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来袭时，华盛顿官员们以绝佳时机进行股票交易——《华尔街日报》

《华尔街日报》调查发现，参与政府应对新冠疫情工作的联邦官员在疫情初期进行了时机精准的金融交易——既在市场暴跌时，也在市场反弹时。

2020年1月，美国公众尚未意识到中国蔓延的病毒带来的威胁，但卫生官员已高度戒备并准备应对危机。顶级卫生官员安东尼·福奇的副手当月报告了10笔共同基金和股票出售交易，总额在15.7万至48万美元之间。另一卫生机构——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官员们1月报告的股票和基金抛售量比前12个月平均水平高出60%，这主要是由少数特别活跃的交易者推动的。

到3月时，政府各部门正在制定支撑经济和市场的广泛措施。时任交通部长赵小兰在其部门参与疫情应对期间，购入了价值超过60万美元的两只股票基金，而其丈夫、共和党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当时正领导一项旨在提振市场的大规模刺激法案谈判。

当政府正在制定专门针对波音公司和通用电气等企业的援助贷款方案时，一位参与管理该援助计划的财政部官员购入了这两家公司的股票。

联邦官员持有受疫情及政府应对措施影响最严重行业的数百万美元股票。据《华尔街日报》分析，卫生机构和疫苗推广关键部门五角大楼约240名官员报告称，他们总共持有价值900万至2800万美元的制药、制造和生物技术公司股票，这些公司在2020年和2021年获得了与新冠相关的联邦合同。

审查发现，2020年初，50个机构的近400名官员报告持有航空、度假村、酒店、餐厅和邮轮公司的股票。

到3月时，所有主要机构都参与了疫情应对工作。根据《华尔街日报》对2016年至2021年间约12,000名官员财务披露表格的分析，该月是联邦政府各部门（包括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官员交易最活跃的时期。联邦官员当月报告了超过11,600笔交易，比分析中其他月份高出44%。

卫生机构未回应置评请求。五角大楼发言人表示，大多数国防人员不参与影响大型国防承包商或私营公司财务的事务，并称该部门"致力于防止利益冲突"。

高级联邦官员需在年度报告中披露其本人、配偶及未成年子女的金融资产和交易情况。

联邦雇员被禁止处理与自身重大经济利益相关的事务，不得利用职务获取的非公开信息进行交易，也不得采取任何可能造成利益冲突表象的官方行动。

机构道德官员通常难以全面掌握员工的工作内容或接触的信息，尤其是在应对国家紧急状态的快速政府动员期间。

多数机构的道德规范只关注官员可交易的股票类型，而非交易时机。且对官员投资多元化共同基金无限制——这类基金在疫情初期波动性高于往常。道德官员确认《华尔街日报》点名的员工均遵守了这些规定。

2020年1月3日，美国高级卫生官员接到警报，中国出现一种致人患病的未知病毒。

到1月下旬，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的负责人正急于开发准确的检测方法，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官员开始初步研发疫苗，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则争分夺秒地为新型冠状病毒的预防和治疗方案提供支持。

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图片来源：Eric Lee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1月24日，在CDC公开报告美国首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四天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下属的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NIAID)副主任休·奥金克洛斯(Hugh Auchincloss)在一封电子邮件中总结了该机构的状态：“新冠病毒无时不在。”

同一天，在股市仍处于高位时，奥金克洛斯报告出售了价值15,001至50,000美元的股票共同基金。根据他的财务披露文件，几天后他又卖出了两只共同基金和一只股票——雪佛龙公司(Chevron)，这些文件给出了大致的金额范围。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奥金克洛斯受邀参加了1月29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一个名为“国际临床研究小组委员会”的工作组会议。根据应公共记录请求发布的电子邮件，议程的首要议题是“武汉冠状病毒——应对计划”。

1月的最后一天，一封发送给奥金克洛斯博士及其上司福奇博士的邮件表明了威胁的严重性。一位卫生官员写道，公共卫生服务官员已被告知他们可能会被派遣，并可能协助“隔离工作”。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官员休·奥金克洛斯。图片来源：NIAID奥金克洛斯博士披露了当天六笔共同基金的出售，总价值在111,006美元至315,000美元之间。

