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在缅甸监狱的生活：无访客、无电话、无新闻——《华尔街日报》

21个月来，昂山素季——这位全球最知名且最具争议性的亲民主人士之一——一直被缅甸的独裁军政府囚禁。据知情人士透露，她无法会客、接听电话或接收信件及任何纸质印刷品。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正在经历事实上的无期徒刑。

自去年缅甸军方发动政变推翻其政权后，军政府已对这位前国家领导人罗织了一连串罪名。判决接踵而至：以煽动罪和违反防疫规定判处两年监禁；因非法进口对讲机等指控判处四年；违反殖民时期《官方保密法》判刑三年，另有贪腐和选举舞弊等罪名加刑。

累计14项罪名使她的刑期达26年——其律师和人权组织指出这些指控具有政治动机。上周，昂山素季在首都内比都法院出庭，面临可能再追加数十年刑期的五项贪腐指控。

这些判决显然旨在消除昂山素季对军政府的威胁。她充满命运转折的政治生涯曾定义了一个时代。

上世纪80年代末，昂山素季以反抗1962年以来统治缅甸的独裁政权崛起为民主象征，期间历经15年政治犯生涯。2015年戏剧性当选国家实际领导人后，却因处理军方对少数民族暴行的问题遭到国际社会谴责。

如今，77岁的昂山素季再度沦为政治犯，东山再起的机会微乎其微。2021年2月1日夺取政权的军政府，至今未表现出任何妥协或重启民主化的迹象。

即便她获释，缅甸的民主力量似乎也已摒弃了她所倡导的非暴力抵抗与政治妥协路线。面对政变后军方的暴力镇压，他们选择了武装反抗。

“缅甸已陷入内战模式，而她在这个格局中找不到位置，“曾为政治犯、现任缅甸独立智库Tampadipa研究所所长的钦佐温表示。该智库专注于民主化与国家政策研究。“最理想的状况是她能获释，但退出政坛成为幕后智囊。”

在经历数十年制裁后，军方曾承诺推动缅甸民主进程，并于2010年释放了昂山素季。图片来源：Nyein Chan Naing/Shutterstock知情人士透露，昂山素季对政变后的局势仅有模糊认知。自政变伊始即遭囚禁的她，今年6月起被单独关押在内比都监狱区的一间小平房内。她知晓部分盟友已转入地下成立"平行政府"对抗军政府，也了解和平抗议在军方恐吓平民区后已转为武装抵抗。

“我们认为她仍有希望，”该人士表示。

据透露，昂山素季如今远离了那些曾在她早年软禁时期作为精神支柱的藏书。她终日冥想，而非观看房间里的电视——那台电视仅能接收两个频道，播放的全是军政府控制的新闻。

与此同时，缅甸已陷入混乱。军方对反政变和平示威的残酷镇压迫使许多人奋起反抗。起初抗议者构筑街垒，用燃烧瓶和弹弓等简易武器抵御士兵。随着军方镇压升级，许多人开始向长期盘踞边境的反政府武装学习游击战术。

最初分散的小股力量逐渐演变为更有组织的"人民国防军”(PDF)，屡屡挫败军方建立绝对控制的企图。

由反军政客和反叛武装组成的联盟自诩为缅甸合法领导层，宣布支持人民国防军。这个被称为"民族团结政府"的组织去年9月发起"防御性革命”，试图将各地人民国防军纳入统一指挥。但该组织成员中，再无一人能拥有昂山素季当年的独特影响力。

1989年昂山素季在缅甸仰光向人群发表演讲。图片来源：Jonathan Karp/Reuters华盛顿智库史汀生中心的中国及东亚问题专家孙韵表示：“没有像她这样的人，就很难形成一个被普遍接受的领导核心。”孙韵称，因此缅甸反对派既更加多元化，又缺乏凝聚力。

军政府承诺将于明年8月举行选举，美国和联合国官员称这是一场旨在使军方权力合法化的虚假选举。反对派可能会抵制新的选举，并表示将无视选举结果。

昂山素季的崛起和她的倒台一样出人意料。作为缅甸民族英雄的女儿，她的父亲曾帮助建立缅甸武装部队，并领导国家走向脱离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边缘，但她最初并未打算从政。在父亲遇刺后缅甸陷入内战动荡期间，她的青年时代在国外度过。她曾在牛津大学学习，在那里遇到了一位英国学者并与之结婚。

1988年，昂山素季回到当时还被称为缅甸的祖国照顾生病的母亲。她发现国家正在反抗军政府统治，在镇压示威者的过程中，她加入了由学生和佛教僧侣领导的起义。同年8月，她发表演讲阐述了非暴力抵抗的愿景，奠定了她作为国家民主领袖的地位。

昂山素季的迅速走红激怒了执政的将军们，在接下来的21年里，她有15年处于被拘留状态，主要是软禁。在数十年来国际制裁的重创下，军方承诺让国家走上民主道路，她于2010年获释。

军方寻求一种可控的过渡。在制定新宪法巩固其权力——赋予军队立法优势、控制关键部门并禁止昂山素季成为总统后，她被允许参加2012年的补选。2015年，她的政党在缅甸25年来首次自由选举中击败了军方支持的对手。

她领导力的决定性考验是对罗兴亚人（以穆斯林为主的少数群体）遭受军事暴力的处理方式。2016年和2017年，军队对该群体发动了致命袭击，美国后来认定这构成了种族灭绝。暴力迫使近百万罗兴亚人逃往邻国孟加拉国。

昂山素季没有阻止或谴责这些暴行，有时还重复军方的说法，称其正在进行合法的反恐行动。曾经支持她的西方政府和人权组织逐渐疏远。牛津大学取下她的肖像并将其存放起来。

但国内持续的支持对军方利益仍构成威胁。她的政党在2020年选举中再次击败军方支持的对手，赢得比以往更多的选票。军方在她政府即将宣誓连任前数小时发动政变。

“人们仍然非常爱她，钦佩她所做的牺牲，”人权观察缅甸研究员曼尼·芒说。但她表示，“我认为很明显，在政治上，这对她来说是路的尽头。”

昂山素季对军方针对罗兴亚人暴力行为的处理方式，被一些人视为她领导力的决定性考验。照片：Thet Aung/法新社/盖蒂图片社联系Feliz Solomon，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