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之线：圣加仑纺织博物馆的蕾丝》评论：影响力之网 - 《华尔街日报》

“权力之线：圣加仑纺织博物馆蕾丝展”现场装置摄影：罗大平/巴德研究生中心纽约

可曾凝视过那轮伊丽莎白与詹姆士时代肖像画中频频出现的拉夫领？这雪白的环形领饰由硬挺细麻布制成，饰以蕾丝褶边，犹如精确几何构造的玫瑰窗，托举着贵族们的下颌。别称“磨石领”的它，恰似将尊贵头颅盛于圣洁银器。在巴德研究生中心，这件17世纪实物珍品仅是众多奇观之一。

手工蕾丝素有“白金”美誉，“权力之线”展览正揭示其奥义。亚麻或丝线配以最简朴的工具，经年累月方能织就的绝世蕾丝，专为权贵阶层而生——展览标题中的“权力”由此得名。那些环绕头面的蕾丝光环，往往属于政教首脑。

而创造这些艺术杰作的，却是收入微薄的无名修女与平民女性。保罗·斯科特在《拉吉四部曲》中描写一位制作蝶纹蕾丝的法国女子：“她的心为这些永困蕾丝牢笼的蝴蝶滴血。”这何尝不是蕾丝工匠的写照？她们如鳞翅目昆虫般专注，将自然生灵、神话宗教与叙事符号，编织进经纬交错的几何诗篇。

当今全球有四大蕾丝收藏系列，纺织博物馆的收藏便是其中之一。该馆创立于1878年，正值机制蕾丝取代手工制品的时代，作为瑞士纺织业的设计档案馆，这里珍藏着从中世纪到20世纪的6500件藏品。“权力之线"展览由BGC副策展人艾玛·科马克、纺织博物馆策展人伊洛娜·科斯以及BGC荣誉退休教授米歇尔·梅耶尔共同策划，以约200件展品呈现了蕾丝从16世纪起源至今的恢弘历史。

展览以两种手工蕾丝制作技术的视频教学明智开场：运用针线、别针与锁眼针法塑造立体感的针绣蕾丝，以及使用木质纺锤和别针保持多股线分离的扁平梭结蕾丝。即便观看视频，要理解从制作过程到成品的概念跨越仍非易事。这印证了蕾丝制作中纱线绞合的精密计算（1765年的绞线类型版画会让人眼花缭乱）与刻意留白的策略，以及抽象与具象、精妙与神圣之间的张力。教皇与王公贵族们正是被这些蛛网般的女性手指托举至优雅之境。

入口处的展柜陈列着约1635年英格兰出品的斗篷式亚麻针绣领饰。细看其网格纹样，可见风格化的郁金香、玫瑰、百合与石榴图案，宛如伊甸园般的繁盛。蕾丝制作与书籍出版——尤其是图案师汲取灵感的植物图鉴——有着密切关联。而领饰外缘的深扇形尖角令人联想到哥特式尖塔，仿佛这件披肩能让穿戴者化身大教堂。这便是蕾丝的魔力。同展柜中，19世纪款式的领饰与袖口竟是由1600年左右的蕾丝改制而成。作为珍贵物品，蕾丝往往能传承数个世纪。

《权力之线》展品图片来源：罗大平/巴德研究生中心在二楼展区，展览呈现了哈布斯堡西班牙与波旁法国时期的时尚蕾丝。轮状皱领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领巾尾饰、垂片、帽后饰、袖口褶边、胸衣饰片与头饰。展出的女式礼服与男式宫廷套装，展现了蕾丝如何点缀整体造型。法王路易十四掌控着法国瓦朗谢讷和阿朗松的蕾丝制造中心，因此太阳王纹样在其奢华的蕾丝边饰中熠熠生辉。

法国大革命后，手工蕾丝与所有炫耀性消费一样曾一度式微。到19世纪中叶，它不得不与被称为"化学蕾丝"的机制蕾丝竞争——这种工艺实际是在织物上刺绣后，通过化学浴溶解底布，使刺绣部分形成蕾丝般的效果。三楼展区陈列了这些更亲民的蕾丝。它们作为精良仿品装点爱德华时期的裙装，并在1920-30年代常以金属线材质为直筒裙与斜裁礼服增添表面质感。

威尼斯针绣蕾丝短斗篷（约1700年）图片来源：迈克尔·拉斯特/巴德研究生中心本层最后一个展厅集中展示了1957至2018年间运用化学蕾丝制作的服装，包括纪梵希、迪奥、圣罗兰、普拉达等品牌套装。亮点是伊莎贝尔·托莱多为米歇尔·奥巴马设计的2009年就职礼服，采用福斯特·罗纳柠檬绿毡制羊毛蕾丝制成。这套金色调的礼服与外套相得益彰，第一夫人穿着时如永恒之火般光彩照人。墙上悬挂着瑞士顶级制造商的新千年蕾丝样品。我拍摄了雅各布·施莱普弗1998年作品"手工贴羽亮片化学蕾丝”——银色蛛网中嵌着几内亚羽毛，透明亮片如晨露闪烁，尽管展厅内无一丝风动，这蕾丝却仿佛在轻盈摇曳。

当然，还有项圈。大约2021年，由“超管状吉普蕾”——3D打印硅胶制成！——它是对拉夫领的呼应，一如既往地伊丽莎白时代风格。

雅各布斯女士是每周通讯《航空邮件》的艺术情报报告编辑。

刊登于2022年10月20日的印刷版，标题为《解开一种材料的蕾丝影响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