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特拉斯将自由主义者带入英国权力中心又迅速失势——《华尔街日报》

伦敦——利兹·特拉斯在2010年首次当选英国议会议员几天后，拜访了位于伦敦市中心距议会仅一步之遥的乔治亚风格狭小建筑内的自由派智库——经济事务研究所。

在那里，她遇见了大学老友、研究所所长马克·利特伍德，并提出了一个构想。利特伍德回忆道：“马克，我们要组建一个自由市场议员的党团。”

这段旅程的起点，见证了特拉斯带领一群紧密团结的自由主义保守党议员，从党派边缘走向唐宁街10号。她在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发起了一场大胆的里根经济学实验——主张全面减税与大幅增加支出双管齐下，旨在刺激经济增长。

在全球高通胀与利率攀升的背景下，她的计划引发了市场的剧烈反应。英镑对美元汇率暴跌，投资者抛售英国国债，央行被迫干预。最终特拉斯被保守党议员逼宫下台。

英国央行前副行长查理·宾预言：“这种自由主义观点短期内不太可能重返英国。过去几周发生的事件已彻底击碎了这一愿景。”

特拉斯的计划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减税政策的震撼性公布，几个月后跟进包括放松管制在内的全面供给侧改革，再过数月后审视政府支出以确保公共财政稳定。

然而政府在第一阶段就迅速被迫撤回计划，尤其是因为减税会减少财政收入，而同时又要实施大规模能源价格补贴的新支出项目，使政府财政吃紧。

英国首相特拉斯和她的首任财政大臣克沃滕推出了一项广泛的减税和放松管制计划，但引发了金融市场动荡。图片来源：tolga akmen/Shutterstock"这有点像一场噩梦，“利特尔伍德说，他担心对特拉斯计划的强烈反对以及她首相职位的丧失，可能会让自由意志主义的议程倒退数年甚至更久。

自1990年撒切尔夫人卸任以来，自由意志主义的放松管制理念经常被保守党政府提及但很少实施。与美国相比，欧洲选民对更高税收和更大福利计划有更大的容忍度。

人口老龄化和向绿色能源的推进让经济学家预测英国政府规模会扩大而非缩小。像受到撒切尔夫人赞扬的IEA这样的团体被边缘化，大部分时间都在批评当时政府支出和征税过多。

卡迪夫商学院应用经济学教授帕特里克·明福德表示：“自撒切尔夫人推行改革以来，我们主要从欧盟引入了大量监管措施，边际税率也在持续上升。这对创业激励造成了严重损害。“明福德曾公开支持特拉斯的减税计划。

多年来，由特拉斯和利特尔伍德创立的议会团体——自称"自由企业集团”（FEG）——一直在英国政府边缘默默耕耘，通过出版小册子和举办私人晚宴来倡导"小政府"理念。他们敦促保守党同僚采取更激进的立场，认为英国正陷入高税负的恶性循环：高税收会阻碍经济增长，削弱政府税收收入，进而迫使税率进一步提高。

经济事务研究所总干事马克·利特尔伍德担心，针对利兹·特拉斯计划的反弹可能使自由主义议程倒退数年甚至更久。图片来源：Ian Forsyth/Getty Images转机出现在今年夏天，鲍里斯·约翰逊辞去首相职务，为特拉斯向保守党成员推销其"小政府"愿景铺平道路，最终她在党内领导权竞争中胜出。

胜选数日内，FEG前成员纷纷被任命为内阁要职，包括她最亲密的自由主义盟友夸西·克沃滕出任财政大臣。两人联手解雇了英国财政部最高级别公务员——这位技术官僚以反对无资金支持的减税政策著称，随后推出了一揽子减税和放松管制计划。

