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预言乌克兰将胜利的人

巴黎

“乌克兰人的胜利即将迅速到来，“伯纳德-亨利·莱维说道。“而我是第一个预言这一点的人。“自弗拉基米尔·普京于二月底发动入侵以来，莱维先生已第五次访问该国；他的首次访问是在三月中旬。

“我在东部，“他周三通过WhatsApp告诉我，这是从前线进行通信最可靠的方式。他在库皮安斯克，一个"刚刚解放"的城镇，然后前往伊久姆，那里"乌克兰家庭才刚刚开始返回”。两天前，俄罗斯人轰炸了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中心地带，包括一个儿童游乐场。但他仍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胜利之风。当然，这是一场悲伤的胜利。一场在坟墓中的胜利，但仍然是胜利。”

73岁的莱维先生通常被称为"法国哲学家”。这完全不足以描述一个同时是记者和电影制片人、民主权利的热情斗士，以及西方世界在几乎每个大陆的战区的自由职业特使的人。上个月，在他第四次访问乌克兰回来后，我们在莱维先生位于巴黎市中心装饰精美且宽敞的公寓里见了面。

他过着辉煌的生活，没有必要在乌克兰或其他地方冒险。然而他确实这样做了。他是一个富有的人——继承了他父亲的木材财富，并且是几本畅销书的作者——他经常自费前往这些战区，给自己设定任务，强调战争中人民的困境和需求。“我有能力，“他说，“也有时间。“他还感到"作为一个声音被听到的知识分子，有责任敲响警钟，警告世界。“他承认与乌克兰人民有一种亲缘关系。自2014年乌克兰民主的迈丹革命期间访问基辅以来，他一直将他们视为"西方的哨兵”，站在与俄罗斯的前线。

在乌克兰武装力量解放东部城镇利曼数日后，我们得以会面。该地曾被俄军占领并遭受蹂躏。我们坐在列维先生的餐桌旁，一张巨大的乌克兰地图在我们之间展开。他对利曼大捷"毫不意外”。“进攻前几天，我就在乌克兰部队那里，距离城市仅几公里，“他说，“你能感受到俄军被包围的态势，也能感受到乌军阵地的稳固。你能看到他们如何一步步将防御阵地转化为进攻据点。”

在面向利曼的赖戈罗多克警戒。摄影：马克·鲁塞尔列维先生谈论战争时带着亲历者的权威——他曾与部队一起蹲守战壕，与俄军交火。推特上的愚人为此嘲讽他，他们不关注他亲赴前线报道的巨大风险，却盯着他防弹衣下的西装。

他说自己盛装踏上战场的原因，与"在华盛顿会见参议员、在纽约见朋友或在巴黎见出版商"时一样：“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坚守战壕、捍卫我们共同价值观的人，最值得尊重。“周五深夜接受我们采访时，他同样身着正装。除了我们和他那位无可挑剔的斯里兰卡管家外别无他人——这位为他服务32年的管家至今仍不会说法语。

莱维先生表示，前线的乌克兰士兵拥有"一种平静感、一股力量以及钢铁般的士气”。利曼曾是"俄军在该地区的关键枢纽，但他们失守了。俄方在该地区的整个基础设施将被削弱，即便他们试图反攻，我们也将看到乌军进一步推进，甚至更加强势。”

乌克兰人拥有"一支意志坚定的军队，他们稳扎稳打，逐步收紧包围圈”。乌军在战场上的优势显而易见。“乌克兰将领是更出色的战略家，而非俄军将领，“他说，“但普京未能成功的真正原因”——即便面对俄军对平民犯下最"令人发指"的暴行，乌军士气依然高昂的原因——在于"他们明白为何而战”。

莱维先生指出，他们不仅为"自身存亡"而战，更为"他们认为值得用生命捍卫的价值观"而战。这使他在三月就断定乌克兰将获胜：“我很早就说过。而且我从未，绝对从未怀疑过。“他周围所有人都说"普京绝不会接受这个，克里姆林宫绝不会接受那个”。但报道过多次战争的莱维发现"有一条简单法则”：必须全民而不仅是将军们投身战斗。“是贫民百姓被派去直面机枪，在瞬间决定是否前进。当你知道为何而战——当你保卫自己的城市、家园、孩子，更重要的是捍卫内心深处的信念时——你就会挺身而出。”

俄罗斯人提供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当你不明白自己在那里做什么，当你不明白为何而战，当你意识到自己被派去送死只是为了满足一个疯狂好战的暴君的任性——那么，世界上没有人，没有普京能逼你上前线战斗。”他预测，不久之后，“俄罗斯军队将从内部真正崩溃。”

在乌克兰海军巡逻艇法斯蒂夫号上，监视接近敖德萨的敌方船只。图片来源：马克·鲁塞尔普京已经不得不诉诸征兵。莱维提到了“苏联异见人士的时代，就像索尔仁尼琴书中所写，人们自断手臂以避免被征入伍。”当人们走到这一步时，“我看不出你如何能建立一支真正的军队。独裁者不得不求助于雇佣兵、从监狱里拉出来的匪徒、歇斯底里的车臣伊斯兰武装分子，以及对城市的盲目炮击。”当一个独裁者“沦落至此，我看不出他怎么能赢。”

