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反觉醒银行如何栽了跟头 - 《华尔街日报》

包括肯·格里芬和彼得·蒂尔在内的一线金融投资人为托比·纽格鲍尔提供了数千万美元资金，用于创建一家新型银行——目标客户是那些认为华尔街过于自由主义的人群。

纽格鲍尔及其商业伙伴、前迈克·彭斯幕僚长尼克·艾尔斯向投资者表示，潜在客户群体非常庞大。他们宣称，水管工、电工和警察已对与其价值观相悖的大型银行感到厌倦。

这家名为GloriFi的初创公司最初计划推出银行账户、信用卡、抵押贷款和保险产品，同时宣扬其所谓的"亲美价值观"，如资本主义、家庭、执法以及"表达对上帝与国家热爱的自由"。

数月内，投资人的资金几乎耗尽，GloriFi濒临破产。该公司多次推迟上线日期，归咎于技术缺陷和供应商失误，并裁减了数十名员工。其产品开发屡屡受挫：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公司曾计划用弹壳材料制作信用卡，后因该材料可能干扰安全芯片且厚度可能超过支付终端限制而放弃。

部分员工指控纽格鲍尔情绪反复且存在工作期间饮酒行为，而公司设在纽格鲍尔家中的特殊办公环境也导致工作分心。

据知情人士透露，经过数月的混乱局面后，没有担任管理职务的艾尔斯先生和一些主要投资者曾试图推动诺伊格鲍尔先生辞去首席执行官一职，但未能成功。

诺伊格鲍尔先生表示没有投资者要求他辞职，并称自己"只有支持"。对于有关他饮酒的批评，他说："《华尔街日报》不应关注我下午5点以后在家做什么。"

“我们84位联合创始人和优秀的合作伙伴都支持我们的成就，“诺伊格鲍尔先生说。

GloriFi的应用程序确实在9月首次亮相。该公司表示，客户可以开设支票和储蓄账户并申请信用卡。它表示正在继续制定提供抵押贷款、经纪账户和保险的计划，并专注于优化股东价值。

意识形态支出

早些时候，在8月的一次采访中，诺伊格鲍尔先生表示，他仍然相信GloriFi是这个时代的正确理念。

他说，今年春天他投入了1000万美元的个人私募股权财富以维持公司运营。他计划通过与一家特殊目的收购公司合并的方式将公司上市，这需要他再筹集至少6000万美元的现金。这项待定交易有几个条件，GloriFi和SPAC尚未满足。

托比·诺伊格鲍尔（居中者）表示，他想建立一家为认为华尔街过于自由派人群服务的银行。图片来源：GlorifiGloriFi以包括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和花旗集团在内的多家老牌大型银行为对立面定义自身——这些银行近年来承诺在业务中考虑环境、社会和治理（ESG）原则。部分贷款机构已切断与枪支、煤炭和私营监狱行业企业客户的合作。

诺伊格鲍尔称，许多美国人已开始认为大型银行过于倾向左翼，客户需要能反映其保守价值观的银行。“这关乎我那些在《胜利之光》里打橄榄球的朋友们。他们感觉不到被爱，感觉不到被尊重，“他说。

西弗吉尼亚州和得克萨斯州的政客们已因ESG政策对部分金融机构进行制裁，称其变相抵制化石燃料公司。佛罗里达州今夏禁止在州养老金投资中考虑ESG因素，州长还提议立法禁止银行因客户的政治或社会信仰而歧视他们。

GloriFi表示客户可赚取奖励金，并很快能将其捐赠给退伍军人和急救人员慈善机构。该公司称，一项为枪支拥有者提供折扣的房主保险计划正在筹备中。其网站以国旗、蓝领工人和家庭形象为装饰，呼吁客户"让你的金钱体现你的价值观”。

然而，在GloriFi的保守派银行网络愿景接受市场检验之前，管理层的失误与投资者间的紧张关系已使公司扩张计划陷入停滞。

诺伊格鲍尔和艾尔斯两位先生去年开始向投资者募资。他们缺乏银行或科技行业的从业经验——诺伊格鲍尔是前得州国会议员之子，曾联合创办投资油气公司的私募机构；艾尔斯则是长期从事政治活动的人士。

