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亚马逊股票交易冲突涉及百万美元 华盛顿道德监管机构执行股票交易法遇阻

吴马克在被拜登总统任命参与制定一项有利于科技公司和在线零售商的贸易政策时，持有价值逾100万美元的亚马逊公司股票。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道德官员表示，他们给了吴马克两个选择：要么抛售股票，要么回避数字贸易议题。

但他两者都未选择。

此后数月间，吴马克在继续参与贸易事务的同时仍持有这些股票。一份描述通话内容的邮件显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厅主任在2021年6月的电话中告知他"未遵守相关规定"。

最终吴马克以家庭原因为由辞职，并保留了亚马逊股票。

吴马克称自己未参与涉及亚马逊的具体贸易事务，且当限制规定对家庭造成过大负担时选择了离职。

美国法律明文禁止数千名职位隐蔽但权力巨大的联邦官员利用其对法规、政策和调查的影响力谋取私利。

该法律最高可判处5万美元罚款及五年监禁，旨在确保行政部门官员不得处理可能影响其个人财务的任何事项。

但实际执行中存在例外条款，违规行为往往不受惩处。当发现违规持股时，若拒绝抛售，相关规定常被豁免。这导致现行制度主要依赖政府雇员自律来规范股票投资行为。

《华尔街日报》一项调查披露了2016至2021年间，超过2600名联邦官员如何投资于可能从其所在机构工作中获益的企业。该报审查了约1.2万名联邦高级官员在这五年间提交的年度财务披露报告，这些官员来自50个联邦机构，涵盖职业雇员、政治任命人员及总统委任官员。

调查发现，部分联邦官员因被视为特定岗位的关键人物而获得利益冲突规则豁免。其他案例中，官员被允许保留持股，因其规模未达到法律认定的问题标准——持有单只股票不超过1.5万美元不被视为利益冲突。

华盛顿联邦能源管理委员会大楼图片来源：Eric Lee/华尔街日报联邦能源管理委员会曾允许一位申报持有水电公司5-10万美元财务权益的官员，担任该机构水电管理与合规部门主任。

2021年，环境保护署批准一名官员参与涉及炼油厂的可再生燃料标准制定工作，而其妻子持有3.5-17.5万美元的油气井权益。在回应公开记录请求的信函中，环保署声明该官员不存在财务利益冲突，且"美国政府对其参与工作的需求超过对其公正性的顾虑"。

美国环保署表示其员工遵守相关规定。联邦能源监管委员会称，那位2017年离职的水电项目官员仅持有该设施的被动权益，并已回避任何可能影响该权益的事务。

联邦机构设有负责合规审查的道德官员，但他们往往缺乏调查潜在利益冲突的有效手段。这些官员主要关注财务披露表格是否填写规范且及时提交。

前道德官员透露，道德官员通常将自己定位为员工的法务顾问而非执法者，常将审查对象称为"客户"。

在国会山，立法者允许持有其监管领域企业股票，理由是国会议员不应脱离选民的经济现实。国会不设回避制度，认为此类规定可能剥夺选民在立法机构的代表权。

行政部门不采纳这种逻辑。其官员必须通过出售可能引发问题的股票、回避涉及自身持股的事务或获得豁免许可等方式避免财务利益冲突。

2020年，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道德官员发现新任贸易顾问迈克尔·内梅尔卡持有价值约260万美元的Sanuwave健康公司股份，该公司主营能量波创伤治疗技术。

道德官员指出，这与其作为分管知识产权、产业竞争力等全球贸易政策的副贸易代表职责存在冲突。在进行贸易协定谈判时，他不得参与可能影响Sanuwave或其医疗设备/制药行业竞争对手的政策制定。

他们建议内梅尔卡先生处理掉这些股票。

据《华尔街日报》查阅的一份道德官员发给时任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的电子邮件显示，他并不愿意这样做，“因为他认为这笔投资是他家庭未来的财务保障。”

2020年，迈克尔·内梅尔卡在参议院委员会就其美国副贸易代表提名进行审议时露面。图片来源：Rod Lamkey/CNP/Zuma Press内梅尔卡先生表示，他出售了其他股票以避免财务冲突，但表示在不损害公司股价的情况下，不可能出售大约900万股Sanuwave股票。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这是一只流动性差的低价股。”

