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瓦卡莱洛将圣罗兰推向新高度——《华尔街日报》

安东尼·瓦卡莱洛一身全黑装扮——穿着他自己设计的T恤和牛仔裤。他常以从头到脚的全黑造型（搭配白色运动鞋）示人，这更便于他隐入背景之中。此外，由于父亲今年早些时候去世，他仍处于服丧期。今年夏天他回到父母故乡西西里岛时，忆起祖母在丈夫离世多年后仍身着黑色寡妇丧服的画面，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你想展现自己的悲伤，“他说。这种情绪正逐渐渗透进他的作品，包括9月在巴黎发布的圣罗兰春季系列——大量利落外套叠搭在飘逸的丝质针织裙装之上。

自2016年执掌开云集团旗下这家奢侈品牌以来，瓦卡莱洛仍未完全走出这个标志性品牌的光环。这是有意为之。在巴黎左岸由百年修道院改建、配备水晶吊灯与精美线脚的14万平方英尺总部进行视频访谈时，这位40岁的设计师对采访本身显得矛盾重重。

“我不追求名人效应，“他说，“我热爱我的工作，热爱制作服装。但这与我无关，重要的是我的创作。”

但正如1961年与伴侣皮埃尔·贝尔热在巴黎创立该品牌的阿尔及利亚裔法国设计天才伊夫·圣罗兰那样，这些惊艳的服装让人无法不对其内向的创造者产生好奇。在首席执行官弗朗西斯卡·贝莱蒂尼的带领下，品牌已连续数季度实现两位数增长，年销售额首次有望突破30亿欧元（29亿美元）。

瓦卡雷洛出生于布鲁塞尔，父母是意大利人，他精通法语、意大利语和英语，这些语言能力对时尚事业大有裨益。在芬迪（师从卡尔·拉格斐）和范瑟丝（师从多娜泰拉·范思哲）工作期间，他运用了意大利语；而作为巴黎品牌掌门人，法语则在与传奇工坊沟通时派上用场——那里聚集着数十年来不断产出剪裁与雪纺杰作的资深裁缝师们。

“圣罗兰令所有人着迷，因为它承载着巴黎法式形象。你或爱或憎，“瓦卡雷洛站在罗伯特·梅普尔索普1982年作品《郁金香》和马蒂尔德·马林的蓝色花瓶前说道。造型师：高濑香奈子。摄影：肖像摄影：《郁金香》，1982年©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基金会。经许可使用成长过程中，瓦卡雷洛从未将创意职业视为必然选择。“即便童年时酷爱时尚，我也没想过它能成为职业，“他回忆道。青少年时期通过MTV深化时尚启蒙，痴迷于詹尼·范思哲、阿泽丁·阿拉伊亚和让·保罗·高缇耶等设计师，以及麦当娜、蒂娜·特纳等音乐人。“九十年代，音乐与时尚紧密交织，“他说道。

法学院肄业后，他转投布鲁塞尔知名艺术学府La Cambre，先修雕塑后攻时装。毕业系列作品斩获耶尔时尚节大奖（新锐设计师重要跳板），2011年同名系列更赢得20万欧元ANDAM大奖（约29万美元）。尽管其犀利大胆的设计陆续吸引超模安雅·卢比可、演员夏洛特·甘斯布等名人拥趸，他仍保持低调作风。

瓦卡雷洛为圣罗兰设计的首秀包括2017年春季女装、2020年春季女装、2020年秋季女装、2020年春季男装、2022年秋季女装、2023年春季男装及2023年春季女装系列。图片来源：圣罗兰提供；盖蒂图片社；圣罗兰提供（2张）；盖蒂图片社；圣罗兰提供（2张）关于瓦卡雷洛的线索刻在他不安分的手上：“卢卡”——他与伴侣阿尔诺·米肖（同在设计工作室工作）所生儿子的名字；以及组成摩羯座星座形状的小星星。他对自己的星座有着强烈的认同感。“我认为当（摩羯座）有目标时，我们会朝着它前进，但不会匆忙，“他说。“我们知道这需要时间，我们不害怕慢慢爬楼梯来实现目标。”

在创意连贯且商业成功的六年任期后，瓦卡雷洛正将这种激光般的专注力投入到他的下一篇章。他受英国诗人、继承人和活动家南希·库纳尔启发的2022年秋季系列更上一层楼。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外套（豌豆色、人造毛皮、燕尾服）展示了与包括斜裁缎面连衣裙在内的单品叠穿。库纳尔——康斯坦丁·布朗库西（曾为她雕塑）的灵感来源——经常佩戴粗大的手镯，这也是该系列的另一个主题。（过去几季中让一些编辑犹豫的过短短裙和过高跟鞋大多已消失。）这些都是经久不衰的单品，值得珍藏于雪松衣柜中。

诺德斯特龙女装时尚与编辑总监里基·德索尔表示，顾客们对秋季系列单品反响热烈，他们常说：“如果现在买下它，就能永远拥有并穿着。“德索尔自己购入了一双镶钻搭扣小猫跟鞋，并看中了茧型海军外套和手镯。