他们承诺GloriFi将通过智能手机应用程序提供优于大型银行技术的一系列服务，并计划通过福克斯新闻广告和网络红人来吸引客户。

这一使命吸引了蒂尔的创始人基金，该基金专注于投资SpaceX等颠覆性企业。其他投资者包括对冲基金城堡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格里芬、数据挖掘公司Palantir Technologies联合创始人乔·朗斯代尔、前乔治亚州共和党参议员凯利·洛夫勒，以及亚特兰大医疗保健企业家里克·杰克逊。GloriFi共募集约5000万美元。

彼得·蒂尔的创始人基金在GloriFi早期进行了投资，但拒绝追加资金。图片来源：米基·皮埃尔-路易斯/华尔街日报公司原定于2022年4月1日上线，这对需要获取大量牌照并建立后台系统网络的强监管行业企业而言是个激进的日程。

这家初创公司为赶在截止日期前完成目标，耗资数百万美元聘请律师、顾问和供应商。短短数月内便招聘了逾百名员工。根据2022年初的进度报告，该公司原计划在5月前实现员工人数翻倍。

由诺伊鲍尔夫妇持有的GloriFi关联公司于2021年底申请收购一家小型银行，目前交易正等待监管批准。

在未获得银行牌照期间，GloriFi通过与德克萨斯州银行集团TransPecos Financial Corp和田纳西州Evolve Bancorp Inc建立合作，提供支票账户、储蓄账户及信用卡服务。

根据提交给美联储的收购申请文件，GloriFi将作为"数字营销与分析平台”，销售诺伊鲍尔夫妇拟收购银行的金融产品。

《华尔街日报》获取的内部规划文件显示，该公司制定了产品发布时的多媒体营销闪电战计划。一则拟投放的枪支拥有者房屋保险折扣平面广告写道：“我会守护属于我的一切”。某视频广告则引用了罗纳德·里根的演讲片段。

社交媒体坐拥数百万粉丝的保守派评论员坎迪斯·欧文斯同意担任品牌形象大使，并在8月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的视频亮相中为其宣传。

“我深信GloriFi代表着正在成型的、具有竞争力的保守派经济体系的第一个真正标志，“欧文斯在给《华尔街日报》的邮件中表示。

GloriFi的政治人脉显而易见。彭斯曾出席全体员工电话会议表示支持，德克萨斯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曾造访诺伊鲍尔住所。共和党参议员特德·克鲁兹在独立日当天于推特分享了GloriFi赞助的视频。自称自由主义者的诺伊鲍尔曾向支持克鲁兹2016年总统竞选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1000万美元。

以家为总部

诺伊鲍尔先生位于达拉斯的1.6万平方英尺住宅仿照白宫建造，成为公司最初的总部。办公桌散布在这处豪宅的公共区域。据前员工描述，非达拉斯本地的员工常住在客房里，有时能听见诺伊鲍尔在17小时工作日中于走廊踱步的声响。

知情人士透露，供应商告知GloriFi需遵守安全协议，不能将客户的敏感财务数据发送至私人住宅运营的公司。GloriFi虽在附近设立了办公室，但诺伊鲍尔的核心团队仍在其家中办公。

公司解释称，诺伊鲍尔选择住宅办公是为让高管团队紧密协作。

部分员工表示，从零打造公司的经历令人振奋。这些员工形容诺伊鲍尔是位干劲十足、魅力非凡的创始人，与当今科技界主导地位的初创企业创始人如出一辙。“他怀揣宏大愿景…就像饮下神奇魔水般令人沉醉，“时任GloriFi保险业务主管的曼尼·里奥斯在4月内部视频中说道，“我认为托比是史蒂夫·乔布斯2.0。”

GloriFi员工在达拉斯诺伊鲍尔家中工作。图片来源：Glorifi据知情人士和《华尔街日报》查阅的前人力资源主管布里特·阿莫斯备忘录显示，员工开始抱怨诺伊鲍尔情绪反复无常及饮酒习惯。阿莫斯女士因与诺伊鲍尔发生冲突于春季离职，她在备忘录中详述了发现的管理问题。