关键在于，该计划不会通过削减开支来支付，而是通过举债。对特拉斯女士和夸滕先生而言，这标志着意识形态上的重大转变。

2011年，特拉斯与夸滕等合著《联合政府之后：英国的保守党议程》一书，书中抱怨英国已从"店主之国沦为购物者之国”。

但该书明确指出，借贷减税并不明智，因无法保证未来税收收入。“这确实是高度谨慎的做法，但历史表明政府滥用借贷权力的教训历历在目”，书中总结道。

经过多年超低利率和新冠疫情的洗礼——当时各国政府通过大规模举债维持封锁期间的经济运转——特拉斯对严格限制政府支出的立场似乎有所松动。

此外，一小批经济学家正为他们摇旗呐喊。明福德教授表示，当前利率已足以抑制通胀，政府只需证明债务占经济总量的比重将在未来几年呈下降趋势，即可安抚市场。

杰里米·亨特近期被任命为财政大臣，他推翻了政府此前提出的几乎所有减税方案。图片来源：Leon Neal/Getty Images当夸滕9月23日向议会宣布计划时，英国自由意志主义团体及图夫顿大街周边人士——此处聚集着经济事务研究所等自由市场智库——纷纷喝彩助威。

当一位保守党资深记者撰文指出整套税改及其他变革方案都像是从经济事务研究所（IEA）照搬而来时，利特尔伍德先生在推特上仅用一张图片回应：一个戴着墨镜的表情符号。

随后发生的事让利特尔伍德和自由企业集团其他成员措手不及。

由于担心需要巨额借款来同时支撑减税和规模更大的能源账单补贴计划，市场对特拉斯政府失去信心，导致英镑挤兑和政府借贷成本飙升。

英格兰银行暗示将不得不提高利率来抑制该刺激方案可能加剧的通货膨胀，这引发了选民对抵押贷款利率上升的恐慌。

夸西·克沃滕故意未要求英国预算责任办公室对其"迷你预算"进行独立分析，辩称此类分析可在今年晚些时候政府全面监管改革方案公布后进行。但这进一步加剧了市场对政府未将削减预算赤字作为优先事项的担忧。包括明福德在内的经济学家事后表示，不发布预算责任办公室报告是个错误。

近日，特拉斯坐在下议院，看着她新任命的财政大臣——温和派保守党人杰里米·亨特宣布他将废除她倡导十余年的财政计划，同时将税负推高至195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

特拉斯女士向内阁致歉，称其计划"在金融市场上走得太远、太快”。

左翼人士将这场自由主义实验描绘成一场灾难，将埋葬一代人减税的构想。本周，活动组织"驴子领导"在图夫顿街悬挂巨幅标语，矛头直指自由市场智库：“英国经济在这里崩盘”。

一些经济学家指出，特拉斯与夸滕在政策顺序和政治形象塑造上存在失误——当多数英国人正面临经济衰退与能源价格高企的寒冬时，他们却将全面的供给侧改革与削减最高所得税率、取消银行家奖金上限等争议举措捆绑推出。

“这是刻意为之的激进策略，带有鲜明的对抗性质，“政策研究中心研究主任汤姆·克拉夫赫蒂表示。这家自由市场智库与国际经济协会仅一街之隔。

利特尔伍德称，削减最高税率在其优先事项清单上"可能排在第300或400位”。

克拉夫赫蒂表示，如今英国政客不太可能再触碰无资金支持的减税政策。虽然这对他并无困扰，但他担忧反弹效应可能波及包括企业税在内的其他减税措施，使这些政策在英国政界沦为"不可触碰的禁区”。

多数主流经济学家认为特拉斯在一个关键问题上判断正确：英国经济增长过于缓慢，需要通过改革提振停滞的生产率。特拉斯政府曾表示在首轮减税后将推进若干改革，包括松绑阻碍住房建设和风能太阳能农场等能源基础设施的管制措施，同时拟通过放宽移民政策增加劳动力供给。

“尽管她犯了很多错误，但她对核心问题在于我们的增长率——以及如何提高增长率并创造繁荣的见解是正确的，”克劳格蒂先生说。

致信 马克斯·科尔切斯特，邮箱：[email protected] 和大卫·卢诺，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0月22日印刷版，标题为《特拉斯及其盟友长期以来的自由议程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