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难以摆脱对中国太阳能产业的依赖 - 《华尔街日报》

太阳能目前约占美国发电量的4%。拜登总统及其他绿色能源倡导者正努力大幅提升这一比例。

但实现这一目标，美国几乎需要从零开始构建完整的供应链。

当前美国在几乎所有太阳能组件制造领域都近乎空白。中国能以更低成本生产光伏部件，控制着全球80%以上的供应链，主导着太阳能电池板及其他关键设备的生产。近年来中国在太阳能制造业的投入是欧美总和的近十倍。

为提振本土太阳能产业，拜登总统于8月签署《通胀削减法案》，该法案规定使用美国制造设备的可再生能源项目可享受额外税收抵免，并为本土生产的太阳能板、风电叶片等组件提供补贴。能源部预测，要实现拜登政府的清洁能源目标，到2035年太阳能发电占比需提升至至少37%。

凭借丰富的油气储量，美国基本避免了欧洲当前因乌克兰战争及俄罗斯燃料出口限制引发的能源危机。但美国政府与环保人士希望增加温室气体排放较低的能源生产。

当局将绿色能源投资部分定位为增强能源安全的举措。上周在埃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美国气候特使约翰·克里称太阳能板等绿色技术关乎国家安全。

BCI钢铁公司坐落于前伯利恒钢铁厂旧址，主要生产太阳能电池板支撑管材。政界人士与能源企业高管表示，若美国对太阳能发电依赖性增强，其设备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可能构成安全风险。疫情期间太阳能组件制造与运输的瓶颈，叠加中美关系恶化，进一步加剧了供应链担忧。

在《通胀削减法案》激励政策推动下，部分绿色能源公司表示正加大美国本土制造投资。全美最大太阳能板制造商First Solar于8月宣布，将斥资高达12亿美元将美国产能提升75%，并称税收抵免是主要原因。

韩国韩华集团旗下韩华解决方案公司表示，将投资数十亿美元在美国建设自主太阳能供应链，并计划申请税收抵免。根据该公司7月向得克萨斯州提交的文件，其子公司Qcells正在评估得州、佐治亚州和南卡罗来纳州的太阳能组件生产基地选址。

咨询公司Clean Energy Associates首席执行官安迪·克伦普指出，美国目前有逾40吉瓦的新太阳能电池板工厂处于不同规划阶段，规模接近现有产能的五倍。该公司主要为可再生能源企业提供供应链咨询服务。

不过，行业高管表示，目前国内制造商仍主要依赖只能在海外获得的组件和工艺。

“我们西方如何设法将整个产业迁回本土？”瑞士太阳能电池和组件制造商梅耶博格技术公司（Meyer Burger Technology AG）的首席商务官莫里茨·伯格曼（Moritz Borgmann）问道，该公司计划在亚利桑那州建厂。

太阳能供应链始于提纯硅的公司，硅是世界上大多数太阳能电池板的基础材料。这是一个昂贵且能源密集型的过程。目前大部分制造集中在中国新疆地区，那里电力便宜，但美国政府指控中国存在侵犯人权行为，并禁止进口该地区生产的产品。

全球大部分太阳能级硅产自中国新疆地区的新特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等工厂，美国政府对该地区的人权问题表示担忧。图片来源：James Mayger/彭博新闻社提纯后的硅被铸成硅锭并切片成薄片，再切割成电池。电池板制造商将电池组装在框架中，并添加电路以传导产生的电力。

根据总部位于巴黎的国际能源署的估计，截至2021年的七年里，中国已在这一供应链上投资超过400亿美元。

美国仅有少数高纯度硅制造商，主要面向半导体行业销售，且没有太阳能用硅锭、硅片或电池的生产商。只有为数不多的太阳能板制造商，过去十年间政府一直试图通过关税保护这些企业。

中国主导着太阳能供应链。图为宁波某太阳能板工厂的员工正在作业。图片来源：浙江日报/路透社2012年，美国对中国太阳能板和电池制造商加征关税。2014年中国政府随之对进口的美国太阳能级硅料课以高额关税。这对美国制造商造成重创，因为全球97%采购太阳能级硅料的硅锭制造商都在中国。中国关税政策导致美国一家大型硅料企业尚未投产的12亿美元工厂被迫关停。

