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在美国》评论：追踪一种逐渐被接受的品味 - 《华尔街日报》

文森特·梵高的《林下两人》（1890年）图片来源：底特律艺术学院文森特·梵高（1853-1890年）去世32年后，才有美国博物馆购买他的画作。尽管他在世时（或许有些夸张地）以失败著称，但彼时欧洲早已接纳了他。然而在1913年纽约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军械库艺术展上——这是梵高在美国的首次公开亮相，展出了至少21幅画作——他的作品却无一售出，一位评论家写道，梵高"几乎毫无美感可言，用粗糙且毫无价值的画作糟蹋了大量画布"。1920年，纽约蒙特罗斯画廊为他举办回顾展时，67幅画作中仅售出3幅，且均由同一位收藏家购得。1921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印象派与后印象派绘画借展"，包括7幅梵高借展作品，却被许多人谴责为堕落艺术。

一年后，填补这一空白的并非纽约、费城或波士顿等国际大都市的艺术机构，而是底特律艺术学院。该馆以开明的眼光购入了梵高笔触鲜明、色彩明快的《自画像》（1887年），成为美国首家收藏其画作的公立博物馆。如今，通过"梵高在美洲"展览，该馆首次详细揭示了梵高如何以及何时在美国人眼中完成了蜕变——从被反复抨击创作"丑陋"画作的平庸之辈，蜕变为备受爱戴的艺术天才。

展览展出了梵高的74件作品，充满了令人惊叹的事实、趣闻轶事和辉煌的艺术品。参观者们理所当然地从军械库展览的一个画廊开始，那里展出了当时展出的画作。如今，像《树下两人》（1890年）这样不寻常的葱郁森林场景，自1967年以来一直是辛辛那提艺术博物馆的珍贵藏品，或是《圣雷米的山》（1889年）这样笔触厚重、扭曲、富有触感的作品，于1978年捐赠给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都备受珍视。据策展人吉尔·肖介绍，当时最受赞誉的画作是《阿尔勒的舞厅》（1888年），这是一幅保守的作品，类似于高更的风格。《山》则是一件令人好奇的作品。

文森特·梵高的《圣雷米的山》（1889年）照片：底特律艺术学院一些私人收藏家对梵高产生了兴趣。1912年，后来创立巴恩斯收藏的阿尔伯特·C·巴恩斯购买了《邮差（约瑟夫-艾蒂安·鲁兰）》（1889年）。不久，艺术家凯瑟琳·S·德雷尔和律师约翰·奎因，这两位前卫艺术的狂热赞助人，也购买了肖像画：《阿德琳·拉武》（1890年）和《自画像》（1887年）。这两幅作品最终都捐赠给了博物馆，并在展览中展出。

在1913年至1920年间，大约有85件梵高的作品在美国画廊展览中展出，慢慢地，更多的收藏家开始谨慎地接受。肖女士在关于蒙特罗斯展览的一个画廊中指出了这一点。两幅《播种者》的版本（均创作于1888年）并排悬挂，展现了梵高的精神层面。它们吸引了富有的牧师西奥多·皮特凯恩。但他没有选择现在著名的版本——画中播种者在大而明亮的黄色太阳和绿色天空的背景下，一棵树斜穿画布——而是选择了更为传统的版本，相比之下显得逊色。

文森特·梵高，《自画像》（1887年）图片来源：底特律艺术学院因此，当1922年DIA购入《自画像》时，这一举动被视为极具胆识；此后数年该博物馆一直独树一帜。但正如下一个展厅所展示的，梵高的作品开始在美国中西部其他博物馆受到青睐。1926年，芝加哥艺术学院接受了四幅梵高画作的遗赠，包括其著名的《卧室》（1889年）——但其中一幅后来被证实为赝品。随后在1932年，位于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的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现名）进行了下一笔博物馆收购：《橄榄树》（1889年），这幅笔触扭曲、阴影鲜明的生动画作。1934年，圣路易斯艺术博物馆购入了《奥维尔的阶梯》（1890年），而托莱多艺术博物馆则买下了《奥维尔的麦田与收割者》（1890年）和《奥维尔的房屋》（1890年）。

梵高热开始兴起。1935年，纽约新成立的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他在美国的首次博物馆回顾展，展出125件作品。欧文·斯通关于梵高的煽情小说《渴望生活》（1934年）——将他描绘成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帮助吸引了观众，参观人数激增。约50家博物馆向MoMA申请举办该展览，随后两年间展览（至少部分展品）巡展至另外九家博物馆。

梵高已然崛起。然而直到1941年，MoMA才购入他的作品——杰作《星月夜》（1889年），成为纽约首家收藏其画作的博物馆。若您好奇，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则等到1949年才出手，同时购入了《柏树》（1889年）和《向日葵》（1887年）。

文森特·梵高的《阿尔勒的舞厅》（1888年）图片来源：底特律艺术学院几乎从不外借的《星月夜》虽未参展，但奥赛博物馆送来了1888年的《罗纳河上的星夜》，该作品曾出现在柯克·道格拉斯主演的电影《渴望生活》中。1956年这部电影让梵高的声望再次飙升，奠定了他在美国视觉艺术经典中的地位——也标志着这个故事的尾声。展览最后一间展厅陈列了多幅用于该电影或由好莱坞名人收藏的画作。

如今美国博物馆共藏有125幅梵高画作，其中多数为捐赠而非购得，包括本次展出的诸多代表作：1888-89年的《阿尔勒女子：约瑟夫-米歇尔·吉努夫人》、1889年的《摇篮曲：奥古斯丁·鲁林摇着摇篮（摇摇篮的女人）》、1889年的《橄榄树》以及1887年的《葡萄、柠檬、梨与苹果》。

《梵高在美洲》以强烈的叙事性贯穿始终，每一步都通过其艺术作品完美呈现。观众无疑会为那些令人目眩的艺术而沉醉，但更应认识到展览揭示了博物馆与流行文化如何塑造艺术品味，并挑战我们接纳新事物的意愿。

多布任斯基女士长期为《华尔街日报》及其他刊物撰写艺术文化评论。

本文发表于2022年10月13日印刷版，标题为《追踪一种后天养成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