“豪宅里的几位工作人员告诉我，务必在六点左右离开，”阿莫斯女士在备忘录中写道，“当我询问原因时，他们说托比五点后就开始喝酒，屋里的情况会迅速恶化。”

根据备忘录，3月1日，诺伊鲍尔先生因信用卡计划可能出现的故障对一名银行高层副手大吼大叫。随后的一场晚间会议中，这位首席执行官“明显喝醉了…边喝红牛边往里掺酒”，当时在场的阿莫斯女士写道。

备忘录中提及的银行副手比尔·康罗伊表示，他曾连续数月每周有四晚留宿在诺伊鲍尔位于达拉斯的家中。他认为阿莫斯女士在豪宅停留时间过短，无法真正理解公司文化。

“我们经常为是否达成阶段性目标争得面红耳赤，”康罗伊先生在采访中说，“我不认为这有何不妥。如果觉得不妥，我早就辞职了。”

GloriFi现任人力资源负责人表示，自六月以来未收到员工投诉。

据软件公司Unqork Inc.（协助开发GloriFi保险产品）九月份向纽约法院提交的部分内容经过编辑的诉讼文件显示，其员工在四月的视频会议中遭遇GloriFi某高级经理“对Unqork团队及自家GloriFi团队进行粗鲁且咄咄逼人的长篇指责”，该诉讼指控GloriFi违反合同条款。

Unqork在诉状中辩称，尽管初创公司内部管理混乱，但其已履行全部义务，而GloriFi却停止付款；产品延期系因GloriFi自身未能遵守截止期限所致。

诉讼称，这位高级经理看似退出视频会议后，随后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镜头中，“与同样衣冠不整的伴侣躺在床上”。该诉讼未披露这位高管的姓名。

“从未有人向人力资源部门或管理层报告过这起事件或相关指控，“诺伊格鲍尔表示。

与投资人的冲突

到3月底时，诺伊格鲍尔开始告知投资人GloriFi资金已耗尽。“你们行事过于草率随意，把投资人的信任视为理所当然，“投资人杰克逊在3月28日给诺伊格鲍尔的邮件中写道。邮件称，他不理解公司为何需要更多资金。

“我认为你们试图同时进军过多领域，这影响了执行效率，“他写道。

据知情人士透露，自2021年底至今年春季期间，艾尔斯等部分GloriFi投资人曾要求掌握公司投票权的诺伊格鲍尔辞去CEO职务。包括蒂尔的创始人基金和格里芬在内的知名投资方均拒绝追加投资。

上图摄于2018年，尼克·艾尔斯（Nick Ayers）曾担任美国前副总统迈克·彭斯的幕僚长，后与诺伊格鲍尔成为商业伙伴，但于今年4月被移出GloriFi董事会。图片来源：Andrew Harnik/Associated Press诺伊格鲍尔在此期间告知投资人公司将申请破产。根据GloriFi高管、董事及律师间的往来邮件，他提议将技术合同等资产从GloriFi转移至其控制的另一实体。该转移计划当时未能实施。

诺伊格鲍尔先生表示，他确信艾尔斯和投资者们意图接管GloriFi，因此推动将艾尔斯从董事会除名。GloriFi公司称艾尔斯已于4月5日被罢免。

与此同时，GloriFi的投资者之一维韦克·拉马斯瓦米正在筹备创立自己的金融服务公司。Strive资产管理公司将向投资者提供不同于贝莱德等机构的投资选择——这些机构正推动企业提升多元化和减少碳排放等改革。而Strive则主张企业应专注于盈利，而非在社会或政治议题上表态。

诺伊格鲍尔先生对此极为愤怒，认为这位《觉醒公司》的作者剽窃了他的创意。他透露自己甚至投资过Strive，当时误以为这是一家保守派啤酒初创企业。

该公司声明：“资产管理自创立之初就是Strive战略的核心。”

