔说道。她惊叹诗歌这种"表达无法言说之物"的矛盾特性。正如她在2019年畅销回忆录《诗人战士》中所观察到的：“写作是我通往恩典的入口。”

哈乔女士初次接触诗歌是通过母亲创作并演唱的歌曲，她写道这些歌"融入我们日常生活的点滴”。尽管母亲对自己仅受过八年级教育感到不自信，但在歌词创作上却充满信心，她将威廉·布莱克的诗歌介绍给年幼的女儿，那些诗句听起来宛如音乐。

七岁时与弟弟的一次打闹让哈乔失去了一颗门牙，这个缺憾伴随她十余年。她本就是个安静爱读书的孩子——“我更喜欢内心世界的陪伴”——但缺失的牙齿让她羞于开口，更加封闭自我。当新墨西哥州圣达菲一家印第安诊所的牙医提出治疗时，她说自己当场哭了。“我们都会面临挑战，“她说，“它们要么击垮你，要么成为你成长的基石。”

八岁生日时，哈乔收到一本路易斯·昂特迈耶的《诗歌金库》，在那里她第一次读到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这首诗如同天启，哈乔形容仿佛诗人"从书页中伸出手与我交朋友”。在父亲风流成性、母亲怨愤难平的家庭环境中，诗歌成了她的避风港。“小时候我总是喜欢独处，“她回忆道，“诗歌就在那个空间里陪伴着我。”

当哈乔像"蛇蜕皮般"脱离童稚之躯时，她感到极度不适甚至产生轻生念头。“那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背叛，“她解释道。离异的母亲再婚后，继父让她在家如坐针毡，她开始借啤酒和廉价伏特加麻痹自己。得知印第安事务局在新墨西哥州圣达菲创办的美国印第安艺术学院时，她心中重燃希望。1967年，她的绘画作品集帮助她进入这所她称为"救命稻草"的寄宿学校。“那里都是和我一样的原住民艺术家，“她回忆道，“我们中许多人曾迷失自我，但在这所学校找到了归属。”

与一位同学的关系让哈乔女士在17岁时有了一个儿子。几年后，她与著名的阿科玛诗人西蒙·奥尔蒂斯生下一个女儿。她在新墨西哥大学学习视觉艺术并为原住民权利奔走的同时，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她将绘画与诗歌视为自身 activism 的延伸。“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宣言，甚至是主权的宣示，“她说。通过早期《我放你自由》等诗作——她在诗中宣告"恐惧啊，我释放你”——她领悟到能用"文字与歌谣将自己托起”。

然而1970年代中期在爱荷华大学读研时，哈乔女士饱受冷落与孤独。作为全美各大写作项目的教授，她常听到"多元化招聘"的闲言碎语，作品被贬为"原始”。多年来，她的写作"从未完全契合任何流行传统"似乎成了原罪。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正是其力量所在。

如今哈乔女士已出版十部诗集及回忆录、剧本和儿童读物。她在三十多岁时自学萨克斯，还制作了多张广受好评的音乐专辑。“我热爱萨克斯和人声，它们像在歌唱，“她说。当朗诵2017年诗作《战争时代的诗歌写作》时，她沉醉于节奏俏皮的词句唤起即兴音乐的美感：“我们假装战争不会降临/尽管他们已在四周筑起高墙/索求无度/他们开始给我们的孩子/灌输他们神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我们永为奴隶”

2022年4月29日，乔伊·哈乔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前起舞，庆祝她连任三届桂冠诗人。图片来源：肖恩·米勒/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乔女士表示，她始终认为有责任讲述美国原住民的故事——他们长期"以刻板印象、运动吉祥物的形式存在”，并被困在感恩节神话所粉饰的殖民者与原住民和谐共处的虚假叙事中。她写道，真实历史是原住民"被斩首示众，头颅插在木桩上，环绕着殖民者在原住民土地上新建的城镇作为警告”。担任桂冠诗人期间，哈乔发布了当代原住民诗人地图并编纂了两部原住民诗选。她认为自己的使命是"敞开大门，让更多人走进来”。

在当下美国人观点撕裂的语境下，哈乔认为诗歌正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现实意义。她指出，疫情期间当社会、文化和政治陷入混乱时，诗歌网站访问量激增，人们渴望通过诗歌建立联结。“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对话方式，这正是诗歌的用武之地，“她说，“诗歌能映照人性，甚至帮助我们理解集体灵魂的根源。”

本文发表于2022年11月19日，原题为《乔伊·哈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