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福宣言》背后的女性——《华尔街日报》

1917年11月2日，英国外交大臣亚瑟·贝尔福致信声名显赫的银行世家英国分支掌门人沃尔特·罗斯柴尔德。贝尔福写道：“英王陛下政府赞成在巴勒斯坦为犹太人民建立民族家园，并将尽最大努力促成此目标的实现。但需明确理解，不得采取任何可能损害巴勒斯坦现有非犹太社区的公民和宗教权利的行为，也不得损害犹太人在其他任何国家所享有的权利和政治地位。”

《贝尔福宣言》是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关键胜利，也是1948年以色列建国的重要一步。宣言的故事虽广为人知，但一个多世纪后，罗斯柴尔德家族女性成员的作用已被世人淡忘。尽管贝尔福的信件是写给沃尔特·罗斯柴尔德，但若非三人鼎力相助，这封信可能永远不会问世——她们是克鲁侯爵夫人佩吉（其母出身罗斯柴尔德家族），以及两位嫁入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年轻女性：多萝西和罗齐卡。

以色列未来首任总统哈伊姆·魏茨曼于1914年11月致信多萝西·“多莉”·罗斯柴尔德，开启了他争取其支持犹太复国主义的事业：“尊敬的男爵夫人，请原谅我冒昧致信，望勿视我为唐突之人。“年仅19岁的多莉前一年刚嫁入这个著名银行世家，其夫36岁的詹姆斯·罗斯柴尔德是该家族法国分支旅居伦敦的后裔。詹姆斯是少数同情犹太复国主义的罗斯柴尔德成员，但当时他正在法国军队服役，将英国事务交由年轻妻子打理。

她同意与魏茨曼会面，这位蓄着胡须的年轻知识分子在会谈中慷慨激昂地讲述了反犹主义的威胁以及他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家园的梦想。历史上，罗斯柴尔德家族英国分支一直反对所有形式的犹太复国主义。这个家族几代人通过支持宗教改革、民权运动和犹太人免费学校等机构，鼓励移民犹太人的英国化。而犹太国家的建立可能会破坏他们取得的成就。

这种忧虑因阶级优越感而加剧。犹太复国主义在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的犹太移民社区中尤其受到支持，而像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显赫的英裔犹太家族常认为该运动粗鄙不堪。然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几年里，英裔犹太上流社会中部分成员的观点发生了虽小但重要的转变。

随着通信持续，魏茨曼的言辞愈发戏剧化，他向多莉讲述了自己遭遇反犹暴力的故事。“我们手持左轮手枪保卫犹太区，“他在描述1903年基希讷乌大屠杀经历时写道——这场残暴的俄国集体迫害导致49名犹太人遇害，数十名妇女遭强奸。虽然基希讷乌大屠杀确有其事，但惨案发生时魏茨曼并不在该镇。他的叙述纯属虚构，旨在震撼这位年轻女性为他的事业奋斗。

这些故事引起了多莉的共鸣，她安排了魏茨曼与罗齐卡·罗斯柴尔德的会面。这位性格倔强的匈牙利女性嫁入了罗斯柴尔德家族英国分支。从罗齐卡在1915年3月会面后寄出的信件可以看出，魏茨曼同样对她产生了巨大影响。“狂热分子和理想主义者总是对我有巨大吸引力，“她在给多莉的信中写道，“而魏茨曼两者兼具。”

罗兹卡离开会议时承诺会争取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的支持，这位爵士是赫特福德郡罗斯柴尔德家族庄园特林的常客。尽管格雷并非天生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但如果被说服犹太复国主义符合英国的地缘政治利益，他愿意采纳相关政策。政府内部逐渐形成一种共识——这种可能性正在增加。一份题为《巴勒斯坦的未来》的最新内阁备忘录主张战后将巴勒斯坦设为英国保护国，允许犹太人申请公民身份。

八月中旬，罗兹卡安排了魏茨曼与外交部副大臣罗伯特·塞西尔勋爵的会晤。尽管塞西尔对魏茨曼"相当令人反感甚至粗鄙的外表"感到不适，但仍被其关于巴勒斯坦的论述所打动并信服。

多莉和罗兹卡还争取到了克鲁侯爵夫人佩吉的支持，组建非正式顾问团指导魏茨曼的游说技巧。在这些女性的教导下，他掌握了伦敦政治阶层的微妙规则：哪些人易被说服、哪些人会抗拒，哪些话题适合餐桌交谈、哪些适合客厅讨论。魏茨曼学会了收敛自己平民化的举止，使其本人及事业更符合英裔犹太人保守的政治品味。

到1916年，佩吉在柯曾街的沙龙已成为魏茨曼这场非传统运动的非正式总部。同年12月戴维·劳合·乔治出任首相后，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运势开始转变。这位新首相比前任赫伯特·阿斯奎思更支持犹太复国主义，其内阁还包括与魏茨曼早有接触的另一位支持者——新任外交大臣阿瑟·贝尔福。1917年7月，新任军需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加入内阁，他也对犹太复国主义持同情态度。

随着政治舆论转向支持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私人游说的需求减弱，曾为魏茨曼有效搭建平台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三位女性发现自己被边缘化了。1917年6月，当沃尔特·罗斯柴尔德与贝尔福会面时，这位外交大臣告知他，自己确信英国需要在巴勒斯坦建立保护国，并说服沃尔特和魏茨曼提交一份声明供内阁审议。

随后几周，沃尔特与罗兹卡反复讨论声明草案。十月底，内阁授权贝尔福公开发表政府支持犹太复国主义理想的声明。这份著名的信件由沃尔特接收，一周后在全国性报刊上发表。

1917年12月2日，犹太复国主义者在考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举行"伟大感恩集会”。罗兹卡和多莉·罗斯柴尔德与沃尔特、詹姆斯以及哈伊姆·魏茨曼一同站在主席台上。演讲充满激情，罗伯特·塞西尔谈及"为犹太人收复犹地亚”，内阁大臣赫伯特·塞缪尔更以逾越节祝词结束演讲：“明年耶路撒冷见！”

次日早餐时，罗兹卡九岁的女儿米利亚姆"急切地想听新闻”，她后来回忆道。罗兹卡向女儿描述：当会场群众被政客们罕见的支持热情点燃，场外人群又不断涌入导致现场混乱时，平日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沃尔特叔叔如何突然起身，一声怒吼便让全场肃静。

这是一个即兴讲述的故事，旨在取悦年轻一代。然而它蕴含着一个叙事种子，将在岁月中不断生长。通往《贝尔福宣言》的旅程中，家族女性成员与男性成员同样功不可没，但短短数日内，这个叙事就被重塑，聚焦于那位收到文件的、笨拙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男子身上。

利文斯通女士是英国记者兼历史学家。本文节选自她即将出版的新书《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女性：世界最著名王朝不为人知的故事》，该书将于10月25日由圣马丁出版社发行。

刊载于2022年10月15日印刷版，标题为《被遗忘的犹太建国女性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