另一家美国硅料制造商——挪威公司REC Silicon ASA，因中美关税战导致其太阳能产品几乎无处可销。2019年该公司关闭了位于华盛顿州摩西湖的工厂。

今年早些时候，致力于建设美国太阳能供应链的韩国企业韩华解决方案公司以超2亿美元收购了REC公司21%的股份，计划将其作为高纯度硅料供应源。在韩华投资、供应链短缺及美国对新疆产硅料担忧导致价格飙升的推动下，REC决定重启该工厂。

REC在全球光伏产业中仍将是一个小角色，其年产能仅相当于中国头部制造商的零头。该公司需对工厂进行改造以生产目前行业标准要求的高纯度硅料，预计此项及其他升级将耗资约1.5亿美元。该工厂还将有资格获得新的联邦税收抵免。

跟踪支架（使太阳能板能随太阳转向的支撑系统）是光伏行业另一关键部件。总部位于加州弗里蒙特的Nextracker虽是全球最大跟踪支架制造商，但多年来主要依托中国、马来西亚、巴西等国家的人力及材料成本优势进行海外生产。

2020年初新冠疫情冲击全球供应链时，海运瓶颈和国际货运成本使Nextracker的支架进口严重受阻。其首席执行官丹·舒加开始认真考虑将更多产能转移至美国。

宾夕法尼亚州BCI钢铁/Nextracker工厂内，工人正在搬运太阳能板支撑管材。Nextracker的客户——田纳西州纳什维尔太阳能开发商Silicon Ranch曾为其佐治亚州光伏电站订购支架，却遭遇交付延误。该公司首席执行官里根·法尔表示，他当时敦促舒加尽一切可能将设备送至美国。

两家公司最终租用了一艘货船。然而，法尔先生表示，由于跟踪支架到货太晚，硅牧场公司不得不将施工团队扩大一倍，并在圣诞节期间加班赶工才能完成项目，他补充说公司在这几个项目上可能亏损了。

五月，硅牧场与Nextracker签订合同，未来两年内采购足够支撑至少1.5吉瓦太阳能板的跟踪支架——前提是这些产品必须在美国制造。该协议签署于《通胀削减法案》出台前，但开发商可根据该法案申请税收抵免。

2021年初，舒格先生开始与美国钢结构制造商合作生产支架，其中包括BCI钢铁公司。两家公司决定重新启用匹兹堡地区的一家钢厂来生产跟踪支架。为尽快启动生产，Nextracker和BCI钢铁将整套用于钢管成型的马来西亚生产线通过海运迁至美国。

六月，能源部长珍妮弗·格兰霍姆在工厂开业仪式上讲话，强调联邦政府推动可再生能源组件制造的决心。她表示美国正处于"能源安全保卫战"中，这类新建工厂将助力国家战略。

截至六月，新生产线已开始将钢板弯曲焊接成钢管。Nextracker及其钢铁加工合作伙伴已投入超5000万美元，将美国本土产能提升十倍。《华尔街日报》测算显示，根据《通胀削减法案》，这些企业每年可获得约1.74亿美元的税收抵免。舒格先生称，这些抵免将使本土制造成本具备竞争力。

正如Nextracker在跟踪器领域所做的那样，美国大型太阳能和风能开发商D.E. Shaw Renewable Investments（简称Desri，隶属于投资集团D.E. Shaw）希望推动更多光伏板制造回归美国。Desri联合创始人兼执行董事长Bryan Martin表示，该公司看中了一项尚未被广泛采用的面板技术，该技术正由瑞士太阳能企业梅耶博格使用。

去年，这家瑞士公司提议最初在凤凰城附近建设一座400兆瓦的工厂。Desri则敦促梅耶博格扩大规模并加快进度。《通胀削减法案》通过后，两家公司达成协议：梅耶博格将把美国产能提高两倍以上，Desri则承诺采购增量部分。

该法案提供的激励措施似乎也在改变行业内其他企业的经济考量。近年来，许多美国太阳能开发商因进口组件价格飙升及交付延迟或取消而蒙受损失。如今他们正签署协议采购国产组件，以确保及时获得供应。尽管IRA激励政策平衡了成本差异，但部分企业表示愿意为美国制造的面板支付比亚洲进口产品更高的价格。

联系记者 Phred Dvorak，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声明

Nextracker跟踪器向太阳能开发商Silicon Ranch的交付出现延迟。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将延迟发生地标注为中国。（更正于11月15日）

出现在2022年11月16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企业竞相在美国建设太阳能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