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科研生产力停滞阻碍经济增长

今年8月，拜登总统签署了一项大幅增加科研投入的法案：未来几年内，当资金全部到位时，总额将达到约2000亿美元。

这项两党共同支持的法案前提很简单。从长远来看，经济增长依赖于创新，而创新又源于我们在研发上的投入。

但这一前提的问题在于，美国已经在研发上投入了大量资金，近年来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这甚至超过了20世纪60年代初太空竞赛期间的峰值水平。然而，这些投入的成果却难以显现。过去十年间，衡量创新对增长贡献的最佳指标——全要素生产率年均仅增长0.5%，是60年代增长率的一半。其他证据表明，诸如新药研发等突破性成果正变得成本更高、耗时更长，研究人员需要花费更多年时间接受培训和积累经验，才能取得新颖的发现。

换句话说，美国的科研投入回报正在持续递减。

支付技术公司Stripe Inc.的爱尔兰籍联合创始人帕特里克·科里森，在过去五年里花费了大量时间思考科研生产力下降的问题。他驳斥了一个流行理论：最重要的发现已经完成，新的见解只是更渐进和困难。他认为这可能适用于物理学等个别领域，但总体上并不成立。

“每一项发现都会开辟新的前沿、提出新的问题、带来新的研究可能性，“他在采访中表示，“我们知识的表面积正在持续扩展。就像我们不会耗尽英语语言的创作可能性——因为词汇能以无限方式组合——在我看来，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发现可能性也不会枯竭。”

他补充道，研究投入——花费的美元和工时——是衡量创新的糟糕标准。制作一部热门电影或畅销小说并不比制作一部烂片需要更多资源。最具创新力的公司不一定是花钱最多的。特斯拉过去三年的研发支出仅占通用汽车和福特汽车总和的13%。然而特斯拉的市值却是这两家竞争对手的五倍多。

显然，科学生产力与研究方式有关，而非投入多少。科里森和许多其他人认为，问题在于资助科学的机构变得流程化、思维狭隘且规避风险。由于害怕失败，他们更青睐那些从事狭窄领域渐进式想法的资深研究者，而非拥有非传统研究议程的年轻科学家。

的确，联邦资金支持的制药公司以创纪录速度将突破性疫苗推向市场。但科里森批评联邦政府未能调动更广泛、更积极的人才库来应对众多疫情挑战。顶尖病毒学家"被困在原地，等待关于是否可以将现有资金转用于这场呈指数级增长的灾难的决定”，他在去年与乔治梅森大学经济学家泰勒·考恩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生物工程学教授Patrick Hsu合写的文章中如此描述。

Stripe联合创始人帕特里克·科里森等人指出，许多资助科研的机构已变得流程僵化且规避风险。图片来源：亚历克斯·弗林/彭博新闻社察觉到这一需求后，三人于2020年4月推出了"快速资助计划”，提供1万至50万美元不等的资助，资金主要来自私人捐赠者，审批流程在14天内完成。他们收到了6000多份申请，发放了超过260笔资助。他们支持的项目包括：耶鲁大学团队开发的唾液新冠检测法，其效果与鼻拭子相当，但据称该团队未能从本校获得及时资助。其他受资助者则测试了现有抗新冠药物、追踪变异毒株传播以及研究长期新冠症状（感染后症状长期持续的现象）。

当科里森、考恩和徐三位先生向受资助者调研传统资助体验时，57%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花费超过四分之一时间在申请资助上，78%表示若不受现有资金使用限制，他们会大幅调整研究计划。

这强化了元科学（即"科学的科学"）的一个关键洞见：好奇心驱动型研究的价值。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进步研究所科学政策主任海蒂·威廉姆斯指出，传统资助通常要求学者完成特定项目，即使研究过程中发现该项目前景不如预期。她认为，更好的做法是允许放弃这类项目，让研究者将资源转向更接近科学前沿的课题。这可能导致更多失败项目，但也可能带来更多突破。“科学需要冒险，这意味着许多项目终将失败。我们应建立明确承认并支持这一特性的科研资助体系。”

2009年，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皮埃尔·阿祖莱及其合著者在论文中论证了资助人才而非项目的优势。采用这种方法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资助的研究人员，其论文被引用次数（衡量重要性的指标）远超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资助的同类研究者。借鉴这些经验，科里森先生去年联合创立了Arc研究所，为研究复杂人类疾病的科学家提供可续签的八年期资助。

这些洞见正体现在联邦政策中。立法者计划将《芯片与科学法案》中的2000亿美元（需国会拨款）部分用于好奇心驱动的研究。作为联邦科研资金最大分配机构之一，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正尝试更快速高效地发放资助。该机构在疫情初期曾通过2009年设立的专项，由单个项目官员在数周内批准发放了880项快速响应基金。今年又启动新计划推动区域级研究，仅要求研究者提交3-5页大纲而非完整提案以提高资金审批效率。

NSF资助通常需经专家评审小组批准。主任塞图拉曼·潘查纳坦正在探索通过授予每位评审员"黄金门票"来发掘变革性创意——持票人可无视其他评审意见直接推选提案。他表示，这将避免有潜力的想法被"最小公分母"思维扼杀。

终有一天，元科学家们会将显微镜转向自身，研究优先考虑好奇心而非精确性、追求速度而非深思熟虑是否真能促进发现与创新。在此之前，未来发展的利害关系表明，这值得冒险一试。

有证据表明，诸如新药研发等科学突破正变得愈发昂贵且耗时。图片来源：Jon Cherry/彭博新闻社**致信：**Greg Ip，邮箱 [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2年11月18日印刷版，标题为《重塑科研资助模式以促进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