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乐评：夜幕下的泰勒·斯威夫特——《华尔街日报》

泰勒·斯威夫特图片来源：贝丝·加拉布兰特有朝一日回望2020年发行的专辑会很有趣，看看其中最优秀的作品是否如我们记忆中那般出色。在电影院关闭、人们因新冠疫情而深居简出的时期，心仪艺人的新作宛如一份礼物，专为陪伴听众度过那段艰难岁月而生。泰勒·斯威夫特那年发行了两张这样的专辑——7月的《民间传说》和12月的《永恒》，均获得乐评人与乐迷的热烈追捧。她摒弃了前三张专辑中适合电台播放的流行风格，转而与独立乐队The National"忧郁成员亚伦·德斯纳合作创作制作，并借质朴的民谣摇滚风格尝试叙事性创作。一切浑然天成，她的转型完美契合了时代情绪。《民间传说》成为2020年最畅销全长专辑，并斩获格莱美年度专辑大奖。延续这股势头，去年她重新录制了《无畏》和《红》两张专辑以完全掌控音乐版权，后者加长版单曲《回忆太清晰》登顶公告牌百强单曲榜。

显然她的民谣之旅已暂告段落。在新专辑《午夜》（共和唱片）中，她与长期合作的词曲制作人杰克·安东诺夫全面回归——虽然两人此次探索的声音领域略有不同，但安东诺夫参与了全部曲目创作（此前两张专辑仅为部分参与）。这张从忧郁合成器流行与感伤节奏蓝调中汲取灵感的专辑，被构架成关于深夜失眠冥想的主题作品。

首支单曲《薰衣草迷雾》以蜿蜒的低音贝斯线和经过音效处理的高亢人声开场，这两种元素汲取自当代R&B的艺术化风格。歌曲氛围既华丽又忧郁。歌词方面，这是专辑中多首表达不在乎他人眼光、坚持活出精彩人生的作品之一——精心装扮、光彩照人、享受社交、做自己的主宰。这种强硬姿态与后续更具内省气质的曲目形成鲜明对比，而"我们想展现的形象"与"真实自我"之间的拉扯——社交媒体时代的核心命题之一——正是本专辑的主题内核。

专辑其他曲目延续了《薰衣草迷雾》厚重的合成器氛围。第六轨《午夜雨》将斯威夫特的声线降调处理成类似嘻哈采样的低频效果，讲述青春恋曲中男方渴望安居故土，而女主角却立志闯荡世界的分歧。“他从不曾想起我/除非在电视里看到”，她在副歌中唱道，随即补上"我也从不念及他/除非在这样的午夜"。两曲之后，极简而迷离的《复仇女神》用黑色电影般的叙事笔触，亦可解读为向世界证明自己不容小觑的宣言。紧随其后的《珠光宝气》则描绘用最耀眼的姿态走出情伤——当你盛装登场，便能让"整个房间为之闪耀"。这些作品虽未突破斯威夫特既往的艺术疆界（除却那些朦胧的合成音效），但扎实的创作水准仍保持着一流水准。

在一些节奏较快的曲目中，泰勒·斯威夫特与杰克·安东诺夫给了我们过犹不及的华丽编排。在《You’re on Your Own, Kid》中，她以标志性的生动意象（“从洒水器的水花到壁炉的灰烬”）讲述了一个关于拼命融入群体直至自我毁灭的故事（“我举办派对却饿垮自己”）。但这位与搭档作曲人——两位都拥有令人艳羡的音乐结构天赋——在歌曲中塞入了过多细碎钩子、旋律倒置和加速桥段，最终让作品显得杂乱冗长。专辑主打歌《Anti-Hero》音乐元素堆砌过度，歌词也刻意雕琢到笨拙的地步。这首歌本应探讨抑郁与自我厌恶，斯威夫特也宣称其罕见地揭露了她的不安全感。但明亮的编曲削弱了情绪表达，而她那些音节密集的歌词——“你可听出我将隐秘自恋伪装成利他主义/活像个国会议员？"——更像文字游戏而非情感宣泄。

《Midnights》中最出色的作品反而懂得留白，让音乐得以呼吸。最佳范例是第二支曲目《Maroon》，它逐步展开并在歌词与旋律完美契合处达到动人高潮。专辑后半段，无论是层层铺陈的《Labyrinth》还是质朴动人的《Sweet Nothing》，同样以少胜多，巧妙运用留白并摒弃繁复的旋律装饰。

《Midnights》的"凌晨三点版"包含七首附加曲目，这些作品略微偏离了正辑的统一风格，其中收录了亚伦·德斯纳的创作。这些歌曲既无太多增色，也无明显败笔，只是让斯威夫特这张本该简洁的专辑略显臃肿。最终，《Midnights》给人一种稳妥之感，始终未在任何方向走得太远。它缺少《Lover》里最动人时刻的盛大浪漫，也令人不禁怀念她2020年专辑中新颖的编曲和第三人称叙事。相反，它停留在技艺纯熟却难以令人满足的中间地带，既未触及真正的新鲜事物，也不曾冒险失败。

理查德森先生是《华尔街日报》的摇滚与流行乐评人。在Twitter上关注他@MarkRichardson。

刊登于2022年10月25日印刷版，标题为《午夜：泰勒·斯威夫特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