在访问乌克兰期间，莱维目睹了俄罗斯人野蛮行径的证据，“他们在强者面前软弱，在弱者面前强硬。”他称这是“懦弱的定义”，与乌克兰人的“高贵”和“成熟”形成鲜明对比。莱维是否在美化乌克兰人？他说没有：“目前，我没有美化。我相信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存在文明冲突。”他承认没有完美的国家，“当和平到来时，我确信乌克兰将有必要推动民主。但如果普京赢得战争，西方和美国将严重削弱。乌克兰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集结号，是武装号召。”

美国的强大令莱维先生着迷，他可能是法国最亲美的公众人物。“反美主义，“他说，“是法国最恶劣本能（通常是法西斯主义）的一个非常显著且黑暗的标志。“他将普京先生描述为"一个真正的法西斯主义者”，对普京而言"美国是魔鬼，西方是腐朽的化身”。莱维表示，西方价值观正是普京"以乌克兰为借口所攻击的对象”。乌克兰的"伟大美德”——它对欧洲和西方价值观以及美国的接纳——是"无法被普京消化的”。正是这一点激怒了他，并引发了战争。

西方舆论对乌克兰的支持比他预期的更为积极：“当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时，我总是感到惊讶。“他原本预计会遇到麻烦，“尤其是在美国，它正处于政治混乱之中，一边是’美国优先’的人——特朗普的支持者——另一边是觉醒派，其中一些人说这只是一场白人之间的战争，与我们无关。“在欧洲，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慕尼黑传统”。欧洲大陆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糟糕的。‘好吧，‘他们说，‘我们不会卷入这场混乱。我们要姑息。‘姑息！”

但在公众广泛支持乌克兰的鼓舞下，大西洋两岸的政界人士都全力支持乌克兰人民和政府。莱维特别赞扬了英国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和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后者"从一开始就说他希望乌克兰获胜。他一开始就说，唯一的’政治解决方案’是乌克兰在军事上取得胜利。”

他也敬重拜登总统，至少在乌克兰问题上如此。“乔·拜登时代已不同于巴拉克·奥巴马时代，”莱维先生表示。曾作为“削弱美国全球地位”的奥巴马战略设计者之一的拜登，经历了“一场世俗的奇迹”。

普京曾“目睹美国从一个又一个战场撤退”。2013年，当俄罗斯支持的叙利亚政权越过奥巴马划定的“红线”对本国平民使用化学武器时，奥巴马未能“施加任何实质性后果”。唐纳德·特朗普2017年抛弃了伊拉克库尔德人，2019年又抛弃叙利亚库尔德人，导致他们分别遭受亲伊朗民兵和土耳其的袭击。而2021年从阿富汗的撤军更是“可耻且荒谬”。

“试想站在普京的角度思考一分钟，”莱维说，“当你看到美国一次次撤退，背弃盟友和朋友时，你会觉得‘好吧，我得到绿灯了。是的，我可以进军乌克兰了。’”

莱维认为，拜登对乌克兰的强硬态度或许也是为喀布尔撤军那场“自导自演的西贡时刻”赎罪。“我确信乌克兰被视为重振美国精神、价值观和伟业的契机。”他毫不讽刺地借用拜登在阿富汗撤军前的口号说道：“美国‘回来了’，西方世界也重获公信力，因为对普京攻势的回击既有力又明智。”

俄罗斯人应当明白，“奥巴马时代——或者你称之为奥巴马-特朗普时代——已经终结。”拜登与奥巴马不同：“他正通过军事援助回应战争罪行。作为受害者对抗侵略者的坚定支持者，他的立场鲜明而明确。此刻，他正恪守美国最崇高的价值观。”在乌克兰前线，莱维见证了人们对美国的敬意甚至热爱。他也看到了乌克兰人渴望永远摆脱俄罗斯、融入欧洲的“迫切愿望”。

如何判断乌克兰获胜？“很简单，”莱维说，“当普京投降之日，我们就能庆祝胜利。不仅是失败，而是投降。让他的军队撤回这场漫长战争前的驻地。”普京必须“从那些被他荒谬宣称‘吞并’的领土撤出他的战争机器，当然还包括克里米亚。”莱维坚信这是实现持久和平的唯一方案。“如果我们想结束克里姆林宫在能源、核武器甚至恐怖主义上对我们的讹诈，也别无他选。”

他将当前局势比作1945年初二战胜利前夕。“民主国家与希特勒谈判了吗？他们寻求妥协了吗？或给他提供退路了吗？没有。他们要求他无条件投降。对待普京，也应如此。”乌克兰人民不愿谈判，他们要的是“正义而非复仇”。莱维强调，正义“必须迅速、公正且严厉”。

本文撰稿人瓦拉达拉詹是美国企业研究所和纽约大学法学院古典自由研究所研究员。

哈尔科夫郊外的废墟中。照片：马克·鲁塞尔伯纳德-亨利·列维在哈尔科夫与士兵交谈。照片：马克·鲁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