内梅尔卡先生试图在保留股票的同时回避与Sanuwave相关的政策问题。他告诉道德官员，他可以指示他的助理确保他不会看到任何可能导致他处理影响公司事务的材料。

根据《华尔街日报》查阅的他们交换的电子邮件，一位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道德官员写给另一位官员：“我不确定这会如何运作。”“他的助理将如何决定他是否可以参与？”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高级道德顾问贾尼斯·凯伊给另一位道德官员写道：“我对此仍然非常谨慎。”

她向莱特希泽先生寻求建议，告诉他多次回避可能会损害内梅尔卡先生在贸易谈判中的效力。她写道，自2000年以来，没有一位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高级官员“被允许保留这种股票权益。”

最终，内梅尔卡先生获准保留Sanuwave公司的股份，条件是他不参与涉及该公司的事务，这一决定是由道德官员的上级做出的。

内梅尔卡先生表示，回避决定"从未影响我履行职责的能力"。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言人拒绝对内梅尔卡先生置评。凯伊女士未回应置评请求。

2018年11月，退役陆军上将、前中央司令部司令约翰·阿比扎伊德被提名为驻沙特阿拉伯大使时，他持有Palantir科技公司的非公开股份，这是一家与美国政府有业务往来的数据挖掘公司。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当时该公司正在讨论次年上市事宜。

阿比扎伊德签署的道德协议显示，他承诺在2019年4月确认任命后180天内处置这家私营公司的股份。

根据阿比扎伊德2020年4月签署的财务披露表格，在应出售股份的六个月后，他仍持有这些股份。

“Palantir股份未按道德协议要求处置，因为该股票目前无法流通，“负责监督利益冲突法的美国政府道德办公室员工在表格附注中写道。

根据Palantir的监管文件，2019年该公司超过2300万股股份在场外市场易手。文件显示平均价格为5.42美元。2020年前八个月，这些股份的场外平均交易价格为5.35美元。

阿比扎伊德先生在给《华尔街日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他未能满足出售期限是因为Palantir公司对其股票私人交易设置了限制。他说，该公司要求买方获得批准、拥有优先购买权，并且需要"大量时间"来批准交易。

“我尝试了多种方式以符合Palantir、国务院和我本人要求的方式私下出售股票，但未能成功，“阿比扎伊德先生说。

他表示，道德官员接受了他的解释，并修改了他的协议，允许他持有Palantir股票，只要他回避任何涉及该公司的事务。阿比扎伊德先生在电子邮件中说，Palantir在他任职期间最终没有与沙特阿拉伯开展业务。

国务院表示，要求阿比扎伊德出售Palantir股票是因为该公司在他被提名时正在中东寻求业务。“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证明，持有Palantir股票最终不太可能对美国驻沙特阿拉伯大使构成利益冲突，任何潜在的利益冲突都可以通过回避来管理，“国务院说。

2020年9月，Palantir以每股10美元的价格上市。次月，阿比扎伊德先生分三批出售了该股票，当日收盘价低至9.95美元，高至10.75美元——几乎是2019年Palantir平均股价的两倍，而根据他最初的道德协议，他本应在2019年出售股票。

退役四星陆军上将约翰·阿比扎德在被提名为驻沙特阿拉伯大使后，出席参议院委员会听证会。图片来源：凯文·拉马克/路透社根据其财务披露文件，这些股票抛售总额在100万至200万美元之间。2020年阿比扎德仍持有价值500万至2500万美元的Palantir股票。披露表格显示，这些股票是他2008至2014年担任该公司顾问所获报酬。

“在确定无需减持后，我按照投资组合常规操作进行了抛售，“阿比扎德表示，“我按要求申报了交易，所有操作均符合Palantir公司政策和国务院指导方针。”

政府道德办公室拒绝置评。Palantir公司未回应评论请求。

道德官员对利益冲突法的执行可能存在不一致性。

2017年安德鲁·马洛尼被提名财政部要职时，道德官员审查其资产后发现多项与其职责存在冲突。

他的职责是推动时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经济议程，主要是针对公司和个人的大规模减税提案。财政部规定官员不得参与可能使其持有股票获利的专项政策制定，但可参与可能影响个人投资组合的宏观经济政策。

