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在元宇宙领域遭遇困境——《华尔街日报》

凭借其未来主义的HoloLens头显设备，微软公司在元宇宙竞赛中抢占了先机。然而七年后，这项将虚拟影像与现实世界视图融合的增强现实技术重大推进，却遭遇了技术瓶颈和管理层耐心的双重考验。

这款形似皇冠的环形计算机设备通过附加护目镜显示数字信息，但始终未能成为爆款。微软搁置了新一代产品的开发计划，并难以满足其最大客户美国军方的技术要求。

据前员工和领英资料显示，过去两年已有超百名员工离开HoloLens团队，包括长期担任领导职务的成员。微软重组了曾拥有千余名成员的设备开发团队并缩减预算，这是在公司盈利增长放缓背景下，全公司范围裁员节流计划的一部分。

“我们本有机会主宰这个市场，“今年初退休的HoloLens团队前总监蒂姆·奥斯本表示，“我们在诸多领域都遥遥领先。“但他指出微软未投入足够的人力和资金支持。

现任及前任员工透露，经过多年努力他们发现，头显设备及配套软件的开发难度远超预期。部分人认为公司对该产品的战略定位模糊且缺乏连贯性。

微软表示，对于HoloLens已开启的事业，公司仍有宏伟的发展计划。微软企业传播副总裁弗兰克·肖在一份书面声明中称，微软仍致力于"混合现实和元宇宙的各个方面”，最新的HoloLens产品正帮助各行业客户"以全新方式进行协作与互动”。

微软在增强现实硬件领域的困境延续了其硬件开发的历史难题。过去几十年间，微软曾在便携媒体播放器、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等设备领域引领潮流，却最终将这些潜力巨大的新兴市场拱手让给苹果等竞争对手。不过近年来，微软在云计算和视频游戏等诸多领域取得了显著成功。

周二该公司表示，由于个人电脑销量下滑影响了Windows软件需求，上季度利润下降且销售增速放缓。

增强现实（AR）技术能将3D图像或可视化操作指南等数字内容叠加到用户看到的真实世界画面上。科技行业部分人士认为，相比让用户完全沉浸于虚拟世界（如电子游戏）的虚拟现实（VR）技术，AR蕴含着更大的市场机遇。这两者都是更广义元宇宙的组成部分。

母公司Meta Platforms目前主要依托虚拟现实技术推进元宇宙战略，其销售的Quest头显搭载VR技术，可让用户进入虚拟世界。

但Meta及其他科技巨头正在增强现实领域投入数十亿美元。苹果公司、谷歌母公司Alphabet和Meta都预计将在未来几年推出各自的AR头显设备。

本月早些时候，微软宣布其软件产品将登陆Meta的Quest头显。业内人士认为此举是对Meta在元宇宙硬件领域更具潜力的押注。肖先生表示微软致力于混合现实和元宇宙全生态布局，包括第三方硬件。

HoloLens最初是微软游戏部门（负责Xbox主机运营）在构思下一代游戏系统形态时的实验项目。据参与该项目的微软前工程师阿维·巴尔-齐夫透露，当时有团队构想了名为"零号屏幕"的概念，旨在通过AR头显最终取代所有其他显示设备。

2010年，微软开发出通过长线连接电脑的原型机。首次演示中，佩戴者能看到数百个立方体在周围漂浮。很快又开发出展示虚拟海豚在空中游弋的软件。

“当时人们对消费级应用充满狂热期待，“曾体验早期原型机的微软前高管斯特凡·韦茨回忆道。

雅典奥林匹克博物馆工作人员佩戴的HoloLens增强现实头显。照片：Thanassis Stavrakis/美联社微软工程师亚历克斯·基普曼从一开始就领导了这项努力。他推动团队专注于将所有技术集成到头显内部，从而无需连接电脑线缆。

巴-泽夫先生表示，当时将所有技术塞入可穿戴头显是一项艰巨任务。“我们犯了很多错误，固执地坚持某些会成功或不会成功的固定假设，“他说。

2015年1月，微软首席执行官萨提亚·纳德拉在公司活动上发布了HoloLens，称其为下一个重大突破——用户将能与虚拟狗互动并在设计项目中协作的未来。同年晚些时候的游戏展会上，微软展示了HoloLens如何让玩家沉浸于混合虚拟世界。

3000美元的定价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过于昂贵，且头显的用途构想有限。因此微软将重点转向向企业销售头显。

微软成立了多个小组开发HoloLens新用途，包括与美国宇航局的合作项目，让用户能观察火星表面。通过演示潜在用途，微软向企业和政府客户推广该技术。

公司在园区92号楼地下室搭建了演示场地。家具被固定在地板上，因为即使轻微移动也会影响头显运行。自然光有时会干扰传感器。

当时在场的离职员工透露，在演示过程中，微软有时会展示一项功能，让HoloLens在用户环顾四周时看似完美扫描房间，实际上他们看到的是更早前构建的数字渲染画面。

参与提案的人士表示，一项面向执法部门的提案曾展示团队如何利用HoloLens定位枪手位置，但该设备远未具备此功能。

微软发言人肖先生回应称，科技公司在技术完全成熟前演示潜在应用场景并不罕见。“有时功能已具备演示条件，但后来因各种原因被取消，“他补充道。

企业开始尝试使用这款头显设备。日本航空曾用它培训机组人员和发动机机械师，空客公司则尝试辅助员工完成复杂的飞机制造流程。

在梅赛德斯-奔驰美国经销商处，遇到维修难题的机械师开始佩戴HoloLens远程联系同事，后者能通过视野指引聚焦关键部件来指导解决问题。“效率提升显著，“奔驰美国现场技术服务部门经理于尔根·皮奇表示。