根据他的财务披露，1月份的出售是他自2018年以来单月报告的最大交易量。

随着公众和投资者开始关注新冠病毒带来的威胁，他出售的每只基金在随后的市场下跌中大幅下跌。

奥金克洛斯博士保留了其他一些持仓，没有回应置评请求。美国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拒绝安排他接受采访。

该机构表示，财务披露报告通常由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伦理官员审查，以确保符合报告要求并解决潜在的利益冲突。该机构拒绝透露奥金克洛斯博士是自己进行交易还是拥有托管账户。

“出于员工隐私考虑，我们不会披露所要求的额外信息，因为这超出了公共财务披露报告的要求，”该机构表示。

参与美国疾控中心早期疫情应对的官员中，包括资深流行病学家斯蒂芬·雷德，他担任该机构公共卫生服务与实施科学副主任。他的职责包括收集有关病毒态势和联邦应对措施的信息，以便向立法者汇报。

雷德博士后来在亚特兰大接受学生采访时表示，到1月底，疾控中心已清楚认识到病毒的威胁。“很容易看出这将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说。

雷德博士披露了1月份价值95,004至250,000美元的股票和债券抛售。他在2月份报告了100,001至250,000美元债券的出售，以及2,002至30,000美元短期债券基金的购买，这是一种低风险投资。

雷德博士表示他事先并不知晓这些交易，称这些交易发生在他妻子的退休账户中，由财务顾问操作。他说直到那年夏天才得知这些交易，尽管法律要求他必须在30天内报告他或妻子账户的任何交易。

时任美国疾控中心官员的斯蒂芬·雷德在2020年3月4日参议院商业、科学与交通小组委员会听证会上聆听发言。图片来源：Stefani Reynolds/彭博新闻他承认联邦官员"有责任了解"自己的金融交易。他表示自己和妻子都不清楚顾问进行这些交易的原因。

雷德博士表示，道德官员后来告知他未能在规定的30天内报告这些交易，但官员们并未对交易时机提出任何质疑。于2020年秋季退休的雷德博士称，他不清楚疫情初期有任何关于股票交易的指导原则。

“我不记得有规定说‘如果你认为会发生坏事，就不该交易’，”他说，“核心在于信息披露。”

美国疾控中心未回应多次置评请求。

2020年2月下旬，随着对病毒威胁认识的加深，特朗普政府官员面临另一个问题：金融市场动荡。财政部和美联储官员开始协调制定稳定市场的措施。

2月20日美国股市暴跌，随后一周全球股市创下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大单周跌幅。随着投资者涌入相对安全的资产，10年期和3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跌至历史新低。

2月28日，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通过书面声明暗示央行准备降息，这一刺激措施旨在平息经济动荡。

2020年2月18日，中国亳州防疫人员喷洒消毒剂以预防新冠病毒传播。图片来源：法国新闻社/盖蒂图片社在该声明发布前的七天内，财政部和美联储官员报告的交易量是2019年同期交易量的两倍多。

根据《华尔街日报》对财务披露文件的分析，2020年2月21日至27日期间，他们报告的股票或基金买入交易数量是卖出交易的三倍以上。

财政部官员整体在2月份报告的股票和基金买入量比过去12个月平均水平高出约30%。

去年有两位美联储地区银行行长在披露了新冠市场干预期间的一系列投资后辞职。美联储于2022年2月禁止其高级官员购买个股和行业基金，并禁止在"金融市场压力加剧"时期进行交易。

在2020年3月3日和3月召开的紧急会议上，美联储将短期利率大幅下调至接近零，并实施了其他支持市场的措施。

2020年3月，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们正在观看总统新闻发布会。图片来源：Mark Lennihan/美联社3月13日，时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宣布联邦政府与私营部门合作提升全国新冠检测能力，并邀请塔吉特公司、沃尔玛公司、CVS药店和沃尔格林博姿联合公司等10家企业高管赴白宫参加发布会。

财务披露文件显示，当时约有300名联邦官员报告持有这10家公司中至少一家的股票。

随着疫情造成的损失加剧，国会于3月中旬与政府协商制定救助方案，为受影响的个人和企业提供资金。

降息并未立即安抚投资者。3月16日上午，标普500指数下跌7%触发熔断机制，股市暂停交易15分钟。该指数最终收盘时暴跌12%。

根据其财务披露，交通部长赵小兰当天三次买入追踪标普500指数及整体美股市场的股票基金，总价值在60万至120万美元之间。

由于共和党人对上一轮救济法案不满，赵小兰的丈夫、时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主导了规模更大的新法案制定工作，并于3月19日公布首份草案。

