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数据随着增长放缓而愈发难寻——《华尔街日报》

香港——世界正迫切寻求关于中国经济健康状况的线索，当前中国正经历多年来最严重的长期经济减速。但随着数据愈发难以获取，不利分析销声匿迹，要看清全局只会变得更加困难。

周一，中国国家统计局在季度国内生产总值数据即将发布前数小时突然取消发布，既未说明原因，也未设定新的发布日期。几天前，中国海关总署直接未发布月度官方贸易数据，且未作任何说明。

经济学家表示，这些举措在中国没有明显的先例，适逢中国召开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预计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将在会上获得第三个任期。许多投资者和学者表示，这些只是最明显的例子，反映出围绕经济数据和评论的敏感性日益增加，使得对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分析变得更加困难。

周日，安全人员在北京举行的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站岗。图片来源：Mark Schiefelbein/Associated Press过去一年，中国官方统计机构和私营研究公司撤回或移除了更多公开数据，而经济学家和市场分析师的报告——尤其是那些持更悲观看法的报告——被撤回或删除。一些对经济政策提出质疑的知名分析师的社交媒体账户被暂停。

而且，最近几周，中国证券监管机构敦促包括摩根大通和高盛集团在华业务在内的券商，在中共重要会议召开前避免评论政治敏感话题，这些话题可能涵盖一系列主题，包括经济的许多方面。

“对投资者来说，现在有很多猜测，”何浩表示，他是一位知名的香港市场策略师，此前在中国国有交银国际控股公司任职，5月份因对中国经济和股市前景发表看空观点后，其中国社交媒体账号被暂停使用。该银行当时表示他因个人原因离职。何浩拒绝就离职置评。

“环境只会变得更加严格，”何浩说，他现在是上海投资公司Grow Investment Group的首席经济学家。“你别无选择，只能适应。”

对中国投资者和经济学家来说，中国经济数据的完整性长期以来一直是个问号。例如，官方数据在劳动力市场和地方政府表外债务规模方面提供的透明度有限。

中国去年通过的数据安全法使得外国公司和投资者更难获取中国公司的信息。对冲基金和其他投资者已转向私人数据供应商、卫星图像和其他越来越晦涩的替代数据源，以期更好地把握经济形势。

但随着本周共产党代表大会前夕经济放缓加剧，人们对获取准确经济指标和独立分析的担忧只增不减。大量数据凸显了中国经济的疲软，房地产行业低迷及抑制消费与投资的防疫政策令经济雪上加霜。与此同时，习近平正试图使中国经济免受地缘政治动荡影响，并宣扬中国模式优于西方治理体系。

过去一年，中国国家统计局和私营研究机构撤回或下架了更多公开数据。图片来源：沈来骢/彭博新闻社"经济下行期投资者往往会更细致审视官方数据，“仲量联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庞溟表示，“官方可能会更注重数据发布方式以引导市场情绪。”

据《华尔街日报》经济学家调查，原定上周公布的中国月度出口数据本应显示——曾支撑疫后初期复苏的出口增速已放缓至五个月最低水平。

同样，原定周二发布的GDP数据预计也将显示增速放缓。接受《华尔街日报》调查的经济学家预测第三季度同比增速为3.5%，这使得实现全年约5.5%的官方增长目标更加渺茫。

经济学家和投资者高度关注的一个领域是中国房地产行业。自北京开始严格执行对房地产开发商债务的限制以来，该行业承受巨大压力，导致许多开发商违约，最终因项目烂尾和销售放缓打击了购房者信心。

8月，定期发布中国房地产市场报告的北京贝壳研究院估算，中国28个城市的平均住房空置率为12.1%。虽然这一水平远低于早期学术估计，但贝壳在报告中称该空置率"相对较高”，超过了美国和英国。

几天后，贝壳撤回了该报告，并就其所谓的"不全面"调查和采用"非标准化"抽样方法道歉。纽约上市公司贝壳找房（KE Holdings Inc.）的子公司贝壳的代表拒绝置评。

联博（AllianceBernstein）首席中国经济学家李振南表示，指向相对较高空置率的数据可能加剧"本已疲软的购房者情绪，并形成负面循环"。

围绕中国清零防疫政策提供经济评论也一直充满风险。这些政策被认为减少了与新冠相关的死亡人数，但也近三年来重创了经济。

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截图显示，南京券商华泰证券（Huatai Securities）上月发布报告称，随着不同病毒变种的出现，新冠疫情致命性降低，可能比流感更不危险，暗示北京可能放松政策。几天后，该报告从其网站和社交媒体账户中删除。华泰证券没有立即回应置评请求。

近年来，随着疫情封锁在中国各地蔓延，冲击工厂生产并重创供应链，一些投资者和经济学家开始关注由科技巨头腾讯控股有限公司支持的初创企业G7 Connect Inc.，该公司追踪全国卡车流量数据。

但G7 Connect已于12月停止在其网站上公开公路货运数据。该公司代表在回复询问时表示，这些数据现在仅对"政府和国内合作伙伴"开放，并称部分下架数据是出于"安全考虑"。

乌云笼罩上海金融区。图片来源：沈来骢/彭博新闻纽约22V Research中国研究主管Michael Hirson表示，当信息匮乏时，“全球市场可能会做最坏打算，即使实际情况未必那么糟糕。这种连锁反应可能迅速蔓延。“Hirson先生也感受到获取中国数据和信息正变得越来越困难。

有人担忧，即使近月来已多次下调GDP预测，中国的经济学家和投行仍因担心触怒当局而不敢对经济做出更悲观的评估。

纽约荣鼎集团中国市场经济研究主管Logan Wright指出，这意味着更大幅度的下调可能仍在酝酿中，尤其是对明年的预测，这将为投资者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2020年4月疫情暴发高峰期，中国券商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在其社交媒体账号上撰文称，若将农民工等因素纳入考量，中国总体失业率可能高达20.5%。而当时中国官方公布的城镇调查失业率约为5.9%。

该文章当日即被删除。四天后，李迅雷发表声明淡化其分析结论，并表示删除报告部分原因是"避免被某些媒体误读”。

他当时写道：“请以官方数据为准。“李迅雷未立即回应置评请求。

**致信联系记者叶亦凡，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2年10月19日印刷版，标题为《中国经济数据日益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