52岁的意大利籍CEO贝莱蒂尼常被赞誉将瓦卡雷洛的才华转化为战略成功。这位曾在高盛等投行工作的银行家，先后在古驰和葆蝶家历练后，于2013年执掌圣罗兰。2021年销售额达28亿美元且持续增长，她的目标是50亿美元——这对九年前年销售额未达10亿的品牌堪称激进目标。相较之下，葆蝶家去年销售额约17亿美元，古驰则达110亿美元。

CEO弗朗西斯卡·贝莱蒂尼、瓦卡雷洛与开云集团董事长兼CEO弗朗索瓦-亨利·皮诺图片来源：圣罗兰提供这个雄心离不开瓦卡雷洛。“我太欣赏他了！“贝莱蒂尼在纽约The Pool举行的开云基金会"女性关怀"晚宴上热情洋溢地说道。当时萨尔玛·海耶克和皮诺正与一众好莱坞名流及奢侈品客户共进晚餐。“我们合作天衣无缝，公司每个重大决策我最依赖的就是他。“她随后补充道。

2016年，当前任创意总监艾迪·斯理曼离职时，瓦卡雷洛成为她心目中接任该职位的唯一人选。斯理曼大刀阔斧地删除了品牌名中的"伊夫”，并将自己标志性的硬核摇滚风格注入品牌，为后伊夫·圣罗兰时代的现代风格铺平了道路（圣罗兰于2008年去世，皮埃尔·贝尔热于2017年离世）。

2019年基努·里维斯出镜的广告大片；2022年广告图片来源：DAVID SIMS; JUERGEN TELLER.瓦卡雷洛为圣罗兰设计的2017年春季首秀，向品牌某些标志性元素致敬——如心形领晚礼服、燕尾服和透视上衣，同时注入了他个人品牌中打磨出的80年代性感派对女孩风格。模特宾克斯·沃尔顿身着单边露胸的皮革迷你裙，左胸点缀着心形乳贴。这种单胸外露的设计手法，斯理曼曾在2015年使用过（未加乳贴），汤姆·福特则早在2002年就有类似创作（福特与斯理曼之间的设计师斯特凡诺·皮拉蒂似乎抵制了这种风格）。这三位都承袭了圣罗兰先生本人的创意——他在几十年前就解放了女性胸部。

2010年工作中的瓦卡雷洛图片来源：Getty Images伊夫·圣罗兰21岁执掌迪奥设计部门，24岁被迫离职。圣罗兰品牌的创立部分得益于他被迪奥解雇后获得的68万法郎赔偿金，以及美国百万富翁投资者J·麦克·罗宾逊的70万美元投资。尽管圣罗兰本人后来深陷毒品与精神疾病困扰，这个品牌仍被视为现代成衣的发源地。1999年，开云集团（当时名为PPR巴黎春天雷都集团）通过古驰集团收购了该品牌。

瓦卡雷洛对圣罗兰那位传奇而坎坷的创始人怀有敬意，但并未被其阴影笼罩。“他深谙传统与高级定制工艺，但我更欣赏他总以颠覆性手法——将本不相容的元素大胆混搭，甚至玩弄’坏品味’。”

这种震撼力与布尔乔亚精致的融合——可可·香奈儿与艾尔莎·夏帕瑞丽同样钟情的配方——正是纯正的巴黎风情。而圣罗兰品牌历经多次蜕变，始终冠以"左岸"之名，被凯瑟琳·德纳芙、伊莎贝尔·于佩尔等法国巨星加持，骨子里流淌着法兰西血液。

面对全球化浪潮、旅游经济与新市场开拓，瓦卡雷洛可曾感到稀释品牌特质的压力？“我从不认为必须全球化，“他反驳道，“圣罗兰吸引世人正因那份巴黎式法式风情，爱憎由人。”

2012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晚宴上，安雅·卢比可身着其个人系列的高开衩设计。图片来源：WireImage汇丰银行奢侈品分析师埃尔万·朗布鲁认为，圣罗兰的终极目标未必是成为最大品牌（开云集团内这个角色已由古驰遥遥领先），“我认为他们的终局是成为巴黎风尚的标杆”。因此他们无意像某些奢侈品牌那样，靠限量运动鞋或荧光蓬松的街头爆款扩张。“他们对品牌边界极其坚持，这反而是惊人优势。“朗布鲁评价道。

