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任二号人物是谁？商业实用主义者还是党的忠诚拥护者？——《华尔街日报》

习近平的新任得力助手李强在其职业生涯中展现出双重性格。

这位上月被习近平任命为中国新一任二号人物的官员，在国内被视为不惧突破共产党统治边界的亲商务实派。党内人士称，他同时也是能在必要时高效强势落实中央政策的忠诚执行者。

随着李强履新，核心在于：哪一面将占据上风？

李强曾长期担任习近平的亲密助手，而后者在压制潜在反对势力并巩固权力后，已开启第三个总书记任期。

部分中国企业家、投资者和学者指出，李强的履历表明他可能对习近平起到温和制衡作用，推动这位中国领导人调整强硬政策——如新冠清零方针和将中国推向更多国家控制的科技企业整顿。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担任上海一把手期间，李强与包括阿里巴巴集团创始人马云在内的科技巨头保持密切关系，并在去年习近平整顿私营企业时充当部分企业家的调解人。他是少数支持在中国使用西方mRNA疫苗而非国产疫苗的高层官员之一。

但在关键时刻，李先生始终与中国领导人保持一致。在上海，他最初尝试了较为宽松的防控方式后，实施了今年中国最严厉的封控之一。

上周，在中国五年一次的党代会结束后，习近平公布了他的新领导班子，中国主要股指和人民币汇率大幅下跌。许多投资者和分析师担心，这个由忠诚者组成的团队将导致政策辩论减少，并增加重大政策失误的风险。包括李先生在内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四位新成员中，有三位曾在习近平担任地方官员时与他共事。

2017年，李先生在无锡举行的世界物联网博览会上与马云握手。图片来源：Imagine China/Reuters负责中国政府新闻发布工作的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中国欧盟商会主席、长期与中国高层领导人打交道的约尔格·伍德克表示，李先生对应该做什么有很好的主动性和直觉，但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非常忠诚，最终没有遵循自己的直觉。习近平"想要一个不争吵、现在把他的想法付诸行动的团队。"

伍德克表示，因此，外国企业必须为"不以经济为导向，而是以稳定和控制为导向"的政策做好准备，以及财富分配和更大的平等。

一些与李先生有过接触的人士表示，他们认为李先生与习主席自2000年代初建立的密切关系，意味着他可能比即将离任的总理李克强有更多空间尝试新想法并发挥更大影响力——后者在习主席任内基本被边缘化。

他们认为，习主席对李强的信任意味着可能愿意向其下放更多权力，以便自己能更专注于国家安全和意识形态等领域。

习主席经常亲自过问政府事务无论大小，但有时似乎对事必躬亲感到疲惫。他多次批评官员们议而不决或在无效的官僚事务上耗费过多时间——这种现象被党内称为"形式主义"。

“有的干部只有党中央发了话才去干”，习主席在2021年1月对党内高级纪检干部的讲话中表示。他抱怨许多官员没有足够能力处理复杂问题，如果自己不频繁作出指示，工作就难以推进。

10月23日，习主席与李强等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常委在北京合影。图片来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相比之下，李强以善于领会习主席模糊且有时矛盾的指示著称，并能将其细化为具体政策加以落实。

63岁的李先生在缺乏国家级治理经验的情况下迅速晋升至党内最高层，这一跃升令许多观察人士感到意外。他们曾推测，李先生因主导上海疫情封控措施（这在拥有2500万人口的上海广受诟病）而导致仕途受阻。

他被任命为习主席的新任二把手，预示着明年春天中国年度人大会议上李先生很可能出任总理。美国顾问罗伯特·库恩表示，此举表明习主席仍认为鼓励创业创新至关重要。库恩自2006年以来多次与中国领导人会晤，并与李先生有过数次接触。

库恩回忆道，在2016年的一次会面中，李先生深入探讨了创业议题。

库恩称，李先生曾谈及优化创业环境的关键要素。“他认识到竞争是核心因素，“库恩表示，并补充说李先生就"政府如何构建高效竞争体系，降低创业者运营难度"分享了见解。

一位本世纪初在沿海省份浙江与李先生相识的企业家透露，当时作为习主席办公室主任的李先生待人接物平易近人，对职位低于自己的同仁亦如此。该知情人士称，李先生在习主席的官邸保留了一间小卧室，习主席加班时他常留宿于此。

该人士表示，李先生展现出在认为符合党的利益时自主决策、敢于冒险的倾向，但会谨慎选择发力时机。

时任上海市委书记李强与时任中国证监会主席刘士余2018年在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图片来源：方喆/新华社/Zuma Press今年早些时候中国疫情开始抬头时，习近平坚持清零方针，而李强在上海采取了较为温和的策略，最初尝试精准封控，在尽可能开放城市的同时将经济干扰降至最低。