维韦克·拉马斯瓦米虽是GloriFi投资者，但因自立门户创立金融服务公司与诺伊格鲍尔产生分歧。图片来源：特里斯坦·惠洛克/彭博新闻### 延期上线

GloriFi的正式上线日期屡次推迟。州保险监管机构要求公司预留资金应对理赔。据知情人士透露，诺伊格鲍尔曾提议个人借款给公司作为资本缓冲，但得克萨斯州保险监管部门对该贷款条款提出异议。

诺伊格鲍尔先生原本希望推出一款房主保险产品，为负责任的枪支拥有者提供10%的保费折扣。公司民调显示，58%的唐纳德·特朗普支持者有意转投此类保单。管理层还计划为顾客在自卫射击案件中提供法律费用保障。

GloriFi公司表示相关保单技术系统存在故障。

5月24日上午11:30，诺伊格鲍尔召见保险业务负责人里奥斯（曾公开称赞CEO的远见）在当地华馆餐厅会面。根据里奥斯事后向警方提交的报案记录：“托比当时喝醉了，他给我点了龙舌兰被我拒绝。他说我会需要这杯酒。他骂我是惯骗，我提出离开。他威胁说如果我敢走就毁掉我的人生，还扬言要动用[政府关系]实现威胁。”

在场的企业传播总监凯西·兰德特鲁普表示，诺伊格鲍尔"暴怒但未醉酒”，并解释其愤怒源于保险业务进展延误。

达拉斯警方发言人称，经调查未发现犯罪证据，决定不予立案。

GloriFi董事会委托洛克·洛德律师事务所就职场问题展开调查，包括饮酒争议、华馆餐厅冲突及资产转移提案。主导调查的合伙人尼克·迪克森透露，团队访谈20余人、审查数千封邮件后，认定现有证据不足以对诺伊格鲍尔或公司提起任何法律指控。

“诺伊格鲍尔先生是一位要求严格的老板，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他说。“当他认为员工表现不佳时，可能会严厉批评。”

6月，那位据称在P.F. Chang’s与诺伊格鲍尔发生争执的保险高管被解雇，其团队的许多员工也遭到裁员。

GloriFi曾希望通过拟收购的银行开展抵押贷款业务。由于未获得美联储对该交易的批准，该公司在今年夏天裁掉了大部分抵押贷款部门员工，现计划与一家名为Sun West Mortgage Co.的非银行贷款机构合作。

SPAC交易

7月，GloriFi宣布与特殊目的收购公司DHC Acquisition Corp.合并，该交易对GloriFi的估值约为17亿美元。

交易宣布后，该公司尚未公布历史或预期收益，也未向投资者进行演示。“我们想等到所有人结束暑假回来”，再向投资者披露更多信息，诺伊格鲍尔表示。

该公司近期推出了支持警察和宪法主题设计的信用卡，以及所谓“独家高端”黄铜信用卡——在放弃使用弹壳材料的原计划后重新设计。

今年夏天的CPAC活动上，GloriFi成为焦点。“是时候让保守派提供比仇恨我们的人更好的产品了，”诺伊格鲍尔在小组讨论中表示。

技术供应商EastBanc Technologies LLC于7月在华盛顿特区提起诉讼，追讨该公司所称的240多万美元未付发票和费用。GloriFi在9月的应诉文件中承认未支付部分款项，同时反诉该供应商存在欺诈行为，提供的产品“存在严重缺陷无法使用”。

在9月与投资者的一次通话中，诺伊格鲍尔先生提出公司可能会加快一项已在进行的计划，向拉丁裔群体提供金融服务。诺伊格鲍尔表达了有人试图伤害GloriFi的看法，他的妻子则诵读了一段关于逆境的圣经经文。

在8月的采访中，诺伊格鲍尔先生动情地谈论公司，蓝色的眼睛里噙满泪水。“这是我为之骄傲的孩子，骄傲到几乎无法自持，“他说。

致信 Rachel Louise Ensign，邮箱 [email protected]；Peter Rudegeair，邮箱 [email protected]；以及AnnaMaria Andriotis，邮箱 [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0月11日印刷版，标题为《一家"反觉醒"银行如何跌倒》。