2014年与多纳泰拉·范思哲在Versus Versace秀场合影。摄影：wireimage瓦卡雷洛短期内不太可能开始大量生产logo T恤或昙花一现的联名款。其好友超模安雅·卢比可表示：“面对外界关于潮流或创作方向的压力时，他具有极强的抵抗力…他憎恶虚伪——这几乎是他的核心信条。因此，他的每个创作都源于真实信念，绝不会为了博取眼球而妥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闭门造车的孤僻艺术家。他深谙品牌在流行文化中的影响力——毕竟这个品牌由安迪·沃霍尔核心圈成员创立，曾与赫尔穆特·牛顿、弗朗索瓦-格扎维埃·拉兰内、杰瑞·霍尔、米克·贾格尔、露露·德拉法蕾斯和贝蒂·卡图等名流交游甚密。如今卡图与凯瑟琳·德纳芙仍稳坐秀场头排，与瓦卡雷洛私交甚笃。

“安东尼就像当年的伊夫，“卡图在邮件中写道，“他将所有元素都融入现代语境，这正是圣罗兰先生当年的创举。这超越了时尚范畴，是在书写历史。”

这种时代语境的构建部分源自品牌形象的革新：瓦卡雷洛执掌期间，极简时髦的广告大片令品牌重焕光彩。近期出镜的广告明星包括杰瑞·霍尔、阿尔·帕西诺、佐伊·克拉维茨，以及品牌钟爱的弗莱娅·贝阿·埃里克森、海莉·比伯等超模。大卫·西姆斯掌镜的黑白大片延续了艾迪·斯理曼时期的视觉美学，而近期尤尔根·泰勒创作的广告则更显色彩斑斓与顽皮灵动。

巴黎2021年春季男装秀现场。图片来源：昆汀·德·布里营销活动还延伸至线下热点事件。仅今年，瓦卡雷洛就带着一众明星、客户和编辑前往摩洛哥马拉喀什郊外的沙漠（圣罗兰的精神家园）举办2023年春季男装秀。短短几个月后，他又在威尼斯电影节为德纳芙举办了晚宴和公开放映会。今年秋天，他邀请洛杉矶寿司餐厅Sushi Park的主厨彼得·帕克在巴黎开设快闪餐厅，其中包括艺术家金大勇的陶瓷作品。

瓦卡雷洛的Self系列支持了多个艺术项目，包括作家布雷特·伊斯顿·埃利斯执导的一部情色短片；与摄影师兼艺术家瓦妮莎·比克罗夫特合作的展览；以及由夏永康执导、王家卫策划在上海展出的电影与屏幕装置艺术。

2022年春季时装秀后台。图片来源：圣罗兰提供接下来，圣罗兰将制作一部由佩德罗·阿莫多瓦执导的短片，名为《奇怪的生活方式》的酷儿西部片，由伊桑·霍克和智利演员佩德罗·帕斯卡主演。瓦卡雷洛也将为该片设计服装。

当被问及让他感到成功的时刻时，瓦卡雷洛没有提及时装秀，而是提到了Self系列中的一部电影。2019年，圣罗兰制作了加斯帕·诺埃执导的电影《永恒之光》，由夏洛特·甘斯布和碧翠斯·黛尔主演，并在戛纳电影节的午夜单元放映。“我一直梦想着能在戛纳电影节的这个时段放映，因为对我来说，这个时段选的都是那些顽皮、令人不安的导演。能和加斯帕·诺埃一起出现在那里，对我来说是终极成就。我当时就想，哇，这太重要了。”

圣罗兰的时装秀，比如这场2022年系列，常在埃菲尔铁塔附近举办；海莉·比伯于九月身着圣罗兰亮相。摄影：GETTY IMAGES(2)他的朋友鲁比克认为，所有的光环与精致可能掩盖了瓦卡雷洛的真实自我。“他的设计如此优雅，有时甚至显得冷峻而别致，“她说。“因此，人们或许不了解，这些设计背后的男人其实非常温暖且以家庭为重。“他会与鲁比克及其他朋友——比如来自蠢朋克的托马斯·班加尔特或拉坎布雷的朋友们——一同前往洛杉矶或马略卡岛（鲁比克在那里有栋房子）。他会烹饪番茄意面，大家从岩石上跳入海中游泳。

在巴黎，他和米肖正在翻修第七区的一栋私人宅邸，距离圣罗兰总部不远。瓦卡雷洛亲自操刀设计，灵感源自让-米歇尔·弗兰克，“非常经典的巴黎风格，极其简约”。由于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说交给著名建筑师来设计反而奇怪。他和米肖会陪卢卡玩到上午十点左右，然后去办公室。有了家庭后，他的作息更规律，每天回家给卢卡洗澡并哄他入睡。今年他们在洛杉矶度过了许多时光，当欧洲进入夜晚时，他喜欢在那里享受"独处与宁静”。

要让瓦卡雷洛完全脱离工作状态可能很难。“他真的是为时尚而生，“鲁比克说。即使在度假时，他也会谈论剪裁、配色方案、连衣裙和长度、过往系列或即将举行的时装秀。“我不认为他真的把这当作一份工作。这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更正与补充圣罗兰及其首席执行官弗朗西斯卡·贝莱蒂尼表示，公司的中期目标是实现50亿美元的年销售额。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称贝莱蒂尼计划在2026年前实现这一目标。（已于11月2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