赵小兰也参与了疫情应对工作。她向众议院委员会表示，其领导的交通部作为白宫冠状病毒工作组成员，正协助海外美国人回国、在机场实施筛查、为航空公司和邮轮制定健康协议，并与国际同行协调。

标普500指数在3月23日触底，较2月19日高点下跌近34%。

2020年3月25日，纽约时代广场几乎空无一人。新冠疫情已促使市长宣布紧急状态并禁止大型集会。照片：Sarah Blesener为《华尔街日报》拍摄次日，政府与国会就刺激法案接近达成协议。消息传出后股市大涨——赵小兰八天前投资的共同基金也随之升值。

特朗普于3月27日签署了《冠状病毒援助、救济和经济安全法案》（简称CARES法案），并向包括赵小兰和麦康奈尔在内的嘉宾赠送签字笔。赵小兰发表声明赞扬政府的疫情应对措施，称该法案"确保关键联邦资源将很快送达需要的地方”。

截至当月底，她投资的标普基金已上涨8%。根据资产净值计算，到年底时涨幅达57%。

赵小兰在2020年3月披露的总买入金额在669,009至150万美元之间，这是《华尔街日报》审查其担任交通部长四年期间第二高的月度投资额。

2020年11月，时任美国交通部长的赵小兰与丈夫、时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米奇·麦康奈尔。照片：Scotty Perry/彭博新闻赵小兰的发言人表示，她会根据金融专业人士的建议定期调整共同基金投资。“这些基金与其丈夫分开持有，且管理过程未咨询其意见。“发言人表示。

麦康奈尔的发言人将《华尔街日报》的询问转给了赵小兰代表的声明。

大约在同一时期，一位后来参与管理刺激计划的财政部官员进行了一系列时机精准的交易。

早在疫情初期，特朗普政府就明确表示不会坐视波音及整个航空业陷入困境，当时旅游业已陷入混乱。“我们必须保护波音，“特朗普在3月17日表示，“我们将援助波音公司。”

财政部于3月18日公开详述了刺激法案的具体要求，包括为航空公司提供500亿美元贷款，以及为"严重受创行业"和小企业提供4500亿美元援助。

两天后，根据财务披露文件显示，财政部国内金融顾问杰夫·戈特曼报告购入了包括波音和通用电气在内的15支股票，总价值在29,015至260,000美元之间。

波音公司在游说政府和国会争取联邦援助期间，与财政部官员保持着密切往来。

戈特曼购入股票数日后，立法者在法案中加入了170亿美元专项条款，用于资助被视为对国家安保至关重要的企业。国会官员当时表示，该条款部分旨在救助波音公司。

该条款最终保留在立法中，授权财政部管理这笔贷款基金。时任财长史蒂文·姆努钦后来表示，设立该基金时已考虑到波音和通用电气等企业。

根据弗吉尼亚州州长格伦·扬金官网的履历介绍（戈特曼现任其幕僚长），他负责牵头管理法案中800亿美元的航空业援助资金——其中包含国家安全贷款基金。波音最终未提出申请，因其首席执行官当时表示反对美国政府获得受援企业股权或认股权证的条款。

戈特曼先生在3月20日购入股票一周后，波音股价上涨70%，通用电气上涨17%。

戈特曼先生拒绝置评。

华盛顿财政部大楼。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Eric Lee财政部对其交易行为不予置评。发言人表示：“财政部遵循政府道德办公室颁布的规定，并要求所有员工遵守。这些规定包括披露股票购买情况、回避利益冲突，以及禁止利用非公开信息进行金融活动。”

戈特曼先生于3月27日和4月1日披露了更多通用电气股票购入，总额在2,002至30,000美元之间。

4月2日，特朗普总统援引《国防生产法》授权，命令联邦政府协助包括通用电气在内的六家医疗设备制造商获取生产新冠患者呼吸机所需物资。

戈特曼当日申报追加购入通用电气股票，使其持仓达到3,003至45,000美元区间。

两周后，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披露与通用电气签订3.36亿美元政府合同，将生产5万台呼吸机。消息公布后股价涨幅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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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2022年10月20日的印刷版中，标题为《官员们在新冠疫情初现时对股市下注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