政府道德办公室的律师建议马洛尼先生减持部分股票。但允许他保留其他一些可能受其工作影响的股票。

马洛尼遵从了建议。根据其财务披露报告，2017年8月参议院确认其任命后，他出售了约十二支股票，包括价值25万至50万美元的赫斯公司股票、5万至10万美元的信诺公司股票，以及1.5万至5万美元的美国银行股票。

根据许可，他保留了价值25万至50万美元的亚马逊股票、10万至25万美元的苹果公司股票，以及25万至50万美元的脸书（现更名为Meta Platforms Inc）股票。他还持有一份10万至25万美元的亚马逊看涨期权，押注其股价上涨。

马洛尼开始在国会推动减税法案。2017年12月，国会通过了1.5万亿美元的法案，将企业税率降至1939年以来最低水平。该法案为包括道德官员允许马洛尼持有的公司在内的众多大企业节省了数十亿美元。

2018年6月他离任时，亚马逊、苹果和脸书的股价较其就职时分别上涨了74%、21%和16%。

马洛尼表示自己遵守了法律。他说未被告知允许保留某些股票的原因。

政府道德办公室称无法对具体决策依据置评。

财政部表示，负责马洛尼案件的相关官员已不再任职。一位财政部发言人指出，其道德事务办公室协助官员们遵守相关规定。

根据联邦法律，若道德事务官员认定某项投资"过于间接或微不足道，不会影响政府官员或雇员服务的公正性”，机构可豁免其遵守利益冲突规则。

苏珊·莫里斯曾担任能源部国家核安全管理局（NNSA）生产办公室的助理经理，其工作涉及科学与工程公司Leidos控股公司的相关事务。

根据莫里斯最终获得的豁免文件显示，她的丈夫持有Leidos公司股票并担任其顾问，工作涉及与能源部等多个联邦机构对接，且有资格获得与Leidos业绩挂钩的奖金。

莫里斯的部分职责是担任NNSA生产办公室环境、安全、健康和质量事务的首席顾问，该办公室负责管理政府核相关设施运营联盟的合同。作为该事项的机构签约官代表，她需定期与联盟代表沟通，而当时Leidos旗下一家子公司正加入该联盟。

华盛顿能源部大楼。图片来源：Eric Lee/华尔街日报她于2017年与道德官员讨论了此事。在一份六页的豁免文件中，她的上司、国家核安全局生产办公室副主任特蕾莎·罗宾斯表示，她不认为莫里斯女士与Leidos公司的关系密切到足以阻止她参与该合同工作。

罗宾斯女士列举的理由之一是，Leidos从该财团获得的预期年收入最多为1350万美元，她表示这一金额在Leidos公司2015财年约50亿美元的收入中"极其微小”。

此外，罗宾斯女士写道，莫里斯女士参与此事的必要性"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该豁免允许莫里斯女士处理会影响Leidos作为集团一部分的事务，但不能处理对该公司财务状况有"特殊或独特影响"的事务。

莫里斯女士未回应置评请求。能源部一位发言人表示，能源部和拜登政府"非常重视道德规范，并努力确保员工遵守道德法律法规的字面和精神”。罗宾斯女士未回应置评请求。

由于联邦道德体系赋予各机构很大自由度来制定自己的规则，因此出现了一套拼凑的体系。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和联邦能源监管委员会禁止官员持有其监管的特定公司股份。国防部不允许某些高级官员持有过去五年从五角大楼合同收入排名前十的国防承包商的股票。证券交易委员会禁止其官员持有其正在调查的任何公司股份或进行短期交易。

其他机构允许员工持有任何公司的股票，只要他们不参与与这些公司相关的事务。

一些机构要求官员的财务披露表格不仅要经过道德办公室审查，还要由了解其工作内容的上级官员审核。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对官员的股票所有权没有额外规定，但要求道德官员标记潜在问题。

在拜登总统上任的第一天，哈佛大学法学教授吴先生作为高级顾问加入了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

吴先生的工作职责之一是参与拜登总统的国际优先事项之一——与亚洲国家达成数字贸易协议，旨在降低美国科技公司在海外经商的障碍。其中一个目标是促进美国科技公司和在线零售商的发展。

2021年3月，当吴先生提交了他和妻子的财务披露报告时，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道德律师指出了几项潜在的利益冲突。他和妻子持有价值100万至500万美元的亚马逊股票，而这家公司有望从预期的数字贸易协议中受益。