据熟悉李强想法的人士透露，他咨询了医学专家、科学家和国际公司，倾向于学会与新冠病毒共存。

然而当疫情恶化、最高领导层决定采取更严格措施时，李强迅速转变立场。

李强及其政府通过引入闭环系统（即工人睡在工厂里以避免与外界病毒接触），帮助包括特斯拉在内的许多当地企业在严厉封控期间复工复产。

特斯拉在财报中表示，其上海工厂6月实现了公司历史上最高的单月汽车产量。特斯拉未回应置评请求。

习近平尚未批准外国新冠疫苗，也未对该决定作出解释。研究发现，主要采用传统技术路线的中国疫苗，其有效性低于西方公司开发的mRNA新疫苗，许多专家建议接种三剂以获得足够的重症和死亡保护力。政府数据显示，截至10月12日中国约90%人口已完成两剂接种。

据知情人士透露，李先生向医疗专业人士和企业高管介绍了mRNA技术，并支持德国制药商BioNTech SE努力获得其疫苗在中国大陆的批准。

BioNTech于2020年12月同意与上海复星医药集团合作，在2021年向中国提供1亿剂疫苗。该疫苗曾接近在中国大陆分发，但被中央政府叫停。BioNTech拒绝置评。复星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5月上海处于封锁状态。图片来源：alex plavevski/EPA/Shutterstock据知情人士透露，曾主政中国一些商业环境最友好地区的李先生，尽管北京对私营部门进行打压，但仍与成功的企业家保持着密切关系。

这些人说，一些企业家向李先生寻求建议，李先生在他们与高层领导谈判问题时充当了与北京之间的中间人。

其中一些人士说，李先生还建议中央政府在今年早些时候放松监管行动。随着中国应对经济放缓，新的监管行动数量有所下降，不过尚不清楚李先生是否发挥了任何重要作用。

李先生1959年出生，早年在老家浙江工作。他在大学学习农业机械化，加入共产党，并在地方政界一步步晋升。

2002年，习近平同志赴浙江主政，同年李强被任命为温州党委书记。这座毗邻其家乡的浙江港口城市以蓬勃发展的创业中心闻名。在任期间，李强大力支持民营经济发展。

“没有民营经济，温州的城市发展至少要倒退一百年，“李强2003年在一家中国杂志刊发的讲话中表示。他赞扬温州人民勤劳肯干、敢于冒险的精神，并指出"政府主要应做好’服务员’、‘引航员’和’裁判员’"。

2004年李强进入浙江省委担任秘书长，成为时任省委书记习近平的重要助手。2007年习近平调任上海后，李强继续在浙江工作，至2010年代初已升任浙江省省长。

据知情人士透露，2014年中国筹备在浙江举办世界互联网大会期间，时任浙江省长的李强曾提议将主办城市设为向西方企业开放中国互联网的试验区，不受国家网络"防火墙"限制。

2015年李强在浙江省人民代表大会上发言。图片来源：Imagine China/Reuters知情人士表示，该提议与当时加强网络管控的官方立场相悖，且涉及需多个政府部门审批，最终因北京方面的反对未能实施。

李先生还在浙江发起了一项倡议，旨在发展营商环境友好、自然环境优美的小城镇。这一模式于2015年得到习近平领导的中央政府认可，并在全国推广。

2016年，李先生被任命为邻省江苏的省委书记。到任不久，他就安排了与包括阿里巴巴的马先生在内的知名企业家会面，以加强与当地商界的互动并鼓励投资。阿里巴巴未回应置评请求。

据当地媒体报道，李先生曾表示：“民营经济是活力经济，也是富民经济。”

在2016年为阿里巴巴高管著作撰写的序言中，李先生称马先生是他最乐于交谈的人士之一。

次年，李先生晋升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并调任上海市委书记——这一职位被普遍视为晋升更高职务的跳板。

2019年特斯拉上海工厂内的Model 3车型。图片来源：沈祺徕/彭博新闻社在上海任职期间，他负责监管特斯拉等外资企业投资。特斯拉斥资20亿美元在上海建立了其美国本土之外的首个工厂。特斯拉获准独资运营上海工厂，而其他外资汽车制造商均需与中国本土企业建立合资公司。

商界许多人将李先生视为相对开明的党内领导人，他更倾向于讨论商业交易而非政治。一位曾会晤过近十位中国高级官员的国际投资公司高管回忆了2017年与李先生关于业务拓展的一次会面。该人士表示，当时大多数中国高级官员会以引用习主席语录开启谈话，而李先生全程避谈政治术语，只讨论商业事务。

“这表明他对与习主席的关系充满信心，“该人士说，“他不是你印象中典型的中国政客。”

致信 Keith Zhai，邮箱：[email protected]；以及Chun Han Wong，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1月3日印刷版，标题为《中国新任二号人物：商业头脑与党性忠诚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