微软团队着手开发新版HoloLens 2以扩大视野并提升整体体验。这支最初隶属电子游戏部门的开发团队先后被划归Windows操作系统部门和云服务部门。前员工称，微软高管逐渐对该项目失去耐心。

微软的肖先生表示，企业在开发新技术时调整预算并尝试不同管理架构并不罕见。“创新项目都需要时间、投入和定期评估，“他说。

2018年，微软与美国陆军达成一项最终可能价值高达218.8亿美元的交易。陆军选择微软开发其集成视觉增强系统的AR头显，以帮助士兵在战场上训练和互动。微软获得了一份4.8亿美元的合同来开发原型机。

微软现在必须在头显中塞入比以往更多的技术：摄像头、军用级传感器、无线电和夜视功能，同时还要使其防水防震。

2020年的一次训练演习中，美国陆军士兵使用了集成视觉增强系统的原型机。图片来源：bridgett siter/AFP/Getty Images早期测试暴露了问题。前微软员工表示，在战斗演习中，头显会与本地无线网络断开连接，导致内置武器追踪器失效，无法用于训练。这些前员工称，设备难以追踪士兵头部的运动，使得难以在其显示器上放置数字对象。

一些前员工表示，头显笨重且不舒适，屏幕会导致眼睛疲劳。有时，使用几小时后会过热。

2021年10月，陆军宣布将测试推迟近一年。今年，五角大楼监察长发布报告称，该合同"可能浪费高达218.8亿美元的纳税人资金”，而士兵们可能并不想使用这种设备。8月，陆军解冻了部分早期资金，表示头显设备展现出潜力，但为修正缺陷将进一步推迟全面部署。

克里斯托弗·施耐德准将本月早些时候表示，陆军最近完成了首轮测试，该头显满足了大部分标准。但他也指出，设备在某些方面"未达预期需要改进，陆军将着手解决”。

微软发言人肖先生表示，原型机的研发正是为了解决技术问题，公司一直在修复问题并改进产品。“最新版本满足了陆军大部分评估标准，同时也明确了需要改进的领域。”

前员工透露，在与陆军合作期间，微软同时开始尝试为消费者开发更轻便、实惠的头显产品线，并与三星电子公司合作，借助其在消费电子领域的专长。公司还试图为企业用户升级HoloLens 2。

前员工表示他们对工作目标感到困惑且超负荷工作。据称超过100人离职，其中许多人最终加入了Meta。

2020年，建筑师、工程师和制造商使用HoloLens头显协作软件的演示。照片：霍莉·亚当斯/彭博新闻据一位与会人士透露，去年年底，微软首席财务官艾米·胡德开始与高管会面，为可能出现的经济衰退做准备。该人士表示，公司决定投资于增长中的业务，同时削减更具投机性的项目。混合现实团队的预算被削减，消费者头显计划被取消。

据前员工透露，微软搁置了HoloLens 3及其与三星合作的计划。根据国际数据公司（IDC）的数据，HoloLens自推出以来的总销量约为30万台。分析师估计，Meta在2020年底推出的Quest 2虚拟现实头显销量约为1700万台。商业媒体Insider此前曾报道，微软取消了HoloLens 3的计划。

首席执行官纳德拉开始对微软的整体元宇宙战略表现出更大的兴趣。据与会人士透露，他每两周会与高管会面讨论该战略。

6月，微软宣布，从一开始就领导HoloLens团队的基普曼将离职。多年来，公司曾多次调查他在职场的行为，包括他的管理风格。

基普曼表示，他的离职是双方共同商定的，“是基于我们的业务和未来计划，与所谓的对我行为或管理风格的调查无关。”

微软表示不对员工事务置评。

随着他的离职，增强现实团队被拆分为硬件和软件部门，导致部分员工对HoloLens及微软硬件战略的未来产生疑虑。

HoloLens头显、军方项目及其他硬件计划现由微软首席产品官帕诺斯·帕奈负责，软件业务则转由负责职场协作产品Teams的高管杰夫·特珀接管。

“我们正采取以软件为主导的方式"进军元宇宙，纳德拉在7月的公司会议上表示。

目前尚不清楚哪些硬件、技术和企业（如果有的话）将主导元宇宙。微软前HoloLens员工巴尔-齐夫指出，公司在增强现实早期迭代中的挣扎表明，想要成为先驱必须保持极度专注才能成功。

“微软的整个历程很大程度上是让人们相信这项技术能颠覆世界，“他说，“但他们真正应该关注的是如何让产品胜过智能手机。”

致信Aaron Tilley，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2年10月27日印刷版，标题为《微软的困境延伸至元宇宙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