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白宫玫瑰园 - 《华尔街日报》

2020年夏天，当白宫玫瑰园在第一夫人梅拉尼娅·特朗普主持下进行翻修时，批评声迅速涌现。由景观设计公司Oehme, van Sweden and Associates与Perry Guillot Inc.操刀的新设计，本意是改善排水灌溉系统并提升花园的公共可达性。但对许多美国人而言，任何对约翰·F·肯尼迪总统时期建造的典雅含蓄花园的改动，都近乎一种亵渎。

1961年肯尼迪就任时，白宫玫瑰园已破败不堪。那年夏天出访凡尔赛宫和维也纳美泉宫后，总统见识到欧洲领导人如何用花园展现优雅与精致。肯尼迪设想将1913年由第一夫人埃伦·威尔逊设计的玫瑰园改造成举办公众活动的绿色平台。为此他求助家族好友——银行帝国继承人之妻、艺术收藏家保罗·梅隆的夫人蕾切尔·兰伯特·“邦尼”·梅隆。

“总统的要求非常精确，“梅隆后来在日记中写道。他需要能容纳千人的草坪、通往椭圆形办公室的新台阶、四季不断的缤纷花卉，以及能唤起对华盛顿和杰斐逊建国理想追忆的殖民地风格花园。尽管梅隆曾为自家多处产业设计过景观（包括她与杰奎琳·肯尼迪初遇的弗吉尼亚州橡树春农场），但接手如此规模的项目尚属首次。

“我该如何打理这么大一个花园呢？”她思忖着，“排水管道、水管等技术细节必须考虑周全，还要绘制图纸——我从未接受过景观设计的正规教育，否则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她迅速组建了团队，包括能将她的草图与构想转化为比例效果图的景观设计师佩里·惠勒，以及来自西弗吉尼亚的园丁欧文·威廉姆斯——后者后来持续担任白宫首席园丁长达五十年。

玫瑰园堪称真正的“实用型花园”，因为它必须时刻保持华美端庄的仪态。在梅隆的设计中，经过严格修剪的各类黄杨木交错排列，低矮的围篱勾勒出笔直线条，即便在冬季也极具视觉吸引力。她的详细规划显示，玫瑰园仅种植了14株玫瑰，它们被巧妙地分布在22种其他植物之间。

埃伦·威尔逊时代的花园曾成排种植灌木和标准玫瑰，但多数玫瑰品种花期短暂，难以满足华盛顿潮湿夏季里相对封闭空间对持续花景的需求。因此梅隆将玫瑰与其他植物搭配，通过高低错落、色彩对比的丛植方式呈现，常以高大玫瑰突显图案美感。这是专业造园手法，也需要持续精心养护。

矩形花园四角栽植的四株落叶木兰，是唯一不受约束、形态自然恣意生长的植物——这出自深谙树木特性的梅隆之手笔。它们的高度弱化了白宫庞大建筑的压迫感，冬季灰褐色嶙峋枝干勾勒的线条，更柔化了建筑如婚礼蛋糕般雪白的背景。梅隆深谙此道，她特别强调：乳粉色木兰花并非重点，因为它们要么在华盛顿四月某个炎热周就凋谢，更多时候则被霜冻摧毁。

1962年1月，梅隆将她设计的水彩草图详细方案呈交肯尼迪总统。总统两日内便予以批准，要求她在四个月内完成花园建造，并通过调用国家公园管理局人员来控制成本。3月19日总统签署了23,458美元的预算后，工程正式启动。

向来不习惯受预算约束的梅隆不仅自掏腰包支付了设计师惠勒的薪酬，很可能还为项目追加了私人资金。但她至少表面上遵从了预算原则，在种植备忘录中特别注明某些郁金香品种"若成本过高可替换为相似品种”。

施工团队翻土施肥、安装灌溉系统，将草坪区域深挖4英尺并更换表土。负责工程的国家公园管理局"小伙子们"坚决反对种植木兰树的方案，尤其东北角那棵——他们指出该区域地下电缆密集，存在安全隐患。

果不其然，3月31日园丁的铁锹意外挖断了地下电缆，而这绝非普通线路。连接战略空军司令部的"热线"被切断，在冷战白热化时期引发政府高层震动。“现场瞬间布满安保人员，“梅隆记录道。但花园的施工筹备仍持续推进。对此梅隆只是轻描淡写，后来笑着告诉采访者：“差点引发一场战争呢。”

两周后的4月15日，肯尼迪遭遇猪湾事件惨败——一支古巴流亡者部队对古巴的入侵以失败告终。然而，梅隆和威廉姆斯仍在花园里平静地工作，移栽植物、修剪枝叶、摘除残花，为4月24日的揭幕仪式和今年余下时间已排满的众多活动做最后准备。奇怪的是，媒体对花园开放几乎只字未提——《华盛顿邮报》仅在两周后简短宣布"玫瑰园已重新绽放，恢复正式公务功能”。到10月初，这座花园已承办了多场重要仪式，包括为阿尔及利亚总理艾哈迈德·本·贝拉举行的21响礼炮欢迎仪式，当时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约翰·肯尼迪被炮声吓得不轻。

1963年9月，梅隆给威廉姆斯发送了一份备忘录，为晚秋和来年春季做准备。备忘录列出16个要点，其中包括是否值得再次尝试在玫瑰园种植头巾百合的问题，因为"它们异常矮小且观赏效果欠佳”。

这种原产阿勒格尼的头巾百合是托马斯·杰斐逊的最爱。项目启动时，梅隆曾将杰斐逊亲笔园艺日记的现代复刻本赠予肯尼迪，这位总统希望种植杰斐逊和华盛顿当年栽种过的花卉。备忘录还列出了另外五种待种植的百合，以及仅标注为"绿色品种"和"一些亮橙色品种"的其他花卉。可悲的是，肯尼迪总统最终没能看到这些百合在次年夏天盛开的景象。

格里斯沃尔德女士是景观历史学家。本文改编自她11月15日由Farrar, Straus and Giroux出版社出版的新书《我将建造通往天堂的阶梯：邦妮·梅隆的一生》。

更正与补充说明

猪湾事件发生于1961年4月。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将该事件描述为1962年4月白宫玫瑰园施工期间发生。（已于11月14日更正）

刊登于2022年11月12日印刷版，标题为《建造白宫玫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