吴先生向《华尔街日报》表示，这些股票是他的妻子在帮助一家公司出售给亚马逊时获得的。

根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道德官员与吴先生之间的电子邮件往来，道德官员告诉吴先生，为了遵守联邦利益冲突规定，他应该出售亚马逊股票或停止参与数字贸易协议的工作。

吴先生表示他会考虑出售亚马逊股票。在此期间，道德官员建议他停止参与数字贸易相关事务。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伦理官员没有签署吴先生的披露表格，因为他们需要更多关于他其他资产的信息，以确定他是否遵守了利益冲突规定。

大约在那时，吴先生向政府伦理办公室申请了一份"资产剥离证明”，以便在可能出售亚马逊股票时推迟资本利得税，这是为那些为避免与政府角色产生冲突而出售股票的联邦雇员提供的一项福利。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伦理官员敦促吴先生解决他的财务利益冲突。

吴先生在采访中表示，政府伦理办公室建议员工在就优惠税收问题做出决定之前不要出售股票。这一建议在其网站上有所说明。

“考虑到我有可能获得资产剥离证明，“吴先生说，当时不出售股票是"财务上谨慎的做法”。

电子邮件显示，吴先生继续处理与贸易协定相关的一般事务。

6月，他向一个总部位于华盛顿的协会做了简报，该协会为包括亚马逊在内的科技公司进行游说。他向科技公司高管和游说者概述了政府的优先事项，包括数字贸易问题。

吴马克最近在国会委员会前露面。照片：筹款委员会吴先生表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官员要求他发言，并且"没有人向我提到这次演讲有任何不当之处”。

大约在同一时期，另一位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官员注意到吴先生被抄送在数字贸易政策相关的邮件中。道德操守办公室随即收到警示。

2021年6月下旬，道德官员与吴先生当面对质。

“我注意到您可能参与了涉及利益冲突问题的数字贸易议题，“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首席道德官凯伊在2021年6月21日的邮件中致信吴先生。

“我再次提醒您注意《利益冲突刑事法》，“她写道。

根据通话记录邮件，次日吴先生来电询问"如果讨论议题仅涉及广义数字贸易领域而非具体针对亚马逊，是否需要回避”。

邮件显示，凯伊建议他"绝对不要触碰利益冲突红线”。

凯伊随即向美国贸易代表戴琪及其幕僚长通报了这一情况。

一周后，吴先生得知政府拒绝了他推迟缴纳亚马逊股票交易资本利得税的申请。

随后，吴先生披露了另一项潜在利益冲突：其妻子近期加入了CarGurus公司董事会。这引发了他能否参与汽车行业贸易议题的质疑。

6月29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幕僚长诺拉·托德与吴先生通话。托德在通话中表示，鉴于其未能遵守先前的限制条款，不再批准新的回避协议。

根据通话记录，托德告知吴先生"迄今为止回避机制并未奏效”，因为他"始终未遵守相关规定”。

根据通话记录，托德女士告诉吴先生，回避数字贸易问题"在心理上应该很容易理解”。

“我确实回避了所有涉及亚马逊的议题，“吴先生向《华尔街日报》表示。

托德女士未回复置评请求。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言人表示：“我们的道德官员已采取行动，确保所有员工遵守旨在避免利益冲突的现行联邦法规和政策。”

吴先生被给予10天时间出售其亚马逊股票，并有90天时间解决其他利益冲突。

位于华盛顿的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右）。图片来源：Eric Lee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为避免与其妻子工作产生冲突，他被建议要求妻子在获得董事会职务相关股票后立即出售。

吴先生最终决定辞职。他提到母亲健康状况恶化，以及该规定对其妻子职业生涯的影响。

“我妻子不可能在担任公司董事的同时，每次获得股票就立即抛售，“吴先生说。

“当进步运动的目标之一是让更多有色人种女性进入公司管理层时，我不希望妻子被迫牺牲她的事业，“他表示，“这显然让我感到有些失望。”

吴先生于2021年7月16日正式离职。

在吴先生任职期间，亚马逊股价上涨近10%，使其持有的亚马逊股票增值10万至50万美元。

设计：Andrew Levinson。图形：Stephanie Stamm。照片已使用色彩滤镜处理。

联系 Brody Mullins，邮箱：[email protected]；Rebecca Ballhaus，邮箱：[email protected]；Joe Palazzolo，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0月22日印刷版，标题为《美国道德沙皇难以执行交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