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在乌克兰的战争可能摧毁俄罗斯——《华尔街日报》

西方媒体数十年来一直将弗拉基米尔·普京奉为伟大的战略家。但过去八个月证明了一件事：这位战略奇才常常事与愿违。

普京曾许下诸多承诺，包括在2020年前将俄罗斯打造成宜居之地。然而现实是，数百万俄罗斯人选择移居西方。俄罗斯经济仍严重依赖油气资源——自2013年以来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下降近60%。政府遏制人口衰退的努力宣告失败，而克里姆林宫为乌克兰战争发起的军事动员更迫使30多万俄罗斯人逃离祖国。那些无法逃脱或通过贿赂免于征兵的，多是来自东部和南部偏远贫困地区的非俄罗斯族裔。

这些因素勾勒出一幅严峻图景：普京非但未能复兴国家荣光，反而可能正在见证最后一个俄罗斯帝国的崩塌。俄罗斯始终是个拒绝承认的殖民强国。它在征服统治众多民族的同时，坚称与西方暴力征服不同——是原住民主动寻求俄方庇护，且俄罗斯的统治是仁慈的。这种言辞与现实的割裂在其当前"俄罗斯联邦"的国名中显露无遗。

俄联邦境内有21个以非俄罗斯民族命名的共和国。苏联时期，莫斯科划定了这些区域的疆界并允许其保留文化自治。1991年苏联解体后，这些小型共和国要求真正的行政和政治自治。鲍里斯·叶利钦领导的新生民主政府准备作出让步，与除车臣外的所有共和国签署了双边条约。当车臣共和国拒绝妥协、要求完全自治时，叶利钦政府出兵引发了第一次车臣战争（1994-1996年）。

在那段短暂的民主岁月里，曾经被禁止的话题得以公开。新的研究揭示，俄罗斯是一个致力于征服原住民的扩张主义帝国。普京在2000年就任总统后，压制了自由和公开讨论。他残酷镇压了车臣的独立诉求，并下令庆祝纪念日，这些纪念日标志着原住民"自愿加入俄罗斯"的选择。他决心削弱原住民共和国的自治权，抹去他们的民族领土边界，将其转变为普通的俄罗斯行政实体。为此，克里姆林宫下令削减原住民语言的教学，并任命忠于俄罗斯的人担任地方职务。2017年7月，克里姆林宫终止了与鞑靼斯坦的最后一份、也是存续时间最长的权力分享条约。

对于普京及其盟友来说，这种所谓的"俄罗斯化"进程速度还不够快。克里姆林宫明白俄罗斯的人口趋势是灾难性的。三十年来，俄罗斯族人口急剧下降，而非俄罗斯族人口迅速增长。根据一些估计，到2050年代，俄罗斯可能成为一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

普京痴迷于他称之为"特殊"且"濒危"的俄罗斯基因。他入侵乌克兰的部分目的是通过吸纳被他视为"小俄罗斯人"的乌克兰人来增加俄罗斯的斯拉夫人口。这种态度，加上普京对"俄罗斯世界"的渴望——即所有讲俄语的人在莫斯科统治下团结一致——与1930年代的德国有着强烈的相似之处。这就是为什么莫斯科一直在从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上绑架并转移人员——尤其是儿童——到俄罗斯。

莫斯科长期以来将俄罗斯的多民族特性视为对其单一制国家理想的潜在威胁。通过乌克兰战争，普京似乎为其俄罗斯化努力找到了解决方案：对多个非俄罗斯民族实施种族灭绝。自2月入侵行动初期起，莫斯科就一直在不成比例地征召非俄罗斯人，包括来自非法吞并的乌克兰克里米亚地区的鞑靼人。

然而非俄罗斯地区正开始意识到莫斯科的险恶图谋。最近几周，达吉斯坦、巴什科尔托斯坦等多个穆斯林地区及西伯利亚爆发了示威活动。在车臣近期宣称已完成征兵配额并拒绝继续派兵后，西伯利亚的广阔地区雅库特也采取了相同立场。

乌克兰当局敏锐捕捉到了这些抗议活动的意义。9月29日，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在19世纪北高加索领袖伊玛目沙米尔的纪念碑前发表演讲，这位领袖曾领导穆斯林与俄罗斯进行了近30年的战争。泽连斯基呼吁高加索地区人民及其他非俄罗斯民族阻止自己的儿子葬身乌克兰战场。他补充说，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摆脱俄罗斯的统治。

普京应当以史为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当局试图征召中亚穆斯林入伍，结果导致1916年夏季爆发大规模起义，俄国动用数万军队耗时数月才将其镇压。最终没有一个穆斯林被送上战场——而通过从前线调回军队镇压内部起义，俄罗斯加速了其最终战败。不到六个月后，沙皇及其政府被迫下台。

通过将训练不足的非俄罗斯族士兵派往乌克兰，莫斯科可能很快会面临相似的命运。几个世纪以来对莫斯科统治的积怨与不满，可能演变成军事对抗与内战。鉴于俄军当前的溃败，这并非遥不可及的前景。若这种情况发生，俄罗斯将如同沙皇帝国和苏联般分崩离析。若这位试图复兴苏联之人反而亲手终结俄罗斯最后的帝国黄昏，那将是历史的讽刺。

霍达科夫斯基先生是芝加哥洛约拉大学历史学教授。

插图：菲尔·福斯特刊发于2022年10月21日印刷版，标题为《最后俄罗斯帝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